《浮世绘》平城西

4、双鱼

　　脚下的木桶中隐隐有水花扑溅的动静，桶中养着的是两尾鲜活的鲤鱼。正是金秋时节，鲤鱼肥美，好像养在清水中也能想象得出糖醋鱼的鲜嫩滋味。上次应承夏清和说要带鱼来同食，吴长安倒也守信用，不过才七八天，就带着两尾活鱼上门拜访。
　　坐在牛车中也能感受到秋风萧瑟，担心颠簸的牛车会把桶中的鱼撞伤，吴长安推开窗子，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旷野中立着孤零零的一座宅子，那便是夏清和的府邸。吴长安也说不清，为什么这地方如此偏僻，可是才来了一次就把路记得清清楚楚。
　　“小三儿，这地方你怎么一次就记住了？”
　　那赶车的青年搔搔头，一脸的茫然
　　“回少爷的话，我也不晓得怎么就记住了，顺顺当当的就来了呗。”
　　一主一仆正说着，几句话的功夫也就到了宅子的大门口。手中提着木桶，吴长安一路走一路喊
　　“夏清和，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庭院中空荡荡的没有人回应，只有停在一株老梅数上的鸟雀叫了两声。
　　好半天才听到夏清和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等看到桶中的活鱼才算来了点兴致。
　　“这鱼真好，从哪儿弄来的？”
　　“哈，夏兄你果然好眼光，这可是我昨天夜里在护城河边上钓到的。”
　　“的确是很好的鲤鱼，花了不少功夫吧？”
　　“说来也奇怪，我昨日钓了一天也没什么收获，正准备收家伙走人呢，没想到就这么往上一拉，钩子上就挂着一条大活鱼，你说怪不怪。”
　　看他说得眉飞色舞，夏清和也笑了起来
　　“的确是好运气。”
　　“要说好运气还在后头呢！”吴长安说着却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解的模样。“钓到一条就算了，可没想到它尾巴上还挂着一条，死咬着不松口，我一扯，倒连着两条都上了钩。这可不是怪事中的怪事？”
　　本是兴味正浓的听着，夏清和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难言的好奇。
　　“这倒让我想起一句诗。”
　　“哪一句？”
　　凝视着那桶中犹自相依而行得两尾鲤鱼，夏清和悠悠然念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愣神听着，吴长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夏清和也不理会他是否听得进去，径自往下说。
　　“古往今来，人都说畜生是不通灵性的，可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一生一世只看准一个伴侣直至白头的生灵又何在少数。反过来看人，倒是显得十分无情善变。”
　　吴长安虽不是个粗人，但对诗词花草意向研究甚少，故对夏清和的一番话倒也不怎么上心。可临了的那几句，教人想起前些天那个王大人家名叫晚灯的小妾。那副画轴还好好地收藏在家里，可画中的那个人，却早已湮灭。世间女子，哪有几个不是一心求得有情郎，可到头来也只能将心事深藏箱底罢了。好些的，或妻或妾终此一生，差些的如同晚灯，就算拼了一死，也只不过玉碎。
　　这么想着，吴长安的脸上也渐渐有些郁郁神色。
　　只见夏清和提着桶站了起来，吴长安只好也跟着起身。
　　“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难得这两尾鲤鱼懂的一个情字，这造化已经在许多人之上了，我今日将他们放生，岂不是了了他们一桩心愿？”
　　“可.....”
　　回头朝吴长安一笑，微翘这的唇角有些狭促的意味
　　“你要是想吃也行啊，不知道刚才是谁一脸的不忍”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吴长安大手一挥
　　“谁不忍心了，只不过有些邪门吃着不放心而已，快放了吧。”
　　侧脸看着身后指手画脚的人，夏清和微笑着，但也没再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横贯庭院的一条水渠。那水渠连着的是庭院中的一片小荷塘，如今那里只有几从半枯的荷叶，还有些莲蓬亭亭立着，萧瑟中也别有一番清幽趣味。
　　“就养在荷花池子里吗？”指着那些荷叶，吴长安开口问道。
　　缓缓将木桶倾斜，随着流水，那一对鲤鱼也滑入水渠中。似是真的有些灵性，那两尾鲤鱼在两人脚下盘旋游荡了许久，这才顺着水游进了荷花池。
　　看着鱼隐匿进了莲叶，夏清和这才接了吴长安的话
　　“这荷花池引的是护城河的活水，要留要走，也随他们的意思。”
　　两人站在那里，空气中还浮荡着荷花独有的清香，清晨的余寒渐渐退去，太阳斜照在两人的脸上，周遭静静的没有一丝响动。片刻之后，吴长安终于打破了这舒缓的静谧
　　“夏兄，鱼没了，中午我们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