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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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幽都，女娲大殿。
尹雪二人同时入殿，未曾得见女娲。良久灵女传出话说女娲娘娘命风晴雪先回去等候，而巫咸留下。
尹千觞褪下巫咸服装，同法杖一道放在身旁，穿着那身浪迹江湖的布袍虔诚的跪在殿中，一如当年。
十巫听说巫咸回来了，一齐守在大殿外，等了良久却只见风晴雪一人出来了。巫姑连忙探听尹千觞十年到底身在何处，风晴雪看着守着她长大的巫姑姐姐，又想想他大哥念着的欧阳少恭，两只手不自觉的在身后交握起，就像百里屠苏还在一样。
“……巫姑姐姐，诸位大人……大哥他受伤失忆了所以才那么久没回来…现在他想起来了…其它的你们还是等他出来再问他吧。”
“哎，晴雪……？”
风晴雪倒退着赶快离开，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诸人虽是好奇，但却无胆闯入娲皇神殿。
巫即巫盼主张去问风晴雪，被巫真狠狠一顿爆栗子，“这次晴雪回来却不见那个乌蒙灵谷的小子，那一定是死了，她说的这么闪烁那那人的死肯定和巫咸大人有关，你们两个去问不是找打吗？”
巫姑请求入殿，却被灵女挡回来，说女娲大人今天谁都不见，还让他们自行散去，切勿在此聚集。
娲皇神殿的大门当真结实，外面各种意见闹闹哄哄，里面却是依旧落针可闻。
尹千觞跪了约莫一个时辰，什么动静也没有，腿早就麻了，再跪下去要出问题的。速速在心里合计了一下，对那通信儿的灵女道，“还望姑娘通传，巫咸当年未能保住乌蒙灵谷和焚寂，这十年中坏了幽都规矩甚众，有负娘娘厚望，此次特地回来请罪，请娘娘责罚。”
灵女舒口气摇摇头，“巫咸大人你终于说话了……你等等。”
十巫望着神殿的灯逐一亮起，知道女娲要出来了，连连像灵女请命，处置巫咸时他们应当在场，但灵女却说女娲娘娘此次要单独处置巫咸，他们有事都等她处置完之后再行通报。
尹千觞跪着看女娲娘娘附身的灵女缓缓踱步出来，起身行礼。
“巫咸参见女娲娘娘。”
女娲娘娘却不受他的行礼，也不与他客套，直接了当的问，“你是谁？”
尹千觞愣了一下，不知女娲何意，“……我是女娲娘娘座下巫咸。”
女娲娘娘声调都不变一下，“你的事情晴雪已经同静虹（就是当年那个卖泥人给少侠的妹子，貌似同晴雪是闺蜜）全说了，我问你，你到底是谁？”
十巫九人心则乱，若是让他们去问，就算风晴雪说真话，报到女娲耳中的也未必是全对，门外的一群活活给女娲摆了一道。
难怪他不说话女娲就不说，原来是争取时间去套话。尹千觞暗自吐吐舌头，他现在怎么对女娲娘娘也大不敬起来了。
尹千觞收声道，“女娲娘娘明鉴，在下现在姓尹，名千觞，取自人间诗句‘醉饮千觞不知愁’。”
女娲道，“你是回来请罚的？”
尹千觞道，“是。”
女娲又道，“你既非巫咸，又非风广陌，连幽都之人都算不上，那我罚你做什么？”
尹千觞楞了一下，又听女娲道，“你即是尹千觞，当治你擅闯幽都之罪，从此幽都与你再无什么干系，娲皇神殿不再有个巫咸，彭婆婆不再有个孙子，风晴雪不再有个大哥。风晴雪带非幽都地界之人入山，需罚她在思过房独自面壁十年，她带回焚寂，十年后我自会封她作巫咸，在鬼界冥河下司看守焚寂之职，你看如何？”
尹千觞一皱眉，女娲这是在用风晴雪威胁他。她怎么罚他无所谓，但怎可牵连彭婆婆和风晴雪？
“娘娘……这……万万不可……”
女娲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谁？”
“我……”
两人对峙良久，女娲转身回去，“你在人间流连十年，人间不是有话说，天地之间，其犹橐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你好生想想罢。”
这是老子《道德经》中的话，说的是天地之间不就像个大风箱一样？空虚却不会屈服，越是挣扎就越是层出不穷，话说多了没有用，不如安守本心。
尹千觞低头抿嘴一笑，这说的不就是欧阳少恭吗，只是他的本心为何谁知道？
女娲摇摇头，此人当真是冥顽不灵，“你若是安心为尹千觞，你便不会回来，你选了尹千觞还回来请罚，不过是虚而不屈。如此选了尹千觞也是无用，你心中空虚，如此回去只会更陷于泥潭之中，动而愈出，无法可解。你在此好好想想，你到底是谁。我只劝你，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他的本心，又为何？
遥清一路跟着欧阳少恭，他们到蓬莱之后就这般走着。
蓬莱已然破碎，焦冥遍地，一半极日，一半极夜。她想引欧阳少恭说话，那人却一言不发，若是到了什么破碎的建筑旁或是曾经的花园小径一类的地方才会开口讲些蓬莱曾经的景色和他与巽芳的过往，神色瘀滞。她叹口气，无法可破便只有随他去。
过了最初的几幢高楼，看样子应是到了蓬莱曾经的花园之地。焦冥妖兽来袭，她顺手除去欧阳少恭也不阻止，有时她只觉得自己像不存在一样。
岛上妖兽无人饲喂，自相残杀，竟占了好几处高台为据点，若是占到了欧阳少恭心中所念之地，那人便唤琴出来与之争斗。遥清皱眉，此人若是这样下去，要伤好不知又要到哪年？干脆自己动手，帮他将地方清理干净。如此完毕，那人连句谢谢却都没有。……算了，本来她也不指望。
而她一转头，欧阳少恭却不见了。
花园，楼阁，蓬莱也曾是三十六仙境之一，只是现在……实在令人唏嘘。
欧阳少恭从曾经的主殿中走出，却木然转身倒退着看这幢曾经的高楼，个中回忆无数，退一步却消散一个，他停不住脚连连后退，只到记忆全部消散，这楼一步步重新在他眼中变得满身疮痍才止住。
那人在他身旁站着同他一起看着这个建筑，叹口气道，“清醒些了吧，这才是如今的蓬莱。前尘旧梦已去，便是逆天而为也无法可解。”
欧阳少恭下意识的摇摇头，只听那人又道，“你转过身看看罢。”欧阳少恭有些疑惑，他身后应是他种巽芳头上所饰花朵之处，到了如今他也不肯放过他一刻吗？
他木然转过身，巽芳的身影清晰可见，她就那么实实在在的站在那里，看着欧阳少恭种给她的花，还不时抚去额发，就像活着一样。
欧阳少恭摇摇头，他果真疯到连巽芳的幻想都看得见了吗？那人说幻象乃自己本心所成，如今才知所言果真不假。
……如此，也好。那人也总算做了件好事。
他伸手过去，便是幻象也好，而令他惊讶的是他竟然真的抚摸到了巽芳的头发，柔顺一如当年。
他转头看看那人，那人凄然一笑，摇摇头，就此消散。
巽芳却自行转过来看着他，朝他点头，温柔一笑，一言不发。
欧阳少恭被吓了一跳，半晌才打起精神来，不会是……不会是……绝不会是……
他重新伸手去抚巽芳脸颊，幻象一如真人，他大惊，双手捏住巽芳双臂道，“巽芳你……讲讲话……就像……就像少商那样……你怪我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同雷严算计我要我回来，我如今就在这里……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你……你说一句话……我便永远都不离开了……好不好……”
双手不觉间越来越用力，巽芳始终一言不发，只会不时摇头点头。欧阳少恭已然混乱，终于手中的力量加到他自己都受不住了，他反被自己手里推出几步，顺势倒座在地上，全身因用力过度不断的颤抖着。
巽芳曾柔柔的与他说，他之前所经历的，巽芳来不及陪他一起，但巽芳今后只要活着一日，便会一直与他在一起。
和日熙风，此生不忘。
“巽……芳……你……我……你……我……我……”
遥清满岛的找不到人，却听西边一阵轰隆声，赶到时看欧阳少恭一人愣愣站着，周身三丈内众物不见，只有一堆白灰。
他不远处还有一人，她定睛一看，“这……这……这不是巽芳公主……吗？”
巽芳朝她点点头。
“巽芳……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巽芳依旧点点头。
“这……你……我夫君还活着吗？”
巽芳摇摇头。
“……你……你……你怎么……”
她哪里是欧阳少恭的幻象，竟是一个巽芳模样的焦冥。
遥清赶紧去看欧阳少恭，他嘴角挂着运功过度的血丝，眼中却只怔怔看着巽芳，如若不是他还在流血喘气，她几乎都要以为他也是个焦冥。
尹千觞已在娲皇神殿跪了大半天，巫姑反应过来他们被女娲摆了一道，心下叹口气，与一个殿内灵女借了衣服偷偷溜进去。
十年了啊，那人一身粗布袍，曾经一尘不染的头发也变得不修边幅，下巴周围多了一圈胡渣。
久经沧桑。
“——巫咸大人。”
尹千觞依旧跪着，只转过头去淡淡一笑，“筱莹，好久不见。”
（注：巫姑名字叫风筱莹，此信息来自古剑奇谭贴吧）
欧阳少恭在地上呆坐了半日，终于默默站起将巽芳的焦冥圈进怀里，久久不肯撒手。再过了些时候，他将头埋入巽芳颈窝之中，不再抬起。
遥清站在一旁看着，看到久了，竟莫名听到些呜咽之声。
“少恭……”
欧阳少恭闭闭眼，从巽芳怀中抬起头，眼眶红的发亮眼泪却似已流尽了一般。他握着巽芳的手，黯然道，“巽芳她……是愿死后也看着这个地方吧……不知她如今……十分能开心些……巽芳，我回来了……我今后就陪着你……”
“她已经死了！”
“那有怎么样……她如今定然会开心……”
“欧阳少恭！你清醒点！她是个死人！死了！早就死了！”
“……巽芳……”
“她只是个死人！死人！她早就服了雪颜丹又魂飞魄散送你出来！她是个死人！”
巫姑默默看着尹千觞，“你……还好吗？”
尹千觞点点头，“我无事，筱莹不必担心。”
巫姑走过去坐在他身旁，“……娘娘罚你跪在此处？”
尹千觞道，“这……我没想清楚之前定是如此跪着最好。”
巫姑道，“……你要想清楚什么？”
尹千觞道，“娘娘说我不是巫咸，也不是我失忆后的那个人，她要我想清楚我到底是谁。”
巫姑问，“那你……想清楚了吗？”
尹千觞摇摇头，“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三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