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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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哎，哥哥，你说他们真的走了吗？”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躲在树枝的另一侧，看着江存淅一行人远去，他们刚要走却又走来一个穿奇装异服的，吓得他们又躲了好一阵。
贵平亦是个小孩儿，随着几人走得看不见了他才跳下树，抬头道，“贵和下来吧，我看他们是真的走了。你喝了那杯水，肚子还疼吗？”
小女孩儿的小辫随着她的头摇来摇去，“早就不疼了。”
贵平一笑，“也是，你若是还疼怎么能跟我爬上树。你快下来吧，如果被妈妈看见她又要打我了，还是要我上去帮你？”
贵和一甩头，“我才不要你帮。”
贵平嗤笑一声，“你昨天上树不也是我帮你才下来的，学爬树哪有那么快。”
贵和哼了一声，踩着树枝大声喊，“你好好看着，我一个人照样能下来！才不像你那么笨……啊！”小女孩另一只脚一脚踩空，从树上径直摔下来。贵平被吓了一大跳赶快过去看妹妹摔得重不重。
小女孩疼得只能哼出几声，贵平又急又怕，连声问你怎么样，跪在她身侧不知所措。却忽然听得身后有人说，“你莫急，我是个大夫，让我看看她可好？”
贵平一转头，来人黄衫白挂，头发束了垂在胸前，看上去似是个教书先生，也有些像郎中。
那人观察了一番，伸出手去在贵和身上几处揉了几下，头几下刚碰到小女孩就叫得撕心裂肺，但到了第四下她却只空叫了半声，喘了半天气身上却真的不那么疼了。
她坐起来，“真的不疼了……大哥哥，你真厉害！”
黄衫人淡淡一笑，问道，“你身上可还有其他地方疼的？”
贵平扶着她试图站起来，刚迈出一步却又听得她呜的大叫一声。黄衫人摇摇头，“看样子是脚扭了。你莫急，坐下来，我帮你正位之后就不疼了。”
“啊……呼……”
黄衫人替她治了治脚踝，之后三人坐在树下，贵平搀着他妹妹，“你还疼吗？”
贵和轻轻转转脚踝，“不疼了，大哥哥谢谢你！”
黄衫人道，“解除病痛乃行医者的本分，你们无需谢我。你现下还走不得，再坐一会儿再走，回去之后这几日尽量别跑跳，用些跌打酒擦伤，约莫三日就会好。”
贵平点点头，“谢谢大哥哥。……哎，大哥哥，你嘴角怎么有些红的……”
他摇摇头，只道无碍。贵和也不多想，“大哥哥你才是好大夫。不像那个姓江的坏人，他是大夫，还给我们全村人下毒！哼，他这样的坏人趁早死了才好！”
贵平也气不过，但却始终冷静些，“贵和你别这么说，听说他也是为了救人才这么做的。”
“哼！救什么人！哪有靠杀人救人的！我看他要救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贵和在床上翻滚了大半天，此时是恨江存淅入骨了，“大哥哥，你也说说他是不是好人！”
黄衫人摇摇头，“你们这么问我，我也不知。”
贵平将山下的事悉数讲给他听，“大哥哥，江大夫是为了救人才这么做的，先生说如果救得人是好人，那他就是好人，救得人是坏人，那他就是坏人。欧阳少恭救了隔壁村子的李大伯，钱叔叔，吴伯伯，还有其他好些人，但是天墉城的道长们却说他杀了很多人还把他捉走了，你说他到底算是好人还是坏人？”
贵和摇摇头，“天墉城的哥哥也救过我们的命，去年饥荒还是他们来山下舍粥我们才活得到现在，他们说欧阳少恭是坏人，那他肯定是坏人！凌越哥哥不会骗我们。”
贵平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欧阳少恭也救过人。”
贵和直盯着欧阳少恭，“死脑筋，和你说不清楚。大哥哥，你说，欧阳少恭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黄衫人却不再温和的看他们，自顾自的偏过脸去，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他喃喃自语，“……欧阳此人擅医道，通琴韵，明事达理，世间少有，只可惜身兼太子长琴之命，一生不得所求，其间苦楚难与外人言说。呵……你们说他到底算是什么人……”
他一抬头，眼中流的却是兄妹二人从未见过的苦楚。
小女孩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黄衫人抬头看着她，“我姓欧阳，叫欧阳少恭。我杀了乌蒙灵谷一谷的人，为炼药损了不计其数的命，为自己开心让一个村子的人死了，为取回魂魄在江南散下疫病，但我也救了很多人，伤寒囊肿内伤痨病不计其数，我刚才还给你治好了背和脚，你们说，我到底算好人还是算坏人？”
兄妹二人被吓了一大跳，妹妹不顾脚踝疼痛连连后退，哥哥只得扶着她走。
哥哥缩着头问，“大哥哥你在开玩笑是不是……”
欧阳少恭抬眼看着他们，道，“你脚踝有伤，还是慢点为好。”
妹妹恼羞成怒，随手捡了一块石头径直扔过去，“你这个大骗子！你走，你快离开我们这里！永远不准再回来！你再回来我们马上去告诉天墉城的哥哥们，让他把你再抓回去！”
欧阳少恭微微侧身闪过第一块石头，第二块却跟着来了，还带着一把土，他没试图躲这第二把，石头夹杂着泥土毫不犹豫的泼在他的袖子上，不疼，倒是袖子被污了一片。他看着衣上这一片，摇摇头低眉道，“我几时骗你了。”
他坐在树下不动，只看着尹千觞交回的半块玉佩，又把自己身上的一半拿出来，两个同心结凑在一处倒是十分合称。寂桐要走，尹千觞也要走，这倒是怎么怪都怪不到伏羲身上去。
或者还是能挂上钩？
他自嘲的笑笑，就算能挂上钩又怎么样，他又不能杀上凌霄殿找伏羲报仇，再者就算报了又如何，走了的人还是不会再回来。
他还是个永世飘零的命。
“别人赠的玉只佑原主，此话倒是不假。”他看着看着，顺手把那一对同心结挂在树枝上，玉佩晃晃悠悠的，似是明白自己再回不到不论是哪位主人的手上了。
风晴雪和尹千觞还没走远，遥清在山脚下寻不到人他们又一并上山找，刚才一幕却是一点不落的看全。
风晴雪此时心中十分不是滋味，道，“大哥……你别跟我回幽都了好不好？”
尹千觞默然不语，摇摇头。
风晴雪认真的看着他，“大哥，你还是去陪着少恭吧。他……你……你别让他一个人。”
尹千觞看着欧阳少恭的背影想去扶他起来，最终却只在树后摇摇头，“……尹千觞陪不了他。”
“为什么？明明你们一路……”
尹千觞似是有些惆怅，但最终依旧要放手，隐下心中无数话，淡淡答道，“尹千觞护不住他。……晴雪，我们走罢。”
遥清走到欧阳少恭身边，就算默默站着。
半刻后，遥清道，“人生聚散有定，苦思无用。少恭，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欧阳少恭回头端详她片刻，“遥清姑娘，你可还好？”
他问的自然是遥清的亡夫。遥清闭眼片刻，道，“走了的我留不住。”
欧阳少恭轻笑一声，若不是遥清薄情，则定是她与她丈夫未到情深处，“遥清姑娘，回头是岸，何为岸？”
遥清默然。
“……他必然愿我好好活着。”
“如此遥清姑娘便安心了？一切不过是你一人所想罢了，你又如何知晓地下之人所思为何，你若当真爱他，又怎会去臆断爱人所思？”
“我……”
“遥清姑娘可知这世间之人，能活之时绝不求死，死后不甘不愿才又化得万千鬼魂流落世间，遥清姑娘又如何知道他若非魂飞魄散，到底是否甘愿去死？遥清姑娘如何有能这般放得下，脱得开，剪得断？”
遥清摇摇头，“我自是相信他当真对我好。为何你总觉得这世间之人都为污浊？巽芳姑娘魂飞魄散，也只为你能活下去罢了。”
欧阳少恭沉默许久，遥清看他这般样子叹口气，“你莫不是连她都信不过？”
“你休得胡言，我……”
“遥清姑娘曾与百里屠苏一行人说过，她与你同住之时半夜醒来看着你，就觉得她像在梦中一般，你若是从心底中信她，她定不会作此想。”
欧阳少恭惊诧许久，“她……当真如此说？”
遥清点点头，“此话是从尹公子记忆中读出的，确为巽芳姑娘亲口所述。你当真以为你心中所想她会一无所知？”
欧阳少恭楞了半刻，最终却只颓然一笑，“我心中所想无一隐瞒与寂桐，她最终依旧走了。”
“她最终也回去见你了。”
欧阳少恭垂首道，“她服了雪颜丹……”
“她送你出来了，魂飞魄散……”
“够了！”
“少恭，巽芳她不希望……”
“她已经死了！”
欧阳少恭喊出此话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不多时回过神来，苦笑着闭目靠在树上，又怔怔看着树顶，嘴唇无声的蠕动想再说一遍，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遥清垂首坐在他身边，良久无话。
“遥清姑娘，你说我算好人，还是算坏人？”
遥清缓缓摇头，“……你……都不是。你只是……事事不能总是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