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行天下》日广.言果

9、第九章

　　九
　　永定城中，癸未的将相之宅多不胜举，就像所有皇亲国戚的大宅，哪一个不是劳民伤财，大兴土木建起来的?偏偏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夏宛汜的府邸，却像是普通商人的家，三四间不大的屋子坐落在离皇城很近的某条街道，若不是那一棵棵从围墙伸出的无花果树引得城里的孩子常在那玩耍，还真是不起眼。

　　但只要在永定住过的人，别说是普通人就连一些地痞流氓也不敢在那附近惹事生非。那里一年到头鲜少有达官贵人出入，但一天却会有两三个拿着王上圣喻的人进进出出，再加上个声名远扬的景初将军，想不被人知晓宅子里住着个大人物也难。

　　这日，看着天色时间也不算早了，可是素来早起的夏宛汜的屋里还没有动静。常艮和几个下人站在门口，身后石桌上放着准备好的热水手巾，他们一时不知该不该进。

　　“常叔，你说主子他这几天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个子最小的小六按捺不住，拽了拽常艮的衣襟。

　　“嘘---别那么大声，弄不好还在睡着呢，难得一年睡个懒觉，和你正好相反!”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常艮心里也犯迷惑，这宛汜从小就养成早起的习惯，可自从五天前从西佑回来，进屋倒头就睡不说，这早上也起不来，走起路来，似乎身子骨一推就倒。宛汜虽然不像那些个将军，有练家子的好身板，但绝不是软脚虾似的人物，且不算他们调理得一丝不苟，宛汜自己也明白健康的重要性，所以日常也有练习。但这几日，确是有些反常。
　　又过了一阵，还是没动静。常艮叹了口气，对小六说:
　　“就先不进去了，要是宛汜醒了，你再叫我，我先去厨房里叫他们弄点吃的，补补也好。”
　　“明白了，常叔!”
　　看着常艮走向北屋，小六竖直耳朵听着屋里的声响，过来好一会，才听见有声音响起，他连忙喊:
　　“主子是要起来了吗?”
　　“唔……”房里的人浅声应道，“你进来罢。”
　　闻声，小六捧着刚换好的热水小心地推开房门，进到这个他很少进入的房间。
　　房内一片黑暗，夏宛汜穿着单衣靠着床柱站着，长发略微凌乱的披下，与他现在仍处于迷茫状态的表情极为相配。应该说，是平日里少见的样子。
　　记起主子很不喜欢别人盯着自己的视线，小六连忙收了收神，放下水去帮他更衣。
　　在小六认真地拿起褂子给他披上时，夏宛汜像梦呓般开口:
　　“王上有找过我吗?”
　　小六想了想，答:
　　“昨日有派人来请主子，但那时主子睡得很熟，于是那人便说不要紧，让主子先歇着，今日再进宫也成。”
　　夏宛汜揉揉眼睛，不知怎么的，在西佑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本以为是那个莫久越的原因，可是如今回了家，反而越来越疲乏，总觉得不舒服。
　　本想开口让小六准备下，稍后便见王上，但一转脸，发现小六傻傻地看着自己，连原本在为自己合上衣服的动作都停下了。
　　“你干什么?”
　　小六慌慌张张地回答:
　　“没……没什么啊，只是……”只是主子素来孤傲又防人得紧，今天竟然就在他这个下人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个世道真要不太平了。

　　癸未皇城.宣武殿
　　夏宛汜到达大殿的时候,得知尉迟卓还在辰妃那,他不紧不慢地喝着宫女奉的茶,懒洋洋地坐在一角。
　　约摸有半个时辰，尉迟卓才姗姗而来。眼中一泓琢磨不透的迷濛，目光在夏宛汜身上略一停留，清明开去，施施然笑道：“任务完成得不错，居然真能把韶光从重重关卡的西佑带回来，当真出乎我的意料。”
　　“只可惜，耽搁了些时侯……”夏宛汜淡色的嘴唇中逸出叹息，眼前又出现莫久越亦正亦邪的笑容，有些烦乱，“西佑大体的局势，宛汜自会择日报上。”
　　“怎么，心情不好么。”感到尉迟卓一只手柔柔地搭在自己的肩膀，夏宛汜这才放下一脸的不快，转而一个春风过耳般的和煦笑意，“没什么，乏了些。”
　　“你我兄弟，大可不必那么迂腐地完成了任务来复命。”尉迟卓看着夏宛汜不加戒备的真实容颜，愣了下神，随即道：“那便去睡罢，或是叫下人陪你四处转转，近来也没什么事了。”
　　“那么联姻一事，王上准备如何向西佑交代？”夏宛汜也不多说什么，岔开话问道。
　　“只要韶光是西佑公主无异，又没有理由与她断绝关系，只需要放出消息便好，反正一结亲，就自然是亲家了。”尉迟卓语气简明，听上去十分容易，其实这里面省去的的繁琐复杂即使他不说夏宛汜也明白。
　　“那么宛汜先……告退。”正欲离去，忽听身后传来声音：“宛汜，你我也有一些时日未坐下来好好谈谈了罢，今晚就在易水亭备上酒菜，痛饮一番如何？”
　　月白色的身影在殿前顿了顿，回首一笑，若秋日天清明朗无双：“那宛汜到时就带上琴来助兴。”
　　笑容里，有温暖，有悦然，连同丝丝的毫不设防的情谊，都一览无余。
　　可是待他走远，身后的尉迟卓，又是怎样的复杂与算计的神情。
　　“兄弟吗……”他的唇边，蓦地勾起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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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那已乱成一团的西佑皇城内，满朝大臣都慌了手脚，他们虽理不清前因后果，却明白原本准备远嫁北胡的公主突然被人掳至癸未，若不能妥善解决，那么北胡与西佑之间，免不了一场恶战。

　　刚刚结束早朝的众大臣，成群的走在中兴殿前的长廊上，无论文官或武官都面带忧色。其中一名被人称作康丞相的老臣发现莫崇义快走在前头，连忙疾走几步，开口询问：

　　“四王爷，你说，刚在朝上我们都已经把严峻的形势分析给主上听了，现在西佑还未稳固基础，一个北胡便也罢了，但若癸未也趁机来犯，那就不妙了。只是……看主上的神色，似乎毫不在意？”

　　崇义没有停下，只是微微缓了些速度。他不紧不慢地说：“丞相，你也知道主上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想到的他还能不清楚？他能那么轻松，便说明了事态没那么严重，还有那癸未，也不会那么卤莽，刚经历阳朔之役，又费了好大劲带走韶光，为的不就是能和我们立下暂和之约嘛。”崇义说到这顿了顿，眼光放在一顶轿子上，有一队人正在往仪凤宫的方向走去，见此，崇义又继续安慰着众臣：“也许，皇兄他已经有了另一个办法。”

　　众人闻此，虽心下仍有迷惑，但宽了宽心，开始议论别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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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凤宫里住的是莫久越最常宠幸的青妃，青妃不仅楚楚动人，聪颖温柔也是出了名的，在这乌龙混杂的后宫，凭着独特的处事方式与莫久越的特别“关照”，她一直稳坐第一宫的位置。

　　青妃看见莫久越来了，翩然行礼。莫久越免了礼后，谴走所有宫女。见此，青妃笑吟吟地为莫久越奉茶，边问：“今日怎么有空来，那楚先生一离开便寂寞了吗？”

　　莫久越也笑嘻嘻地答她：“青儿是在嘲笑我没用吗？”接过他递来的茶一口饮尽便转了话题：“青儿，我有个事要你帮忙。”

　　“咦，臣妾以为主上你除了想管教韶光便不会再有什么事需要臣妾帮忙了。”此时的青妃，与平日里众人见到端庄温和的青妃天差地别，语气间尽显调侃之意，她不像是莫久越娇滴滴的结发之妻，倒像是自小打趣莫久越的姐姐。

　　“青儿……”莫久越叹了口气：“母后要是知道你的本性如此，我猜她是绝对不会封你个‘静姝’的名号的……”

　　其实这青妃入宫前本是当今太傅宓焕的长女，而莫久越又从小和宓家次于宓楚律一同长大，所以自然被这位“姐姐”管教过，而不知情的人总爱传什么宓家大小姐温柔贤惠，识大体什么的，而莫久越也时常提起他们姐弟俩，弄得太后对她很是好奇，趁着有人提起成亲之事，莫久越顺口就报出“宓青”二字。据说，当人抬着轿子到太傅门口了。宓太傅还在四处询问别人“那……那端庄贤惠，善解人意……说得青儿吗？”

　　虽然是这么说，可与莫久越最亲近的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宓家姐弟，如今宓楚律还在西边前线，可那来来回回的书信里，公事下方一小句打趣的话，便是他们十几年友谊的见证。

　　“算了算了。”青妃一声略带笑意的话招回了莫久越的神思，她挽起一侧的乌丝，拨弄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次韶光的事，也有我的责任，既然，没管教好她，自然理应帮着善后。北胡的婚事，你就不必操心，想必主上你也听说过，半月前北胡那位皇子来西佑，认识一名女子，回去后还派人多加寻找，只是此事因为韶光的婚事而被压下。如今韶光婚事告吹，而那名女子……臣妾也认识。”

　　“哦？”莫久越虽用询问语气，但早已知晓答案般一笑。

　　“巧的是，那女子正是臣妾三妹，宓君颜。”

作者有话说

　　OK~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