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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过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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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行了大半日船就在郭泗年安家的小城港口靠岸。
一行人下了船,郭泗年领路,御文觉和玉溪走在前边,杜宇衡贴身跟着,毕竟一个王爷一个公主,闪失不得。
纪行书搂了若明,走在最后。
上了大路,郭府的管家赶了马车停在路边,似是等候多时了。
见了自家老爷先是作揖,小声道:“夫人请老爷骑马回去,说再晚就来不及了,几位爷做车回去。”
郭泗年迟疑,怕路上有闪失。
御文宇知管家说的是怕晚了解毒来不及,一笑道:“去吧,别真来不及了,这人命我们可担不起。”
纪行书也走过来,掀开郭泗年的衣袖,看到果真半截手臂黑了大片,啧啧道:“还不快走。”
郭泗年拱手,翻身上马飞奔回府。
纪行书转身看御文宇一眼,只见后者还是黑着脸,不说话,瞪着他。
他抿嘴一笑,猿臂一伸,勾了人往一边走:“三爷要是想赐小的死,痛快说一声,小的绝无半句——”
话还没说完腹部受拳,纪行书一声闷哼,弯了腰瞪回去。
就见御文觉笑的好不得意:“别怪我,若是那丫头不熄火,太后那关还有你过的,现在装惨一点。”
立刻了,纪行书抱了肚子哀嚎倒地。
身后的杜宇衡和玉溪吓的跳开,若明远远站着,皱着眉看他,似是在考虑要不要过来。
纪行书冲她挤眼,随即夸张的哀嚎:“三爷这掌怕是要了小人半条命了,好痛!”
知道他底子的杜宇衡一听懂了,也背手立在一旁不管。
只有不懂武功的玉溪,吓的冲上去拦住御文觉道:“哥哥你真要杀了他?”
御文觉磨拳霍霍,挑眉道:“不是你说要我替你报仇?”
说罢又一脚踹过去,纪行书硬生生挨了,吐出一口鲜血,玉溪吓的立刻挡在纪行书身前看着御文觉求:“不要了不要了!玉溪说笑的,这样就行了!你若是真打死他,回头善见哥哥找我要人这么办?!”
皇上赏识纪行书满朝文武都知道,只要是有好吃好用好玩的,都命人给纪大人留一份,要是真因为她纪行书死了,纵然她是皇上亲妹,估计也难逃责难。
御文觉忍笑,点点头,指着纪行书喊:“看在玉溪的面子上,今儿个饶了你,还不快滚过来谢恩。”
纪行书果真从地上爬起来,嘴角的血也不擦,立在公主面前深深作揖:“小的给主子赔罪,小的知主子张张嘴皇天抖三抖,跺跺脚玉帝震三震——”
“噗——”杜宇衡忍不出笑出声来。
纪行书瞪他一眼,一本正经继续说:“小的不知天高地厚,斗胆冒犯了主子,恳请主子看在小的救妻心切的份上,饶小的一次。”
所有人听到这瞪大了眼睛,目光齐刷刷看向一旁的若明,若明也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说,她是妻。
玉溪张张嘴巴,大声叫:“你要娶她?!”
纪行书直起腰,走过去搂了若明,目光炯炯,眼神凿凿,与她对望,笑弯了眉眼,温柔道:“有何不可?!”
原本只是顺口说的,可被玉溪这么一问,纪行书心下立刻有了决定,对,娶她!
若是娶了她,就更可以名正言顺赖着她了,以后不管她找不找得到那个什么擎云擎天的,她都是他的妻。
若明望着这双满是笑意的眼睛,轻轻皱起眉头。
御文觉最先回过神来,走上前拍了马车喊:“鬼扯!走了,老子肚子都饿死了!”
杜宇衡知道不能再多说了,言多必失,捞开帘子道:“公主先请。”
玉溪瘪瘪嘴,跳上车。
纪行书扶了若明上车,御文觉和杜文宇跟着跳上来。
一路无言,大家像是压根没听过他的话。
纪行书也不恼,只定定看着身旁的若明。
而若明,目光穿过飞舞的帘子向外看,眉心轻锁,可眼波飘渺,似是人坐在这,但魂却不知飘去哪里。
纪行书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住,见她皱了眉转头看他,一颗心落了,松一口气,他冲着她眯了眼笑,也不说话,就这样笑眯眯的看着她,仿佛此生都看不够的样子。
若明与他对视两秒,抿抿嘴角,似是要说什么,却又没说,转过身去,依旧望向窗外。
她不知,身后人眼中的笑容,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失落。
郭府,郭泗年领了家眷站在门外迎。
纪行书和杜宇衡先跳下车,裴鸿雁正要奔上去,却被郭泗年拉住。
就见车上缓缓下来御文觉,玉溪,杜宇衡,纪行书。
若明最后出来,纪行书扶着她下车,小心翼翼。
御文觉等人除了脸色难看,倒已见怪不怪,倒是裴鸿雁看了两眼喷火,扯着自家老公的衣袖问:“那女人是谁?”
不等郭泗年解释,有人抢了话:“她是泉州最有名的妓院老鸦,也是你师兄的妻子,还不叫兄嫂。”
只见玉溪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果然,裴鸿雁一脸震惊。
御文觉和纪行书相继瞪向着玉溪,可后者也不管,终于出了口气,拍拍手冲郭泗年喊:“本宫累了,房间在哪?找两个丫鬟伺候本宫沐浴更衣。”
说罢大摇大摆进了宅子。
裴鸿雁正要上前找纪行书追问,被郭泗年拉住:“鸿雁,先伺候公主梳洗。”
言下之意就是公主王爷最大,不得怠慢。
裴鸿雁瞪若明一眼,转身奔着玉溪去了。
郭泗年领路进府,一路往大厅而去。
御文觉走在前头,杜宇衡跟在身后,纪行书依旧牵着若明,慢悠悠走在后边,一边介绍郭府结构。
“这边是前院,前边是大厅,一会我们住后院厢房,晚上可以在后花园品酒赏月……”
听的御文觉越发来气,转身抓了杜宇衡吼:“格老子的!今天晚上你陪爷到后花园品酒赏月彻夜不眠!”
想花前月下!哼,先过我这关再说!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坐定只等主人开饭,却听丫鬟来报:“公主请夫人去房间说话。”
裴鸿雁看一眼丈夫,郭泗年看着纪行书,纪行书却看着御文觉笑:“公主又出什么幺蛾子?”
御文觉冷笑:“纪大人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纪行书不理他阴阳怪气,径自端茶倒水,伺候若明甚是勤快。
郭泗年怕老婆等下掀桌子,立刻道:“老婆,公主一个人用饭不妥,你去陪着吧。”
鸿雁瞪一眼对过的若明起身离去。
尽管一路上早已见怪不怪,可还不知这位姑娘的来历,郭泗年心中只觉惊奇,他认识师兄二十多年,也没见他对谁这么体贴过,即使以前师傅在世,要师兄端茶倒水也只能等到逢年过节,师兄一向玩世不恭,从未把谁真正放在心上。
“看来,是为若明姑娘着了迷。”
他想着不由说出了口,一旁的杜宇衡无声叹气,却被纪行书耳尖听到了。
纪行书笑眯眯道:“当然,这里何止我一人为若明狂,子监你说是不是?”
杜宇衡知他戏弄他醉酒之事,羞的低头不语。
看他红了脸,纪行书更乐了,拉了若明指着御文觉道:“那晚是哪位姑娘伺候了?这打赏该算在他头上,可不能让他赖了!”
御文觉翻白眼,郭泗年不明就里,杜子监装傻喝茶,唯有若明知道纪行书是指杜宇衡不再是处男的事,淡淡笑了。
纪行书又看呆了,怔怔盯着她的笑喃喃道:“我该想办法让你多笑,但是以后只许笑给我一人看,一会我们回屋,你慢慢笑。”
“噗——”
杜宇衡听不下去,一口茶喷出来,哀怨的瞪着罪魁祸首啐:“纪大人读圣贤书的斯文劲哪里去了?!”
纪行书不羞也不恼,抓了茶喝上一口道:“子监,你还小,等有朝一日你若遇到命中注定,就知道了。”
御文觉啐:“呸!被你小子辣手摧花的女人数都数不过来,若都是命中注定,你纪大人府上早都人满为患了!”
这话他是故意说给若明听的,可后者似乎听了没什么反应,一经颔着首,眼睑轻垂,连眼皮都不动一下,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纪行书知御文觉心思,倒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勾了嘴角笑:“我知你嫉妒!”
“呸!”
纪行书不理他,又转身对若明道:“乖,别听他胡说,我保证以后只采一支!”
御文觉气的磨牙,杜宇衡听的面皮微红,唯有若明面不改色,只是低头不语。
小丫鬟跑过来对郭泗年说:“夫人说请老爷们先用饭,公主和夫人在房里用。”
郭泗年立刻打圆场:“好了好了,都饿了,王爷请动筷,师兄请用饭,杜大人请,若明小姐请。”
一顿饭就在御文觉和纪行书三五不时的唇枪舌战中吃完。
放下筷子纪行书要拥人离席,就见若明说:“公子——”
“行书!”
她愣。
他笑眯眯纠正:“叫我行书,行云流水玉面书生,行书。”
“呕!”一旁的御文觉故意作呕。
若明微愣,点头:“行书,我先回房了。”
纪行书心花怒放:“也好,你先回去休息,一会我去叫你,咱们去后院品酒赏月。”
若明摇头:“我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说罢欠欠身子,径自退下了。
“哈!我就说,有人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还说什么要娶人为妻,娶个鬼!”
御文觉一语双关。
纪行书转头看他一眼,不以为然:“我乃认真也。”
御文觉气极,抓了人就往后院子拖,杜宇衡叹气,快步跟上。
郭府后院,院子不大,可却建的雅致,一角种竹一角栽梅,院子中央一汪鱼池,里边悠闲晃着一群吃的胖头胖脑的红白鲤鱼。
御文觉冲进院子就吼:“你中邪了?!”
纪行书扳开他的手,整理被他揪乱的衣衫,转身他咧开嘴露出八颗光洁的牙齿在月光下光彩熠熠:“文觉兄言重了,在下只是遇到心怡的人,想成家立业,有何不妥?何况府上老父老母翘首以盼好久了。”
“呸!心怡个鬼!”御文觉瞪着他咬牙霍霍:“慕雪飞三年前就死了!”
纪行书点头笑,依然一副打不死的小强样:“所以她是若明。”
御文觉恨的跳脚:“放屁!那模样就算化成灰老子也认得!”
纪行书四平八稳的答:“天下之大,相似的人总是有的,特别相似的人也是有的,甚至一摸一样——”
“格老子的,你少跟老子打马虎眼,你老实说,是不是被她抓了什么把柄,又或者下了盅?我叫人收了她!”
话音方落,御文觉腹部就结结实实吃了一拳,又惊又痛眼若铜铃他怒了:“你敢动手?!”
纪行书吹吹拳,挥挥手:“内人被欺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你个纪行书,为了个来历不明的东西——”
袖起风疾,直呼御文觉面门而来,御文觉也不是吃素的,跳起来铁拳霍霍相向。
纪行书掌风疾变化快出其不意,御文觉铁拳猛狠劲足绝不手软,一时间两个人谁也不让,分不出高下。
一旁的杜宇衡看的急了,三人中他自诩武功最高,上前一掌劈开两人纠缠的手臂,硬生生插在中间,眼看拳脚无眼向自己而来,牙一咬眼一闭打算以血肉之身化干戈。
掌风在眼皮子底下停住,再睁眼,两人已经弹开,恨不能用目光将对方凌迟处死。
杜宇衡凉凉擦汗,好险好险,忙打圆场:“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动手?”
御文觉吼:“老子信了个邪,你说,到底哪根经没对?!”
纪行书耸肩,凉凉道:“文觉兄不是也曾有过小娄?”
御文觉一愣,小娄是他少时爱上的女子,此生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他原本打算娶了她,只娶她一人,可自从他告诉母后的那一天起,小娄失踪了,他发了疯一样的找,却找不到半点踪迹,后来他知道,小楼并非普通宫女,是后宫未被宠幸的采女,母后逼小娄跳了御花园的井,后来王妃小妾他也娶了无数,可小娄却一直未离开记忆。
此刻纪行书将若明与小娄比,御文觉知道,他是认真了。
他盯着他咬牙问:“她的底细你可清楚?”
若不是怕说出来渗人,他其实想问她是人还是鬼?船上玉溪那一巴掌打下去,他看的清清楚楚,若不是真的,面皮不会立刻肿起来。
若是乔装易容到好,至少是人。
可若不是,那是什么?
纪行书知他说什么,偏偏嬉皮笑脸不正经回答:“人有坏人,鬼有好鬼。”
果真看御文觉脸色刹白,他哈哈笑:“想不到三爷竟这么胆小!”
“格老子的!”
见御文觉又要扑上去,杜宇衡及时拦住:“王爷息怒,行书说不定有什么苦衷。”
御文觉瞪着纪行书吼:“好,你说,我听,老子倒要听听,你到底想怎样!”
纪行书抿笑,看着池中鱼,淡淡道:“回京,成亲。”
杜宇衡挑眉,轻声问:“行书,你当真?”
纪行书回身,暗夜中望着御文觉,没了微笑的眸心,多了一份难以撼动的坚定:“王爷,她不是雪飞,只是长的像,她是若明,我决意娶她。”
每次他决意要做什么事,都会收起嬉皮笑脸,虽然这种严肃的表情在纪行书脸上出现的情况少之又少,可若是出现了,就表示就算天上掉刀子下红雨,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御文觉知道再劝无用,挑眉幽幽道:“这里边的人和事你可想清楚了?”
纪行书眼皮没抬,盯也池塘里月色如水,再度勾起嘴角,眼中多了一抹温柔:“她是若明,不是雪飞。”
御文觉冷笑:“可你是纪行书!”
说罢拂袖走出园子。
虽然不知道他们一会若明一会雪飞说的是谁,可杜宇衡隐约感觉这事没那么简单,心头沉重,看一眼纪行书,正要开口,却见他抬头。
一双笑眼弯眉,又回到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子监。”
夜色下,纪行书眼睛里的笑让人不自觉后背发冷,杜宇衡迟疑答:“何事?”
纪行书眨眨眼,莞尔幽幽:“其实,你也嫉妒我吧。”
“诶?”杜宇衡眼睛瞪大,下巴落地。
黑暗中,纪行书抿了嘴巴贼贼点头,笑着自言自语:“我就知道,我的若明天仙下凡,怎会有人不喜欢?”
说话间翩翩然,已经挪步走出园子。
黑暗中,杜宇衡一张脸由白到红,红的,融入了夜色。
回到厢房长廊,纪行书不急着回自己屋,走到若明房前,看到里边灯还亮着,随即笑了,隔着窗户唤:“若明。”
房间里安静无声,纪行书皱眉,正要抬手敲门,一旁走出来一个丫鬟小声道:“公子,小姐已经歇下了。”
纪行书愣了愣,笑着点头,又望着窗站了半晌,转身回自己房间。
若明房间门打开,里边走出的不是若明,确是裴鸿雁。
丫鬟立刻小声道:“爷进屋了。”
裴鸿雁点头,笑着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