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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疆场 ...

  •   泉城,城门紧闭,高墙上下血流成河厮杀一片。
      护城河外几里地,一眼望不到末的大军捍立,印着纪字的巾幡漫天飞舞,为首的一杆大棋之下,高头骏马上稳稳落座一人,白衣飘飘,风吹衫摆,一双幽眸冷若冰霜,淡漠远观。
      “叛国贼还不下马受死!”
      随这一声怒吼,一支冷箭自城墙上飞射而出,剑羽擦着风声凛冽,眼看剑近白衣,副将失声大喊:“将军小心!”
      白袖一挥剑声顿住,再看时,剑在指尖,稳稳被夹住。
      “我不是将军!”
      那声音听不出波澜,却冷的叫人心生畏惧。
      副将嗔目结舌,一颗心还没落下便再为失色,因为白袖一转剑从指尖霍得飞出去,城墙一名射手应声而落坠下高墙。
      身后大军响起震天扬威:“必胜!必胜!必胜!”
      门前攻城的将士受到鼓舞,一鼓作气撞开已经残破的城门蜂拥而上,喊杀声一片烟火漫天,顿时呼救声哭声弥漫在泉城上方。
      片刻之后,硝烟渐没,大军开进城门,百姓被先头部队驱赶往城中空地,男女老少皆面有惧色。
      “哇……哇……”
      “闭嘴!让她别哭了!”
      士兵一边赶人一边怒吼,一旁被他推倒在地的小夫妻紧紧抱着嗷嗷大哭的孩子吓的不住求情:“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可孩子的哭声却越来越大,眼看大将军就要来了,士兵气的上前要抢孩子。
      “不!不要啊!把孩子还给我!”妇女发疯一样的扑上来,丈夫也扑上来和士兵抢,旁边几个士兵看了立刻围上来对小夫妇拳打脚踢,一旁的百姓看了无不避让,正在不可开交之际,只听有人大喊一声,抢孩子的士兵不知怎的突然面露惊恐,两手一松笔直向后倒去,小夫妻扑上前接住孩子紧紧搂在怀里,起于士兵围到同伴身边一看,死了。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立着一黑一白两个人。
      白衣素净,书生模样,背手而立,面色清冷。黑衣妖冶,长发披肩瞳有愠色,手里尚执着一根银针,与阳光下寒光凛凛。
      百姓看了窃窃私语,可将士却吓的束手噤声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负责聚集百姓的百户长赶忙上前跪地:“禀大人,城里的百姓大部分都在这里了!”
      白面书生敛眉看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黑衣男子勾起嘴角,看着身旁副将道:“魏将军,攻城前的约法三章,你的手下若再犯,可就不只处罚一人。”
      魏威皱眉,瞪着百户长骂:“入城后不得滥伤百姓,你是怎么管教属下的!”
      百户长汗如雨下。
      百姓开始窃窃私语,黑衣男子冷笑:“刚才参与打人者,鞭打五十,吊于空场示众一天。”
      几个将士纷纷跪地求饶,如此寒冬腊月鞭打五十示众一天必死无疑啊。
      寒叶湘看都不看转身就走。
      魏威瞪着他的背影一脸阴沉,命人将几个打人的将士绑起来领罚,转身冲着百姓吼:“我军攻得泉城,但不会伤及无辜百姓,若是有犯,民可举报,与此同罚……”

      城中空寂,原本喧嚣的街道随处散落人们逃命时落下的东西,就连平日里最热闹的花街柳巷,也再无人凭栏远眺。
      纪行书沿街缓缓步行,走到巷尾,推开一扇斑驳的门,迂回长廊尽现眼底,拾级而入,沿着长廊一路慢行,两边碧波依旧,荷灯飘零,长廊尽头,拱桥静静伫立。
      停在拱桥上,举目望去一片清冷,眸色中也灰暗一片。
      他曾在这桥上问她,寻了多少地看了多少人又唱了多少遍,为何非他不可?
      他劝她人海浮沉往事已矣,何苦追着不忘?
      说什么阴晴圆缺聚散注定,散了聚,可聚了又怎样,哪怕真允了三生三世,终究也不过散一场……
      他叫她忘了,可现在才知道,忘不了。点点滴滴,刻在心底,映在脑海里,就算隔千山万水,也不过一伸手的距离。
      碧波之上倒映青纱徐徐笑眼盈盈,他沉沉闭眼,将那温柔掬在心上,轻声喃:“若明。”
      “你果然在这。”
      桥下传来人声,纪行书没有回头。
      御佑贞背手上桥站在他身后:“我听说你一进城就召集工匠?”
      纪行书转身下桥,径自往园里走,边走边问:“树何时能到。”
      御佑贞皱眉,跟在他身后冷声回:“等我们攻下京城别说纪府里的一草一木,全天下都是你的,何苦浪费人力不远万里运几根枯木过来修缮园子!”
      “天下最终是姓御的,我纪行书不过一卒子。”
      他转身,冷眼直视淡淡挑破:“王爷与我,各取所需,我帮你打天下,你帮我得偿所愿,不过如此。”
      御佑贞大笑:“你与我何必分的这么清楚,我知道你是为了她,你放心,我一定叫人帮你看好她,等时机一到就把她接出宫,好让你提早得偿所愿。不过——如此说来,你是不是也应该乘胜追击,乘我军现在正在势头——”
      “王爷既然将阵前兵权交予我,难道是不放心?”
      御佑贞仰头笑:“你都放心把家人交给我照顾,我把兵权交给你又有何不放心?我就喜欢你直话直说,这才是亲兄弟!”
      纪行书垂眉沉默,面无表情。
      御佑贞讨了个没趣,冷着脸转身下桥,出了院子有人迎上来低声嘀咕两句,一张脸更难看了,阴沉着表情低哼:“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来人点头,匆匆走远,与一人擦肩而过,规矩的立住见礼。
      御佑贞看着来人,收起眼中寒光,笑脸相迎:“寒老弟也是来找他的?”
      寒叶湘沉默点头。
      “不是我说他,你这样的如花美眷陪在身边不看,却宁愿对着一座空荡荡的园子,唉……”
      寒叶湘淡淡抿笑,不置一词。
      御佑贞冷笑,看着他道:“眼下虽然暂时获胜,但本王听闻御文觉领着数十万大军正往泉城赶来,你还是劝劝纪行书,有空不如让工匠多加固城墙。”
      “王爷说的有理,只是王爷既叫他统兵打仗,又怎会信不过要我代为提醒?”
      “你——!”
      御佑贞本要怒目相斥却突然转而大笑,寒叶湘冷眼旁观,不明白他笑什么,收了笑御佑贞凑近冷哼:“你处处为他着想,可他心里却只有别人,连本王都替你不值啊!”
      寒叶湘转头看着园门内冷笑:“值不值,我自己心里有本帐,无需王爷多虑。”
      说罢不再理会御佑贞,抬手推门走进园子。
      一路走一路看,曲折长廊,眼波水榭,拱桥相迎,桥头,立着一个单薄身影,白衣飘飘,深情寂寥,任谁都看的出来,他根本无心江山,他的心中,只挂念一人。
      他多希望自己是那个人,可就算他靠的再近,却也与他隔着千山万水。
      拾阶而上立在他身后,他轻声道:“三王爷正领着三万大军前来增援上将军,上将军兵马此刻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地,看这样子,是在等三王爷。”
      他看着桥下水波冷冷回:“关闭城门,三军整歇。”
      寒叶湘挑眉:“不抢占先机?”
      若论兵法,应该对方援军未到先拔头筹。
      纪行书不动声色。
      “御佑贞刚才旁敲侧击,要我提醒你抓紧战事。”
      纪行书冷笑,良久莞尔道:“她呢?”
      寒叶湘迟疑。
      纪行书回头看着他,目光透彻人心。
      “太后叫人将她偷运出宫,半路遇劫——”下一秒他领口被人揪起。
      “人怎么样?”
      对上那双一瞬间满是焦虑的眼睛和过分紧张的容颜,寒叶湘轻轻苦笑:“她被公主救下,被安置在天木和围场。”
      纪行书松了手,看着他一脸落寞,沉声道:“抱歉。”
      寒叶湘笑笑低头,平整衣领,抬头看着他淡淡道:“只要你高兴就好!”

      三日后,魏威冲进御佑贞别院大吼。
      “城外战鼓擂擂将士摩拳擦掌,可他倒好,关起城门养花种树,这是打的哪门子的鸟仗?!”
      御佑贞挥手让左右下人退下,缓步走到魏威面前,霍得挥袖,一掌将魏威打的踉跄。
      “本王让他统兵自然有本王的道理,你身为副将公然表现出对他的不满,下边的将士如何听他指挥?”
      魏威忍气,翻起身跪在地上:“末将只是替王爷抱不平,我们这些人跟的是王爷,效忠的也是王爷,如今突然跑出来个纪行书,虽然他是有两下子,可靠他依然能打下天下吗?他不顾情面说罚就罚,将士们多有怨言,现在敌军在外,可他却闭门不出,军中已有传言。”
      “什么传言?”
      魏威面露难色。
      “说!”
      “说他此刻根本不在城中,因为已有两日没人见过他了,有人传他素与御文觉深交,如今对决沙场,被出卖的铁定是——王爷您!”
      “混账!霍乱军心一派胡言!这话谁说的?!把人揪出来给我斩了!”
      魏威情急:“王爷!将士们也是担心王爷安危!”
      御佑贞冷笑:“他一家数十口捏在我手上,除非他当真冷血。”
      魏威退下,御佑贞叫人换了衣服,直奔翠寒烟。
      翠寒烟门外,各种工匠进进出出,园子里正大兴土木,原本桥下的一小片荷塘被填满,此刻石匠们正在打石基。
      御佑贞踏进园子看到这幅光景浓眉紧皱,随手拉住一人问:“纪行书呢?”
      工匠正要答却对上一张狰狞的脸,吓的忘了回话。
      御佑贞挑眉将人摔去一边,大步走上桥,就见桥下空地上,寒叶湘正在充当监工指挥工人搬运木块。
      他沉声唤:“寒叶湘,纪行书何在?!”
      寒叶湘回头,对上桥上满目怒意,笑着拍拍手上桥,等走到他面前才开口:“回王爷话,纪大人病体未愈,连日战马劳顿犯了旧疾。”
      “哦?”御佑贞挑眉冷笑:“既然是为战事劳累成疾,我就更该探望了探望了。”
      说罢越过寒叶湘直往院子里走,寒叶湘跟在身后追上来道:“大夫交代要卧床静养,王爷请回吧。”
      御佑贞脚下不停面带愠色,理都不理寒叶湘径自进绣楼踏上二楼一手推开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冲寒叶湘冷笑:“人呢?不是说卧床静养吗?”
      “王爷找在下?”
      一旁走廊传来声响,御佑贞回头,就见纪行书身穿单衣披着厚厚的披风,一手拉拢衣领,一手端着一碗尚冒热气的汤药站在走廊尽头。
      御佑贞遂即笑道:“听闻你旧疾犯了,本王特来探病,哪里不舒服,我叫太医过来看看?”
      纪行书端了碗走回房间,将药放在桌上,回头看着御佑贞拱手:“多谢王爷厚爱,已经叫大夫看过了,服了两日药好了大半,只是还需静养两日才行,行书怕传出去影响军心,故叫人瞒着,还望王爷见谅。”
      御佑贞点头:“你用心良苦,本王怎忍心责怪,别说两日,就算二十日也无妨,只是——”
      纪行书抿笑:“王爷但说无妨。”
      “只是御文觉领兵三万与之前上将军的乾坤已到城外,不知你打算如何应对?”
      纪行书面带微笑端着药汤轻晃,淡淡道:“敌军长途跋涉,粮草兵戈皆靠远途接济,我军守城而居,泉城中屯粮足够我军消耗半年,如此看来,王爷觉得这仗该怎么打?”
      御佑贞大笑:“妙妙妙!不愧是心机大臣,拖到他们粮草不济兵乏马困再一举摧毁,可谓轻而易举!”
      纪行书轻轻点头,但笑不语。
      御佑贞拍拍他的肩膀笑:“既然如此,纪兄尽可安心养病,需要什么补品叫人来说一声,本王立刻叫人送来。”
      纪行书起身:“多谢王爷,王爷慢走,恕行书病体不能远送。”
      御佑贞点头转身出门。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纪行书将碗中药一饮而尽,起身向院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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