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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奈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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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纪府直接冲进松院,推开若明房门,漆黑一片,整间房找了个遍,没人,他愣住,转身冲到隔壁依旧空空如也,脑中一片空白,他扶着门板凄笑:“难道真的全都走了?”
正伤心欲绝,只听对面小雪房间传出声响,他跳起身奔过去,一把推开门,却见不是若明。
“小雪?”
纪行书愣住,大脑一片混乱,寒叶湘应该是在宫里换的人,他领出门的分明是小雪,可——
“呜呜!”
小雪一路从浴盆里翻出来爬到门边,一声狼狈,口中塞着碎布不能言语,看着他使劲挣扎。
纪行书上前拔出她口中碎布一边替她解绳子一边追问:“你怎会在这?”
“她骗过了我没想到连你也骗过了!纪行书你看起来聪明实际却笨的要命!”
纪行书愣住:“跟我进宫的也不是你?难道是——”
小雪松了绳子霍得从怀里掏出匕首一刀刺入他胸口,纪行书一把握住刀锋挑眉瞪着她:“为什么?”
“为了中和观二十多条人命,为了我死去的爹娘,为了我从小流落街头吃尽苦楚,若不是被她撞破,今日就是你纪府上下的死期!”
匕首入骨的瞬间,纪行书一掌将人弹飞,小雪整个人如破布娃娃般震在墙上滑落地面,大口鲜血溢出嘴角,瞪着一脸苍白的纪行书狂笑:“你不知作孽多少,就算我死了,还是有人心心念念要杀你,就算你掏心窝爱她又如——”
砰的一声短刀飞入胸腔,小雪话未说完已气绝。
纪行书扯了被单撕开塞在胸前止血,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只觉得心痛阵阵撕心裂肺,他拉好衣领推开门跌跌撞撞向院外跑去,可才走到门口牵了马,就被匆匆追出来的茂伯拦住。
“少爷!我正要去宫外接你,你回来的正好!”
他推开茂伯吼:“我赶着去救人,让开!”
茂伯拦在马前焦急:“府里出事了!”
他想推开却没有力气,气极了大怒:“天大的事等我回来!”
“到那时就来不及了!”
茂伯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住他往府里拖,纪行书只觉眼前阵阵发黑,想伸手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开,就这样一路被拖进墨林。
墨林不大,还没有他的松院一角大,只有一排厢房靠在墙角,其他的地方几乎被竹子淹没。
进了园门被拖进房间,一个人挂在房梁上,惊心触目,父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色沉重。
他怔怔神,看清梁上之人,勉强撑在桌边问:“发生什么事?”
他一直知道墨林关着个人,但他从来不问,因为他知道这是爹唯一的底线,曾经有家丁误入被打的半死。
纪越傅抬头本想说话,却见他脸色苍白额头撞破,挑眉问:“为何如此狼狈?”
纪行书咬牙摇头:“我赶着进宫。”
纪越傅冷笑:“进宫?就怕你有去无回!”
纪行书挑眉,茂伯叹气退下,将门关上。
眼前阵阵发黑,他扶着桌子坐下,看着房梁上的尸体问:“这人是谁?”
“二十六年,我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关了他二十六年,可如今他将这秘密说给了另一个人,自认无憾,所以自绝于此。”
“关于我?”他心中越发沉重。
纪越傅看着他,即使灯光昏暗,纪行书也能清楚看到他眼中的阴冷:“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你带回来的那个若明,杀了她!”
纪行书敛眉,咬牙沉声道:“为什么?”
“她若不死,纪府上上下下一个都活不了!”纪越傅冷笑看向房梁:“二十多年来知道这个秘密的除了这个死人,就只有我和茂伯,而现在,多了一个她。”
纪行书心中已有了答案,可却强撑着反驳:“为什么说是她?她根本对什么秘密一点兴趣都没有,怎么会大半夜跑来这里,又怎么会和一个疯子说话?”
“半个月中她来过墨林不下五次,茂伯亲眼所见。”
“就算来过她又代表什么?”一时间脑子乱哄哄,不知道自己是在替她辩解,还是怕什么东西被挑破,就再也难圆。
纪越傅气:“你真的是被她迷昏了头,她为什么跟你回来,真的是喜欢你吗?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要找的是什么?”
“她要找的是一个人,一个——”
纪行书心头一怔,提一口气飞身向上劈断麻绳,房梁上的死尸霍得坠地,他大步上前一把掀开那人衣襟,松一口气笑:“我都糊涂了,怎会是他!”
“不是他!当然不是他,她要找一个胸口有红色胎记的人。”
“你怎会知道?”纪行书震惊。
纪越傅盯着他,一双眼被微弱的烛光照的幽亮,纪行书眼前阵阵发黑,觉得此时已是极限。
夜过三更,月是满月,却时有阴云遮盖。
纪行书跌跌撞撞走出墨林,路过花园,却见一树欢心下立着一人。
他失笑,转身向她走去,月光穿透云层洒在她身,一袭云衫白衣金丝裙裾,面若皎月寒衣飘飘,仿佛随时会飘走。
他伸手牵住她衣袖一角,她回头,和他四目相视。
“为什么假扮小雪?”
“她是余伯阳师父的女儿!”
他低声笑:“我知道,可我不知道的是——上一次你替我挡那一剑,是为了关擎云,这次是为什么?”
若明眼波一怔,口中涌上温热,硬生生咽下不敢开口,怕一开口一切都白费了。
见她不说话,他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你去墨林,还是想确认我到底是不是他?如果不是,你是不是打算一走了之?待到腊梅满枝头,莫问奴归处,难道我对你来说,就一点不值得留恋?”
一缕缎带随风轻扬,红绸上的梅瓣隐没在夜色中,若明怔怔看着,伸手握住,泪水无声滑落。
她的沉默将他彻底击败,他苦笑,伸手扣住她的肩膀连声问:“你到底有多爱他?一定非他不可吗?若明若明,你看清楚!关擎云一千年前就死了,我是纪行书,行云流水只为你停住,现在爱着你的人是我,拼了命也要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
话音没落他整个人笔直向后倒去。
若明愣住,慌了,扑上前想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你走吧。”
他跌倒在地,仰头望着夜空,湛蓝深邃,一如当日在湖边看到的一样,只是那时他还满心期待,以为迟早总会打动她,是他太自信,还是太看轻她的痴情,爱也这份痴情,恨也这份痴情。
只是再这样下去,他会强迫她回应,会将她攥在掌心死也不放,到那时,即使她在他怀中却也再不会绽放笑容,到那时,他会恨自己,也会恨她,这不是他要的,所以乘现在,他放她走。
若明看他一脸绝望,心痛到无法自持,刚一开口一丝血珠滚落嘴角,可已经无所谓了,是最后了。
“你问我有多爱他?我对他一见钟情,即使家人反对也要嫁给他,终于如愿成了他的妻,以为自此以后就是幸福,可却没想到,我只是一把刀,是他用来杀我全家,我爹,我娘,我的五个哥哥。”
他怔忪,撑起身子却看到她身前殷红一片,心中一沉,翻身扣住她肩膀大声问:“哪来的血?你怎么了?”
她摇头笑,泪却不止:“我发誓要杀了他,可他却要我活,骗我是真,爱我也是真,他说人生如是,悲欢离合终有聚散,聚了散,散了又聚,他许我三生三世,奈何桥上等我再聚来生。我以为杀了他会好过,却发现虽恨尤爱,再也回不去了,他死,我唯有跟着去——”
“别说了!”血水自她嘴角不住滑落,他心急如焚却不敢碰她,撑起身子想拉她出园子找大夫,却被她一把抱住。
若明靠在他怀里,靠在他宽阔的肩头轻声却坚定的道:“听我说完。”
他愣住,从未被她主动抱过,可为何心中却空落落的一片。
“三生三世,再聚来生,他说奈何桥上等,我信了,但他却在那世多活了二十年!”
她抬头,一手触及他的脸,细细摩挲,指尖湿润一片,她微笑:“我在忘川河里沉了一千年,为的是怨不是缘,可却让我偏偏遇到你,你说你不是关若钦,你是纪行书,行云流水玉面书生,你说你不要什么三生三世只要现在,可我没有前世今生,我来墨林只是想确认,不管是一千年前,还是一千年后,我爱的不是别人,始终都是你,爱是你,恨也是你!”
她眼中无奈的笑比她的泪更蚀人,不是告白,更像诀别,他的心被重重撕埋,痛道窒息唯有开口可却再度被她打断。
若明捂住他的嘴垂泪摇头:“我已无路可走,不能爱,也不能恨,一切都和一千年前一样!你说的对,狠不下心来,唯有自己走,我只求若有来世相见不识,今生你还是那般行云流水无牵无绊。”
黑暗中寒光一凛向她而去,纪行书瞠目,拼尽全力赶在那寒光落下前将她点住,玉簪落地,碎声清脆。
从未有害怕过,可方才片刻他却吓的手抖,生怕自己不够快!
她瘫软在他怀中,他松一口气,搂着她双双跌坐地上,看着她苦笑叹息:“我以为永远不会听见你说爱我,现在听到了,足够了!”
脸庞一片濡湿,鼻尖蹿进浓郁的血腥,若明心中一紧,借着月光定睛一看,他胸前早已被血水浸透,她想伸手扶他却动弹不了,想问他为什么身上那么多血却发不出声,唯有身后拖着她的手臂越来越无力,看着他沉沉闭眼她急出冷汗害怕万分,一个念头崩进脑中,若是他死了,就算魂飞魄散,怕也难消此悔……什么仇什么怨都不要了,就算来世她只做一朵腊梅,只要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