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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暗夜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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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源起的地方,那倚在窗边的人挑起窗帷后没多大会儿就找不到女人的身影了,于是便习惯性地探出手去支开一点窗子,夜风很快便挤在狭窄的缝隙中鼓着窗帷卷进屋内,扫到瑞夕的脸上暗色的纹络,更衬得那白皙的面容不显血色。冰冷的纱帷捎过脸颊时的的触感让瑞夕瑟缩了一下,房间里的暖意和溜进来的冷空气交融碰撞出一个气压强大的气旋,紧紧地包裹着蜷在椅子里的女子。
是什么时候起,那抹白纱就如一抹幽魂一样吸附在自己背后,紧贴着自己的血管、神经,分分秒秒地啃噬着自己的骨血?背后的阴寒永远是那个女人注视,如影随形,每一转身就是一片黑暗……
对于瑞夕来说,那个女人就是一个魔鬼一样的存在,她的能力,她的狠辣,她的一切对于自己都是未知、不可预测的,唯独可以确定的就是,她几乎无所不能。当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是那层白纱带着瑞夕拂开了自己的父皇伪善的面容,认清了自己身处在一个被监视、被怀疑的父爱里。想及此处,平静的脸庞上线条微微变化,牵扯起一丝冷笑,“可能就这样,她便成了我手里唯一的,赖以生存的稻草……”喃喃的自语声,在繁复的衣料中很快被吸收,瑞夕抱着肩膀,将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
这些年来,很多次密会时接到的任务都让她感到费解和触目惊心,或许是骨子里就有这种狠厉的天赋吧,这种不适应并没有持续很久。瑞夕张开手放到面前,细细地端详着,翻来覆去,也看不清这纤长的手指下,牵动着多少荒诞残忍的勾当。她从未想过要质疑那个女人,她也不想知道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掩藏着什么,她怕丢掉这唯一赋予她生命意义的依靠。那层面纱将自己从一个黑暗的牢笼里释放出来,哪怕是再将她丢入另一团混沌不清的迷雾里,她也甘愿沉沦在这片黑暗里放纵身体里的野性,肆意地突围。“所以,我是如此地依赖着她……”紧紧攥着拳头轻轻地颤抖着,瑞夕微微歪过头,借着扬起的窗帷投进的月光,看着手上细细的青色血管,一突一突地跳动。
然而,瑞夕的眼皮跳了跳,黯淡无关的眸子无神地落在屋子的角落里,墙角的屏风上绘着的彩蝶似与自己静静地对望着,薄薄的纱屏隐隐地透出光亮,振动的翅膀陡增了些许的诡魅。“可是,我却是那么地,惧怕她……从心底地,惧怕。”她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或者她到底是不是人,那层白纱毫无空隙地封锁了那人的一切信息,就像一潭沼泽一样,探手去寻,只能得到一片无处着力的感觉。那个女人做过太多让她感觉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凭前些日子她以一己之力让沿摩一族数十万人马溃不成军无力反击一事,就足以让瑞夕重新为其毛骨悚然……那女人高高在上的姿态不止一次地触动了瑞夕心底强烈的自尊,让她尝试着去忤逆那层不可触及的面纱,然而每次面对白纱之下那双逼视着自己的眸子,心里的畏惧瑟缩,似乎是与生俱来扎根在心底的寒冰,瞬间凝结了自己的全部血液。
瑞夕伏在椅背上,又缩了缩身子,双手紧紧抱着肩膀,轻轻地合上眼睛,睫毛还在微不可见地颤抖着,背后扬起的窗帷贴在她瘦削的背上,显出了骨骼的轮廓。窗外天光微亮,黛青色的天际,数只雀鸟扑簌着翅膀尖啸着划过……
远处更东方的街市,天色透亮的更加明显一些,零星有几户人家已经挑起了炊房的灯,稀薄的炊烟相继袅然旋起,飘到那彻夜亮着灯的府院,渐渐消散开去。年轻的更夫不知什么时候就坐在街口的坊牌下面睡着了,打着鼾,更槌滚落在一旁还打着晃。拾荒的人趁着些微的晨色已经开始在巷里街外穿梭,幸运的人儿眼里精光一闪,瞄到了沐恒府门外的袋子,忙和着扒住袋子,咬着牙拖到一边的小巷里,咧着嘴在里面翻翻捡捡着,忙不迭地往自己的口袋里塞着,很快,招呼来更多的同伴,在朦胧的晨雾中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