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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连禾不会忘记那次在庄东晓的公司见识到的他的私人会议室,奢华考究到每一个细枝末节的室内陈设和装饰,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高傲。和他相处的时候,庄东晓对她又总是姿态恰当,春风和煦,以至于连禾之前都错以为庄东晓就是这样温和谦逊的人。然而那晚在庄东晓书房里的一番谈话,让连禾终于有些清醒的意识到,之前自己之所以对他有错误的认识,不过是因为两个人从来不曾站在同一个波段上。好比一只猎豹,当他把你看做是路边的一只鸢尾花时,他完全可以放柔了眼神对你把弄呵护;而当他把你看做是一只羚羊或者其他猎物的时候,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打开白色包装盒,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黑色线条的美杜莎头像。
      美杜莎本是凡间的美貌少女,海神波塞冬被她的美貌诱惑,化成骏马与她在雅典娜的神殿里偷情。此举触怒了雅典娜之后,波塞冬还是英伟神俊的海神,而美杜莎却被变成了背上生出天鹅的翅膀,头上满是盘绕扭动的蛇的女妖。尽管如此,美杜莎的美貌依然摄人心魂,每一个看过她的眼睛的人,都会被她的美丽和魔力吸引而失去灵魂变成一尊石像。
      关于美杜莎的传说不只一个版本,但连禾想大概这一版正是纪梵希将美杜莎作为品牌LOGO的用意所在吧。
      精细的包装里是一袭浅绿色、抹胸款式的晚礼服,露肩的款式突出了连禾柔和纤瘦的肩部线条,小鱼尾的裙幅之上罩着一层紧贴的欧根纱,在灯光的照耀之下随着走动忽明忽暗,款摆迷离。包装盒有两层,下面一层做成抽屉的样式,抽开来,是一双白色的鞋子和一只同款的手包。连禾试了试鞋子,大小刚刚合适,与身上的裙子配成一套,镜子里的自己典雅而性感,仿佛那个老故事里的灰姑娘,将要赴一场王子的舞会。
      车子被停在了城区里的一处弄堂口,随着侍者的引领,走过深长而宽敞的弄堂,弄底才是今晚宴会的所在,一幢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西班牙城堡式花园洋房。
      在那个鱼龙混杂尔虞我诈的年代,富人们为自己建造大宅的时候,不是堂而皇之的建在大街上,而是先在地基上沿马路建一个弄堂,用以出租,自己的花园洋房则建在弄堂的末端,不显山不露水。
      连禾眯起眼睛仰头看着头顶的树荫,主楼旁这一株香樟树大概历经了百年的沧桑,此时正亭亭如盖,不动不摇。庭园里有紫藤花架,架下设有几张西式的沙发椅,玻璃小几上还摆着品茗的器具。如果不是迎宾的侍者引领,站在无人的弄堂口往里看,连禾绝想不到这里原来另有一番天地。
      进到敞廊里,四周有花铁栅栏装饰,圆柱挑楼。有服务生走过来轻声询问是否需要为他们将外套挂起来。过了敞廊,便是宴会的正厅。
      这是一个业界内的小型的宴会,邀请的人数不多,被邀请宾客的名单取决于主办人想要在什么层级的圈子里传播自己想要传达的信息,而此次,主办人要将自己学成归国的女儿正式介绍到这个圈子里来,用这种小型的圈内宴会的方式,无疑昭示着本城将会多一位大家名媛,而这个行业将会多一个后起之秀。是以,被邀请的宾客收到的那张邀请卡上均巧妙的提醒:携眷出席。这种场合下,同时亮相的必然是真正的眷属。
      庄东晓极轻的握了下连禾的手。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将连禾带到这样的场合亮相,这中间的用意和关系,连禾是懵然不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整个晚上,庄东晓都不曾让连禾离开自己的左右。而连禾也是乖觉聪明的。这个宴会上,无论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或名望或富贵,但除了庄东晓,她一个也不识;因此庄东晓说话时,她便注视仰望;庄东晓不说话时,她也一定不离左右。这样的姿态,不是不亲密的,来赴宴的人很快便察觉到了庄东晓此次所携女伴的不同,渐渐的便不断有人过来想认识一下连禾。
      “庄总,这样爱护有加,恨不得藏起来的样子,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啊。”大概是跟庄东晓很熟悉的人过来打趣。
      庄东晓轻一用力将连禾带到自己身侧更近的位置,笑着将连禾介绍给来人。连禾不明白,自己只是今晚临时被叫来充当花瓶而已,也完全不是他们圈内的人,如果没有庄东晓站在身边,她不过是个苦哈哈的IT公司的小白领,何必要把自己那么详细的介绍给每个寒暄谈聊的人,再这么假笑下去她都要中风了。
      “来,我来给你介绍今天来的其他女孩子。”主办人的太太姓李,也是圈里的女强人,人脉和气场完全不输她先生,此时笑盈盈的走过来,想把连禾带到太太圈里。
      很善意的一个举动,哪只却被庄东晓不卑不亢的拒了:“李总,我们家连禾不是这个圈子的,你们聊的那些她也不懂。”
      被庄东晓这样及时救场,连禾暗地里是感激的。如果真让她过去,大概自己也是要做壁花的。可是就这样直接的挡了回去,真的好吗?连禾不禁掬了把冷汗。虽说是太太圈,可并不是谁想加入都能有人为你引荐的,隐形的会员制取决于背后的男人或者自身的实力。人家这样主动邀约,无疑是看中了庄东晓的实力,也看明了庄东晓对连禾的不一般。
      来邀约的李总明显愕然的一顿,但转即笑着说:“哎哟,我说庄东晓,你这样老含在嘴里,”她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哪天不小心含化了可怎么办?”这样直呼其名的嗔怪,一边显示了自己和庄东晓关系的亲近,一边为自己找了个高姿态的台阶。
      庄东晓很自然的接过她的话头说:“李总,上回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说女孩子无论怎么宠都是宠不够的。”这算是扶着这位李总下了台阶,只见李总妆容精致的脸上,又恢复了刚刚盈盈的笑容。
      说笑间,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人踱到了庄东晓和连禾的面前,他向庄东晓略略抬了抬手中的高脚杯,笑容可掬的说:“庄总,您好,我是盛银的容海成,上次在青岛的峰会上我们有照过面,您的那一番时评实在是深入浅出,鞭辟入里,对我们都很有启发啊。”
      连禾看着眼前的容海成,典型的北方口音,身量很高,几与庄东晓比肩。两鬓已经星白,应该有一些年纪了,然而宽宽的浓眉下面,闪动着一对精明、深沉的眼睛,让人一见难忘。
      “是啊,容总,真是有幸,我们又见面了。怎么,容总最近在本城有项目?”庄东晓一进大厅便注意到了容海成。一方面,以容海成的能量,被邀请参加今晚的宴会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另一方面,容海成的主要根基在北方,尤其是东北地区,可以说跟今晚的大部分人并不是一个圈子的。
      “有没有项目还不知道,但是这边空气好,至少比我们那边好,所以以后大概要常来这边走走咯。年纪越大对气候越敏感啊。”不难听出,容海成的话有一种老骥伏枥的踌躇。
      宴会并没有开到很晚,宾客们三三两两的走了。车子是停在弄堂外的,连禾挽在庄东晓的臂弯里,两个人沿着深长的弄堂往外走。本应住满人家的弄堂,大概做了搬迁改造,此刻门户里皆没有灯光人语,只有两旁的路灯还照着地面,将人影拉得老长。空气里湿凉清爽,悄然幽静。忽然,连禾闻到一股香甜的白兰花香,她放开庄东晓自顾自转着身子在弄堂里找,终于让她借着路灯的光亮找到了,果然是一株高大的白兰花树,树冠长到了三楼阳台那么高,茂密的树叶中间攒着密密的白兰花,不同于卖花阿婆竹篮里的白兰,这些树上的白兰花都应着花期的到来而怒放着,每一瓣细长玉白的花瓣都怒放到了最大的限度,只留下一株细黄的花蕊还挺立在中间,像精怪一样散发着让人驻足不前的浓郁香气,飘荡在夏夜的凉风中。
      不知何时,庄东晓已站到了连禾的身后,默默的将连禾揽到自己身侧,真丝质地的衬衫贴在连禾的肩胛上,凉滑却又温热,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心。
      在今天之前,连禾都没有给他过任何回复,他等得心焦,便让关乔将那套礼服送过去,心里想,倘若她拒绝了,那便也是个了结,可以让自己死心了;但是,倘若收下了,同意了,那他就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让自己小心翼翼的,呵护眼前的这个人。心里的那扇门,尘封了这许久,忽然间被她打开了,那么至少她应该对自己负责吧。想到这里,庄东晓忽然的觉得心口有些疼,那种久违的疼痛撞击着心房,不得舒展。
      自这次宴会之后,庄东晓便时常安排连禾跟自己出席一些场合,而连禾也默认了自己作为庄东晓女伴的角色,遇事遇人都十分配合。有时,庄东晓也会叫连禾出来吃饭,连禾也每每乖觉的当做出任务一样立马自己开车过去,可过去了之后才发觉,好几次都是庄东晓一个人悠笃笃的在那里边看着杂志边等她,再无旁人。
      连禾也会问:“怎么只有我们两个吗?”
      “不好吗,难得两个人安静的吃顿饭。”
      “我以为你是有携伴的需要。”
      “我现在就是需要一个伴儿的时候。”庄东晓笑着回应她,带出嘴边那一道淡淡的笑纹。
      连禾卡住了,她怀疑是自己记性不好,为什么她记得那晚在庄东晓的书房里,他跟她说女伴的定义不过就是在需要携伴出席的场合来做他身边的那个女伴呢?
      但是庄东晓没有给她太多的追忆时间,轻巧的帮她转移了注意力:“这家的乳鸽做的不错,据说是从广州的老店里请来的师傅,我们一起尝一尝吧。”
      即使是连禾这样有原则、意志力坚定的女汉子,也是有软肋的。进行到一半的话题就这样被乳鸽乱了阵脚。
      但是几次之后,连禾也学聪明了,再有让她出来吃饭的时候,她会打电话问庄东晓的司机,倘若庄东晓是一个人在吃饭,她便以各种理由推脱出去。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连禾接到了大D的电话。
      “那个……,你今晚有空吗?”
      连禾觉得奇怪,哪次大D要过来还不跟女皇驾到一样,从来不会问她有没有空。“有时间啊,过来我家吗?”
      “嗯,我下班去你家,有事儿要跟你说。”
      “什么事啊?”
      “到你家当面再说。”大D神神秘秘的。
      晚上,连禾在家做饭,大D爱吃些小海鲜,她买了蛏子准备做个蒜蓉粉丝蒸蛏子,顺便晚上要问问她跟Paul的进展如何。电话里说得那么神秘,没准是跟Paul有什么实质性的发展和动作也不一定。结果蛏子刚上锅蒸着,大D就来了。
      连禾把门给大D开了之后,就忙着要去厨房,结果大D拉着她说:“别走,我有话要问你。”
      “你先坐着歇一歇,锅里蒸着蛏子,我要去看着。”连禾匆忙拉开大D的手就要往厨房走。
      “不行,这事儿比蛏子重要太多了,你过来。”大D一把将连禾拉了回来,正要拖着她往沙发那边走,门铃响了,打开一看,庄东晓居然也来了。
      “你怎么来了?”连禾感到有些意外,下午的时候庄东晓说过晚上出去一起吃饭,但是被她推掉了,怎知道他这时候倒自己上门来了。
      “你不肯出去,那我就只好自己来啊。”看到大D也在,庄东晓又笑着对大D说:“这么巧,正好我请了仰德的大厨上门来,留在这儿一起吃吧。”
      果然庄东晓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仰德居的制服的人,手里拎着大小的工具箱和食材,一进门便被庄东晓请进了厨房。
      大D一看这架势,连忙便说:“哎,我正要走呢,朋友找我有事,看来今天我是没这口福了。”她转身看向连禾,眨了眨眼睛,“你们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
      “那我送你下楼吧。”连禾也走到门前,跟着大D一起出了门。
      一进电梯,连禾就问:“你什么意思,刚来就要走。”
      大D朝她翻了个白眼:“什么意思?难道留下来做电灯泡吗?”
      “我们俩不是那么回事。你看错了。”连禾想解释。
      “不是哪么回事儿啊?我已经都亲眼看见了,你看庄东晓看你的眼神,连对我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在你身上。我今天来就是来问你的,你跟庄东晓是不是要结婚了?”
      “什么呀,怎么可能?”连禾睁大了眼睛,“你听谁说的?”
      “我听谁说的?我在银行工作,圈子就这么大,传啊传的,我就知道了呗。而且,我这回听的可不是小道消息,是我们主任今天亲口跟我们说的。说庄东晓终于立地成佛要结婚了,而且结婚的对象不富不贵,没有任何背景,就是供应商公司的一个小小的法律顾问而已。我一听,不是你是谁?”
      连禾自己也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以讹传讹的,居然连大D都知道了,眉头皱了半天,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大D看她愣着神,在她肩膀上推了一下,半嗔怪着说:“你这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啊,连我也瞒着。我本来还想跟你核实下,是不是真的,可巧庄东晓来了,一看他那个样子,我就知道了,什么也不用问,就是真的了。”
      “没有,不是真的。”连禾的声音闷闷的,“我们,怎么可能……”
      “行啦,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瞒着我啊。”大D把脸凑近了些,促狭的笑着说,“放心吧,我永远是你的娘家人。以后有什么情感或女性困扰,尽管来咨询我。我上辈子是盘丝洞里的女妖精,专门帮助你们这样的傻姑娘降服各路钻石王老五。”
      连禾不去理睬她这套,却对她说:“我跟你说,这事儿你可不能让何小征知道。”
      “啊?”大D瞪大了眼睛,旋即又明白过来一样,“哟,看不出来,你还想脚踩两只船啊。”说完假装着将她端详了一遍,“不过,你突然之间开了窍,还有这么高的觉悟,也不愧我多年的教诲,好徒儿,为师甚感欣慰。放心,何小征那边我绝对帮你打掩护。”
      连禾还想再说,大D已经踏着尖细的高跟鞋飘洒而去,临走还留给她飞吻一大枚,留下连禾一个人站在一楼的门廊里,踌躇磨蹭着不想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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