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行》浮云笑笑生

7、第7章 谋逆

　　我有客儿，所以还是很快从阴霾里走了出来，德文的死让我更珍惜和客儿相处的时光，我和客儿，谢晦，每天在一起，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好像要把一辈子的好日子都此刻过完才不亏本。
　　管弦江山诗酒茶，鲜衣怒马武陵花。
　　说道诗酒茶，客儿真是个有灵气的诗人，随笔一写，山水都会生出神韵，花鸟也通了人的心思。我赞他道，
　　“这天下若有一斗才学，恐怕尽在你谢灵运的脑袋里了。”
　　客儿摇摇头，“天下才共一石，子建独占八斗，我只能勉强分得一斗。”
　　“那另一斗呢？”我问。
　　他看着我刚要作答，却被谢晦抢了去，“当然是天下共分，除了客儿，这天下谁敢再言独占。”
　　我们都是大笑，难得的开心。

　　就在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的时候，刘裕下诏招谢晦回京了。这倒不意外，谢晦是他的开国将军，应该很得刘裕依仗。可是谢晦似乎不愿意回去，客儿私下里劝了他一阵，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第二天谢晦终于收拾行装上马了。
　　他从京城带来的随从不多，五名亲兵在巷口等他，他和我们随便叮嘱了两句，就打马离开了。我拉了客儿转身就要回去，却听见已经跑远的马蹄声又折了回来，谢晦在马上，额角渗出细微的汗滴，面色微红的看着客儿，伸手向他道，
　　“跟我走。”

　　我以为客儿一定会不为所动，这么久无论遇见什么事，他都选我，都会站在我身边。没想到客儿低下头，踌躇着。我见不得他为难，就轻轻拉起他的手和他说，
　　“我这小山村烦闷，你和谢晦去京城散散心也好，不用担心我。”
　　“三哥…….”他看着我，眼睛竟有些红，“你要照顾好自己，无论将来怎样，都要好好的活着。”
　　我听着话不太对，竟有些生离死别的味道，小心的问他，
　　“你是要和谢晦走，不回来了？”
　　“也许，暂时不能来看三哥了…”
　　走吧走吧，我心里一落千丈。既然他心意已定，我再挽留只怕会让他更为难，可天知道我有多么舍不得。
　　客儿还想和我说什么，谢晦的马不识时宜的叫了一声，客儿低叹了一声，握着谢晦的手，上了他的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心里闷得很，却又没人可以去恨，客儿是如何待我，我又是如何对他的，就算他早就弃我而去，也是天经地义的。这世间能抢走客儿的，还需是我家混世魔王谢宣明。自我开解的道理有许多，却都骗不了自己那颗属谢客的心，郁闷一阵，冬至，我旧疾复发，又病了。

　　孤家寡人，我一病倒，庭院里荒芜起来，开窗望去，荒草遮过青石板，夏天时客儿侍弄的花，也被杂草缠绕得枯死了。心里凄然，我又是一阵猛咳，嗓子里涌起一阵腥甜，自己知道，这次是真的病了。或许从德文去后，我就该病了，只是那时客儿是我的全部支柱，有他在，我就是个完好的人。

　　一病月余，又是除夕，我躺在床上隐约能听到邻里的爆竹声，声声入耳，心里更是难过，就在我准备好一个人过这个年的时候，我大哥来了。见到大哥心里自然高兴的很，精神起来就要叫人去备酒菜，却见大哥看着我欲言又止，
　　“宣远…”
　　“大哥，你我之间有事直说就是了。”
　　“宣远，我大你和宣明一旬，平日里自然不如你同宣明亲近，所以宣明有什么事，你去劝他，他或许会听进去些。”
　　我听得一头雾水，就问道，“大哥，你直说，谢晦又闯什么祸了？”
　　“宣明他，反了。”
　　…….谢晦造反了，这是我万没想过的，虽然以他的性情做出这样的事也不足为奇，可是刘裕不是喜欢他么，应该对他很好才是，而且谢晦对刘裕也算忠心，不会如此。
　　“怎么会？”我问大哥。
　　大哥叹了口气，“本该做张良，奈何为韩信。”
　　这一句话，让我如梦初醒，早在司马德宗在位的时候，我就担心谢晦风头太过，当时只是怕他被司马姓的宗亲排挤，如今刘裕为帝，我在客儿和司马德文之间纠缠，一来二去倒忘了谢晦功高盖主的事。事情被我想简单了，就算刘裕心里有他，他三番五次的维护德文和我，恐怕早就在朝中落下了个恃宠而骄的名声，自然也就有一堆“萧何”等着收拾他。

　　我不能让谢晦有事，虽然他脾气不好性格差劲，但是，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别过大哥连夜骑马奔谢晦荆州的军营赶去，担心谢晦，也担心客儿，以谢晦的为人，定不会让客儿犯险，但是只怕他打起仗来就忘了一切。

　　本来就病怏怏的我，骑了两天两夜的马，整个人都要散架了，还没到荆州，就看见一路尽是丢盔卸甲的逃兵，抓过来一问，谢晦兵败。谢晦四岁习武，十一岁拜师，十五岁任参军，十七岁拜将，一路从参军到卫将军加散骑常侍，未尝一败。这次打败，究竟是遇见了怎样的厉害人物？

　　到了荆州，却没找到他们，看着满目疮痍的荆州城，我有些后悔没留下客儿，更后悔没留下谢晦。撑着一身病痛，几经辗转，才找到他们落脚的地方，还好，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损伤。客儿在休息，看他样子很疲倦，我把谢晦揪出帐外，
　　“为什么？”
　　谢晦不吱声，一脸愤然。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并不想激怒他，换了一副慈爱大哥的表情，想着他上次叫我“哥”，我心里还是很受用的，于是柔声和他说，
　　“宣明，家人都很担心你，到底有什么原因，让你忍了一世却忍不了这一时？”
　　他别过头去，不看我，说，“谢瞻，你很烦。”
　　我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劲，却又不知道是什么不对，我拉着他盯着他的眼睛，不容他抗拒的问，
　　“告诉我。”
　　他啪的一声甩开我的手，“他对我用强，你满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