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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玄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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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凝惊疑不定的看向贤宇帝,压抑的沉默逼得她快要窒息,身体所有的不适倏然化为难以言说的恐惧。
面对他,伪装的恭顺下从来都是刻骨的恨,可这一刻她觉出了害怕。
“留书出走,你胆子倒是越发大了。”良久,贤宇帝骤然收回目光,沉声开口。
心中紧绷的弦骤然松动,嫣凝暗暗吁了口气。正要开口,眼角余光扫到一面不同寻常的镜子,鎏金的装饰,底座上刻着奇怪的花纹,中间镶嵌着红色的玛瑙,色泽柔和,像是宛陶进宫的珍品。镜子正对着御座,似乎要将他们的言行尽收其中。这种装备她曾在云叔那里看到过,镜子里暗藏玄机,只要在三丈之内再放一面镜子,借助光源,镜子那边的人会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莫非有人在莱茵阁内窥测他们?以贤宇帝多疑、谨慎的性子,如果屋内多了其他人,他不可能不知道。何况,宛陶进贡的珍品,他怎会不晓内里玄机?
除非,他是故意的,故意要让谁看着他们,抑或是看她!
可是贤妃已死,还有谁会与她休戚相关?
“父皇教训的是,嫣凝知错了。”疑问接踵而来,却也只能静观其变。
“再说一遍!”贤宇帝突然发难,厉吼中狂妄之意彰显,像是报复后的酣畅淋漓。
“父皇教训的是……”
“大声点!”
“父皇……”
“哈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出声,眼里阴鸷越发深沉,“不愧是朕的好女儿,好女儿!”重音落在“好女儿”三个字上,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如此不厌其烦的重复,只为了强调她是他的女儿么?
这世上还有谁忌讳她认贼作父?!
脑中惊雷一闪,南临驿馆外那个俊逸的身影和凝香殿里半蒙面的黑衣人骤然浮现在眼前,黑暗中,她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只因为她猜到了一个可能,却不敢,害怕说出口。如今,他却是落到他的手里了么?
二哥,他真的是二哥!
痛苦一瞬将她淹没,绝望在心中嘶嚎。
现在回想起来,心依旧隐隐的疼。那日跌跌撞撞离开莱茵阁,脑中所思所想唯不过“救人”二字,可是她翻遍了所有的大内密牢,都没有他的踪影。
双睫微微颤抖,晶莹泪珠缓缓滑落。
“公主——”香菱拿着薄被进来,看着嫣凝眼角划过的泪痕,只觉不忍与难过。
“我没事。”她竭力掩去声音中的嘶哑,一双被水浸过的眸瞳茫然望向窗外,“巳时了么?”
“是。”香菱轻轻应了一声,“公主也不必过于担忧,我问过李统领,那日并没有刺客落网。”
嫣凝扯了扯嘴角,并未答话。
那日影子军冲她而来,过后却不见踪影,想必是因着承乾宫走水追寻真正的刺客去了,她素来知道影子军的厉害,也许他刚出了凝香殿,就……贤宇帝又诡计多端,刺客落网却秘而不宣,宫中人人自危。
呵,她自以为她云家么女的身份一直无人知晓,不料自欺欺人的却是自己。
为何贤宇帝突然对她变了脸色,为何贤妃突然不得不死,为何莱茵阁内诡异异常,一切不过因她的身份暴露了。可是他向来忌讳“云家”的一切,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和亲,究竟是谁的主意?
巳时,巳时,时辰应当差不多了。
“公主,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不做什么,只是等了朱太医大半个时辰了还未见踪影,索性去床上躺躺。”
“公主,会不会他们连太医都不给看了?”
嫣凝轻哼一声,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一闪而逝。
那日,贤宇帝宣她觐见,她知道他跟她见面的机会不会有很多了,便下了剂猛药。
五年前,云叔辞世,她站在雨中淋了一夜。她从前总是问为何不直接手刃仇人,直到云叔的死,她才明白,看似只有赵忠陪着的贤宇帝,身边隐藏了无数高手。那一夜,她才明白,要他死,只有等,只有在别的地方下手。
贤宇帝素有头疼症,虽一直药石不断,却依然隐隐加重,没有谁知道,那其实是“黧蛊”的幼虫在缓缓长大。
那一夜,伤痕累累的云叔拖着残破的身体将一个精致的瓶子交到她手里,“以血养之,半年放它出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它的宿主,此后你一出现,它闻见你的血,便会活跃起来,六七年之后蚕食完宿主。”那是她从云叔断断续续的嗫嚅中拼凑出来的一段话,而后几年,她从一本古籍中看到,含有伏骨子的血会加速黧蛊的活跃,只是伏骨子亦有剧毒,服用它的人会因内力越高,反噬越厉害。
那日贤宇帝召见她,她知道以后再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了,便吞下了伏骨子,本就虚弱的身体几乎不堪重负。
“香菱,想个法子让人去趟太医署,看看太医署都还有哪些人在。”她要确定,才能安心。
香菱只当是让她催催朱太医,点头“嗯”了一声,跑了出去。
凝香殿依旧被禁足,外面发生的事几乎与他们毫无关系。
“公主,出事了。”不过一刻,香菱便折了回来,神色焦急,“李统领派人去催朱太医,却得知皇上顽疾发作,突然昏厥,所有太医都赶去了莱茵阁,已经半个时辰了。”
“是么?”笑意在嘴角缓缓漾开。云叔临死之际,将他二十余年的内力全都输给了她,不算她自己练的,就这二十年都够她受得了,可是现在因伏骨子反噬所受的苦全值了。
如果一切顺利,她大可趁着八月初二逃离这个樊笼。可是,二哥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