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由己》Simon Yang

2、序篇（2）

　　【5】
　　月子魅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即将被抛弃的事实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和子怜是爹娘的累赘？自己这双红色的眼睛还是被族人们看成不祥的存在？他无法将这个消息告诉熟睡中的子怜，他不想让弟弟受到和自己一样的打击。族中的孩子大概只会剩下子楚吧？想到子楚，月子魅眼前又恍惚的浮现出伶夜叔叔与族长抗争理论的模样，让他不禁感到怨怒。为什么爹爹不像小叔一样？！难道我和子怜不是他最爱的孩子么？！难道对于他来讲我们真的那么弱小无用吗？！
　　第二天一早，月子怜起床后心情非常的好，而月子魅一夜未睡，通红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
　　“哥，今天我觉得自己精力好充沛，我帮你干活吧！”月子怜很有活力的样子对月子魅说道。
　　“哦...”月子魅低低的回答了一声。
　　“你怎么了哥？不大高兴的样子。”月子怜奇怪的看着月子魅。
　　“没怎么...”月子魅多么希望他昨晚看到听到的东西是不真实的，多希望昨天是他和子怜的爹不惜自我牺牲去争取了让孩子留在月族，留在亲人身边的权力...
　　“今天还是我去干活，你来照看子楚吧。”别看平时月子怜很娇气，什么都让哥哥做的样子，可实际上，他也很关心月子魅。月子魅看着弟弟关切的神色，欣慰又虚弱的扯了扯嘴角。
　　“魅儿，怜儿。”月伶辰的声音响起，让月子魅不由自主的身体发抖，而月子怜和往常一样迎上去。
　　“爹，今天我可以替哥哥干活，哥身体不舒服！”
　　“哦？”月伶辰心里一惊，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魅儿，哪里不舒服？”月伶辰伸手去摸月子魅的额头。
　　“没有，”月子魅有些惶恐的躲开，“我只是没睡好。”
　　“这样啊...”月伶辰的声音顿了顿，“我们今天不去劳动了，爹带你们出去玩好不好？”月伶辰脸上的笑容有些苍白。
　　月子怜开心地笑了起来，毫无忧虑的样子，月伶辰稍稍放心一些，然而当他把目光转移到月子魅那里时，他几乎被那血红的视线灼烧起来。
　　“爹，子楚会不会去？”月子魅低声问道。
　　月伶辰这下笑不出来了，他很尴尬的清清嗓子，道：“伶夜叔叔会带他去别的地方...”
　　“爹，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改天再出去好么？”
　　月伶辰几乎没有犹豫：“就是今天，魅儿。”月伶辰心中猜测着，难道子魅已经知道什么了吗？！
　　“那可不可以只带我去，让子怜留在家...”月子魅的声音更低，因为他已快抑制不住哭泣的冲动。
　　“哥，你怎么可以只让爹带你一个人出去玩！”不明真相的月子怜在抗议着。
　　月伶辰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子魅一定是知道了族长下达的命令了，他想让子怜留在家里，可是...
　　“爹，只有我眼睛是红色的，子怜不是...”
　　“你在说什么啊哥？这和眼睛有什么关系？”月子怜不解的看着月子魅悲伤的神情，继续道：“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在家，那我就在家好了，你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嘛！”
　　“不，你们两个一起去。”月伶辰咬咬牙，还是把话说出口。“外面其实...也许...很有趣，有很多你们没见过的东西...”
　　月子魅不再争取什么，默默地点头。

　　兄弟两人被月伶辰领着，离村子越来越远，四周的景色也变得越来越陌生，月子魅的恐慌越来越严重，而月子怜，依然兴致勃勃的问这问那。
　　“魅儿，怜儿，爹有样东西掉在路上，你们在这里等爹去找回来，然后我们再一起走好不好？”
　　“好！！！”子怜大声回答者。
　　“不！爹你不要找了！”眼泪溢上了月子魅的眼眶，他知道爹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
　　“爹马上回来...”月伶辰把头扭过去，不忍去看月子魅那双眼睛，他又何尝不想把孩子们带回去？！可是族里面根本就没有粮食了，他回去就面临着饥荒，让孩子们饿死在眼前，这点，他做不到。
　　“我求你了爹，你带着子怜一起去找那东西，我自己在这里等着就好，子怜没有错啊！”月子魅终于哭了出来，让一旁的月子怜不知所措。
　　“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爹又不是不回来，我们一起等嘛。”
　　“爹就是不回来了啊！他要丢掉我们！”月子魅哭喊着。月子怜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是突然间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也哭了起来。
　　空扬在很远处便听到了孩童的哭声，那样哀恸凄惨。他皱了皱眉，在这样的乱世之下，每天都在上演着如此悲惨的景象，空扬已见了太多太多。从中心王朝瓦解的那时起，空扬便开始流浪，寻找着可以继承他衣钵的新生力量，而在乱世中，新生代的光芒那样微弱，几乎转瞬即逝。尽管如此，他还是找到了几个。
　　“师父，你听到哭声了吗？”灰发的孩子仰起头，看着空扬，男孩的声音很清脆动听。
　　“听到了，离跃。”空扬微笑着拍拍孩子的头，并没有去看的意思。男孩有些不甘的又望望自己的哥哥，“哥哥，我们真的不去看么？他们听上去好可怜。”
　　男孩的哥哥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一头黑发梳得很整齐，脸上始终挂着温暖的微笑。他看着弟弟乞求的眼神，想到了几年前自己的经历，便对空扬道：“师父，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离飞，我们看了又能怎样？我们帮不了他们。”见到太多这样的事情，同情心也是会麻痹的，而这两个孩子还太小，太善良...
　　“可是您帮助了我和小跃啊！”离飞道，他脸上带着发自内心感激的微笑，看得空扬不由得心软下来。唉，这孩子的笑容太有感染力。空扬笑笑，停下脚步，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循着哭声走去。
　　远远地，空扬见到了两个黑头发的孩子哭着拽住一个青年男子的手臂，那男子相貌英俊却面黄肌瘦，一脸愁苦的看着两个孩子，空扬知道，这又是饥荒上演的惨剧，这个年轻的父亲要不得已放弃自己的孩子...空扬不想再靠近了，那种氛围，容不得外人参与。
　　就在空扬想领着离飞离跃两兄弟离开的时候，流泪的月子魅似乎察觉了什么一般，向着空扬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改变了月子魅的命运，也改变了这个故事中所有人的命运。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直至空扬在月子魅眼前逝去的那一刻，他也未想到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形容这双眼睛带给他的感受。那样的殷红，那样的摄人心魄，与他对视的那一刻，空扬仿佛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幻，唯独那双眼睛的真实感来得那么强烈，如红星一般！那是新生的力量，是自己苦苦追寻好多年的存在！
　　“师父，师父？”离跃扯了扯空扬的衣袖，让神游的空扬回过神来。“师父，我们能帮助他们吗？”怕听到拒绝的回答，离跃很小声的问道。
　　“能。”空扬毫不犹豫的做出回答，他几乎是决心用抢的也要将那孩子抢到手，他实在是太渴望那双红眸，却忽略了红星的邪恶。
　　“请问，我可以收养这两个孩子吗？”突然出现的风度翩翩的陌生男子打断了痛苦中的父子，三人吃惊地望着空扬等人。离跃冲着哭花脸的月子怜做了个鬼脸，正在哭的月子怜没忍住的乐出声来。
　　“你说什么？”月伶辰警惕地问道，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说要收养你的孩子，这怎不叫人惊讶！
　　“你好像遇到了困难，无法抚养他们，我想替你完成。”空扬又顺便看了一眼盯着离跃的月子怜，黑发黑眸，也是粉妆玉琢的美人坯子，至于月子魅，有那一双红眸已足够，不必再看其他条件了，他想要这两个孩子的决心更坚定了几分。
　　月伶辰下意识的便要拒绝，可是目光转移到两个孩子身上，他迟疑了。月子魅看着空扬和月伶辰，对于离飞离跃和月子怜他丝毫不在意。月伶辰表情严峻，手指颤抖，不知该怎么办，因为将孩子送人比直接放弃抚养还令人不齿，可让孩子跟着这个人在一起，似乎会有更优越的条件。
　　“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待你的孩子。”空扬补充道，发觉了月伶辰决心动摇后，他再次提出：“作为回报，每个孩子我给你五十两的抚养权转移金。”
　　两个孩子一百两！月伶辰被这个数字冲击得两眼发黑，这意味着全族的人可以吃上三四年的饱饭！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啊！月伶辰用眼神确认着空扬的诚意，空扬从怀中取出两张银票，递给了月伶辰。
　　月子魅在心底大声呐喊着不要，然而就在他那双欲滴血的眼眸注视下，他的亲爹接过了空扬的银票，匆匆的丢下一句：“魅儿，怜儿，和这个叔叔好好相处，听话。”便扬长而去。月子怜盯着月伶辰的背影坐在地上号啕着，而月子魅的目光冰冷异常，漠然地望着空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