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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姚林鬼话之红女5(修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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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女5
一入眼,首当其冲的便是红。
铺天盖地的红。
莲花楼的舞台布置得极为精细,两旁的栏柱上交织着朱红的绸纱,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红地毯,看台的前方隔着一层稀疏有致的珠帘,舞台的顶上悬挂着数以百计的大红色的走马灯,照得舞台鲜活明亮,亦照得舞台中央那抹红影飘然若仙。
秦毓枫几乎看第一眼就确定了,这就是红女。
因为这个世上几乎再无可能有第二个女子当得此名。她身披鲜红飘逸的舞衣,足尖轻点于地,跳跃旋身,一个挥舞就带出了一片虹彩。漫红的舞台仿佛就是那一片花海,而她就是花海中央那翩跹起舞的蝴蝶。
她并未束发,甚至没有佩戴任何珠饰。一袭黑亮的长发就这么让它随意地垂落下来,古时有人形容美人“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而红女却能披发而舞,由此可见她对自己容貌的自信。要知民风世俗将女子散发于人前乃视为羞耻行为,而红女却似满不在乎,那随着身姿飘动的秀发不仅不显丑态,反而衬得人灵动婉转、生机勃勃。
看台下的男人们早已看得如痴如醉,嘴中呼喊着“红女”,手里扬着大把的钞票,试图引来美人的惊鸿一瞥。
莲花楼有个人尽皆知的规矩。在红女出场的晚上,接待的客人不是由老鸨而定,而是在红女舞后自己挑选,不论老小、不分贵贱,皆有机会。
所以此刻,当鼓声渐歇、丝竹声断,一舞做毕时,整个看台人声鼎沸、呼声如雷。
谁都知道,捧红女的场不是什么一两三钱的事,所需的银钱足够普通人家过活好几个月了。来一次不容易,可来一次就能被选中,那几乎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饶是如此,仍是有许多的人抱着这种“一步登天”的想法,前仆后继而至,以至于红女的场子,总是座无虚席。
可谁也没想到,天上掉馅饼的事还真有。
而这馅饼,好巧不巧,正好落在初来乍到的方子同身上。
美人纤纤玉指轻点,便注定了方子同将成为今夜最风光的人。
“子同,你可真是走了大运了。”不消看,秦毓枫也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嫉羡的目光;不消听,也能揣测出人群的“嗡嗡声”究竟是在讨论些什么。
再看看全场的焦点、众人心中的幸运儿,秦毓枫简直想要仰天长啸,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只是谁是鲜花,谁才是牛粪,秦毓枫的心里怕是也不足为外人道也。
与红女的艳丽夺目不同,方子同端的是俊秀静美,整个人柔和的像一颗珍珠,又偏偏被一层锋利的硬壳所包裹,这样的矛盾不仅不影响他的内涵,反而极容易使人产生想要接近他、了解他的冲动。
秦毓枫想起了一句诗。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方子同的身上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宝藏,等待着你去发掘、去守候,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个惊喜将会是什么?
而这种期待,则正是对人的一种致命的诱惑。
秦毓枫甚至想过,若是子同为女子,当可令江山易主、当可使宝石无光。
相较于其他人的激动,方子同却像是对这一切毫无所查一般,一动也不动,只是盯着舞台,也不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直到听到耳旁秦毓枫那略带艳羡的口气,才冷冷地回了一句:“是吗?”
“当然是啦!这是多少人想也想不来的事,你瞧见没有?啧啧啧,红女果真是不负盛名啊,这一趟可没白来啊。”秦毓枫也不知从哪儿捣鼓出一把扇子来,学着人家世家公子纸扇轻摇,只可惜那块眯成一条缝的眼和那不停在下巴处来回抚摸的手让他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
果然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方子同悄悄在心中腹诽了一句,只是不知为何,心情却莫名地有些开怀。
正在这时,人群中的议论声突然变成了一阵阵的欢呼声和哄闹声,整个场面都沸腾了。
原来红女正笑语嫣然地步下舞台,朝秦方二人款款走来。
自红女走红以来,还是第一次亲自下台来邀请自己的客人。此等殊荣,旁人早已将其视为一生佳话,偏偏“佳话”的主人却仍是安坐着,表情平淡,完全没有起身的打算。
红女却不以为恼,相反,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直直走向方子同,一把牵住了方子同的手,脆声说到:“公子您丰神俊朗、器宇轩昂,能来捧奴家的场,奴家真真是不胜荣宠。今晚可否……让奴家有幸来伺候公子爷?”
明明是如此大胆露骨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不仅没有一丝羞怯忐忑,反而一脸笑意,仿佛再正常不过了,倒让有些不自在的方子同觉得倒是自己过于矫情了。
望着眼前浓艳至极的女子,方子同微微启唇:“有何不可。”
自己之前与秦毓枫商量过许多接近红女的法子,没想到今晚竟然误打误撞地碰上了这么好的机会。
只是……
这般的话,难免就要让红女知道那件事了……
从小到大,白叔的告诫自己一刻都不敢忘,这一次……
想必若是为了查案,白叔一定不会怪罪自己的吧。
想到这儿,方子同才略微宽了宽心。
“这位公子想什么呢?莫非是过于兴奋而呆住了?”正在方子同一阵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娇脆好听的女声。方子同蓦然回过神儿来,侧头便看见了一张浓艳绮丽的艳容。
红女离他很近,几乎是半靠在方子同的怀中。她个子不矮,几乎与方子同一般身高,这一凑近,面容几乎与他相贴,那涂抹得艳红的唇已然贴向他的脸颊,方子同能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女儿香,却一瞬间觉得那似乎是从她嘴唇中散发出来的。
方子同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更未见过如此爱黏人的人。
方子同的脑中闪过一丝幻觉,自己此刻正被一条美艳无比的大花蛇紧紧地束缚着,动也动不得,甩也甩不掉,甚至还不能出手伤了她……
而红女似乎就偏爱看他这副左右为难、欲言又止的模样,甚至还伸出手摸了摸方子同的脸,笑得欢畅,仿佛她才是那花钱寻乐的客人。
“哟,公子你的皮肤可真好,滑滑嫩嫩的,怎么保养的,也教教奴家嘛……”
方子同也不搭话,只是偏了偏脸,轻轻避开了她的碰触。
红女却并不怪他不解风情,反而变本加厉,这会儿干脆伸手为方子同宽衣解带起来。
那双手纤长白净,指甲上涂着丹红蔻丹,就连为男人脱衣的时候也是指节灵活、小指轻扬,果然漂亮。
手上动作不停,嘴上更是不饶:“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公子,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赶紧上床歇息吧。” 语声带笑,“歇息”二字更是着重强调,方子同自然是听出了女子大胆的暗示,心下不免有些尴尬。
眼看着红女的手已经快伸向自己的中衣了,方子同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红女你……住手!”
“噢?住手?”红女虽然嘴上满不在乎,声带调笑,但见方子同是真的恼了,便也乖巧地放开了手,退开了些,冲着他扬起了满脸笑容。
那笑容绝不会是一个青楼女子对着普通的客人的,没有嫌恶、没有不甘,也不会是对待情人的,因为那里面亦没有缠绵的情意,而是带着一丝狡黠、一丝宠溺,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暖人心房。
方子同顿时心中一暖,在这样的笑容下,也逐渐放下了自己的戒备。
他想到了红女的命运,想到了自己此行的原因。
他知道红女是在戏耍自己,就同秦毓枫经常调笑自己一般。他并不讨厌。
从小到大,自己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连玩伴都是寥寥无几。自己的世界里记忆中仿佛只有白叔,也只能是白叔。
白叔对自己固然很好,却也为人冷淡,对自己更是诸多管制。
譬如笑。如亲人般的笑。
那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自己与红女只不过萍水相逢,甚至连名字她都不知,却能给与自己如此珍贵的笑容,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到头来却要受到那样的伤害……
不知为何,方子同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