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印莲

8、惊魂一夜

　　8.
　　莲生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屋里只留了一盏小灯，还是曲临威从地上搬到床上时留的那盏灯。
　　莲生坐起来，把被子裹紧了，只露了双眼睛在外面，小心肝吓得直哆嗦，睁大眼睛看着房里，不知道会不会从哪个黑暗的角落里跑出什么怪物来。
　　“曲临威！”莲生又喊了声。
　　回应她的只有窗外的风雨大作。
　　一阵阵冷风灌进来，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四周，仿佛下一秒就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窜出来一个怪物。
　　莲生觉得嗓子有点疼，不知是紧张的还是冻到了，又试着说了句：“曲临威！你别吓我啊，快点出来！”话里呆着哭腔，那声音就跟她现在的身体一样抖得厉害。
　　屋内这盏小灯实在昏暗，莲生觉得四周的暗影里像是潜伏着某些东西，左边柜子后面的影子看起来像一个没有脑袋的人的背影；右边书架边那个是什么……圆圆的，是人头吗？
　　莲生越想越害怕，怕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就怕把那些什么东西给吓着了，人家跑过来吓唬她。
　　“呜……”莲生想哭，这么想着想着，眼泪还真掉下来了。
　　“临威……”莲生低声呜咽。
　　这两天来，她第一次那么地害怕。跟曲临威在一起，虽然他派不上什么用吧，但好歹人多壮胆，就算被妖怪吃掉黄泉路上也能多个人跟她一起斗个地主啥的……
　　让她一个人来面对这些，她的小心肝真是吃不消。
　　可是哭了也没用，哪里还有曲临威的影子。
　　房里空落落的，风雨又一阵打进了房里，“哗啦啦”湿了书桌上的书卷，窗外摇曳的竹叶里像藏了多少僵尸怪物，随时能跳出来吃人血肉……
　　莲生有点坐不住了，哆嗦着四下打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不被怪物吃掉也能被自己吓死！她的大脑经历了一番战栗后，开始运转起来想办法。
　　从刚才开始房门就没有开过，曲临威起床只是为了关窗户，那就不可能自己走出去。从床边走到窗口，距离就这么点，他会在哪里？
　　冷风呼啦啦地灌进来，莲生虽然裹了厚厚的两条被子加一条毯子，手脚却越来越冰冷。潮气随着大风和雨水卷进室内，忽然莲生闻到了扑面而来的一阵令人作呕的腥臭。
　　莲生起了一生鸡皮疙瘩，这种感觉太像那晚在家里做的梦了，冷得浑身发抖，四面都是水，却找不到任何出口……
　　莲生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生疼生疼。
　　这次可不是梦了。
　　莲生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曲临威！”
　　除了风声雨声和窗外竹子哗啦啦的声音，黑暗中仿佛还有一些别的声响，低低的，呢喃的，悉悉索索的……在回应她。
　　莲生喊声这么大，若是平日里，隔了几间房里住的和尚也都该听见了，可或许是风雨太大，莲生的声音被淹没在风雨中，并无人出来搭理。
　　“Shit！”莲生骂了句洋文。
　　她英文学得不怎么样，骂人的话发音最地道，还带着绝对的气势。
　　“有什么冲着我来，快放了曲临威！”莲生对着那片黑暗叫道。声音不小，那是为了壮胆，让自己愤怒起来。
　　以前跟爷爷聊天，有一次说起过一件事，爷爷问莲生，有一种东西可以很好地消除人心中的恐惧，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当时年芳二八的莲生怀着一股子浪漫劲儿托着腮问：“是不是爱？”
　　爷爷嘴角抽了一下，说：“爱，当然也是，狗妈妈还能为了狗崽子跟人拼命呢……咱现在说的是一些实际的。”
　　“哦。”莲生点点头。
　　爷爷说：“能让人短时间内能忘记恐惧的，是愤怒。极度的愤怒可以让人失去理智，脑子一热，哪里还想什么恐惧不恐惧的？就想着要扑上去跟人拼命了。”
　　莲生后来看过一个恐怖片，其实因为家里人有接触鬼怪这些事，所以她平日里恐怖片是绝对不看的，可那天她室友刘思桐暗恋的对象有了女朋友，她需要一些东西来刺激大脑，就把宿舍里窗帘都拉拉上，开始在电脑上放恐怖片，两姑娘开始还吃薯片喝可乐，到后来缩在被子里都不敢起来上厕所。那个故事讲的，就是一对母子，家里遇鬼，后来鬼把孩子弄死了，母亲怒不可歇，原本还逃来逃去，孩子死后她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扑上去就跟鬼拼命，结果还真把那鬼给驱散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其实鬼怪并没有想的那么可怕，恐惧很多时候都来自我们内心，真的大家都站起来拼命了，谁知道谁能赢谁呢？

　　是故，莲生让自己相信那怪物吃掉了曲临威，点燃了自己的满腔怒火，动作利索地一把拉开被子，冷风刹那就惯进了她的衣领，瞬间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莲生又骂了句祖国国骂，拉起毯子披在身上，下了床。
　　愤怒你妹啊，自己骗自己的把戏一点都不好使！
　　“哗啦”一声闷雷伴随闪电照亮四周围，紧接着房间里那盏可怜的小壁灯闪了闪，艰难地继续亮了，只是好似快烧完的油灯，光线弱得可怜。
　　莲生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学着曲临威自己安慰自己的傻劲儿，给自己心理暗示说：不怕不怕，最多把老子也变成恶鬼，就凭老子这怨气，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就这么自己嘀嘀咕咕了一阵，她终于鼓起勇气大步走到门边，一把拉开房门，向室外走去。
　　厢房廊里有路灯，灯原本就不算亮，只能照个路面，如今风雨大作，就更显得昏暗，竹子被风雨打得东倒西歪，只见叶面上反射出的白光在黑漆漆的叶子上一闪又一闪，老像恐怖片里的场景了。
　　莲生紧了紧身上的毯子，拿起放在外间门边的黄油布伞，很利索地打开，向寺院大殿走去。
　　她很努力克制住自己的颤抖，迈开大步，心里默念：你妹！你妹！你妹！有本事来抓老子啊！来啊！来啊！来啊！
　　爷爷说过，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概！
　　寺庙本是佛门重地，却也是煞气很重的地方。从风水学上说，寺院旁边跟墓地旁边一样，都不适宜居住。
　　夜晚的寺庙黑呼呼的，看起来有些吓人，一道惊雷劈过，莲生差点吓掉了手里的雨伞，她停住脚步，好一会儿，才又让自己镇静下来，继续往前走。
　　一般妖物是不可能控制雷电的，当雷公电母是吃素的呢？
　　要是这怪物真能控制雷电，她也没啥要躲的了，人家弄死她就跟她捏死个蚂蚁差不多了。
　　莲生告诉自己，下雨打雷只是巧合，但是她有强烈的直觉，昨夜在她家遇见的那个怪物，又来了！

　　大雄宝殿的大门已关上，莲生熟门熟路地走到偏门，粗鲁地破坏掉那道年久失修的锁扣，摸索着打开了电灯开关，一瞬间眼前昼亮。
　　莲生眯了下眼，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从里间向大殿上走去。
　　不知是大殿里有大佛的关系，还是因为这里有足够的照明，莲生进来后心里安稳了许多，仰面看着贴金大佛那安详的脸，在蒲团上跪下来，拿出释尧师父给她的黑曜石佛珠，开始背诵小时候被强迫记住的晦涩的经文。
　　又一道闪电划过，雷声轰隆。大殿顶上明亮的日光灯管也似乎抵挡不住这样的声响，闪了好几下，大佛的脸便也跟着闪了几下，最后一切恢复光明，只剩大雨打在殿堂瓦砾上的声响。
　　这样密集的雨滴声，反而显得大殿更加空旷和孤立。
　　莲生一遍遍背诵着经文，试图让自己集中心智，排除杂念，直到“哗啦”一声，大殿中间那排日光灯同时爆裂，她便跌坐在蒲团上，紧紧捏着佛珠，再也背诵不下去了。
　　大殿上方有三排日光灯罩，布局经过精心设计，既不会影响使用功能，又能跟这古老的寺庙大殿和谐融合起来。从刚才开始，莲生就觉得有股冷风从地面席卷过来，便知道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果然风从地下卷到上方的时候，中间那排灯罩下的并列四排日光灯管，都爆裂了。
　　莲生看着掉在地上的灯管碎片，苦笑。
　　若是人家连大佛都不怕，她又能跑到哪里去？
　　如果这是武侠小说，莲生会大喊一句：“何方神圣，何不献身一叙！”
　　然后面对不知名的鬼怪，这是万万使不得的。很多鬼怪本不会攻击人，但若它们发现有人可以看见、听见它们，或者主动表示要与它们对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从理论上，莲生清楚地知道，她现在做不了什么，恐惧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唯一能做的只有诵经。
　　重新调整姿势，莲生端坐下来，继续捏着佛珠对大佛念念有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阵冷风从地面袭来，这阵风冷得莲生坐不住了，睁开眼睛一下子跳上了蒲团！
　　地面竟然凝结起了冰，上面涌起了一团冰蓝色的雾气！只觉得寒气逼人。
　　莲生赶紧向上跳到放置大佛的台阶上，那阵冰蓝色的气息没有马上靠近，而是在台阶外慢慢浮动了几圈，才又向上攀过来。
　　莲生绝望了，想起了她做的那个梦，是那么惊人的相像！噢噢噢噢没想到自己小小年纪就要在这里告别父老乡亲了……她实在是还有好多事都没做哪，实在不想死啊……
　　寒气所到之处，都凝结上了冰凌，冰凌上又结了冰凌，厚厚一层。这团隐隐透着淡蓝色光团的雾气，又慢慢攀上了佛像座基，莲生攀着大佛，已经尽她所能两脚都搭到最高处了，没有地方可以躲了。
　　雾气攀上来，莲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脚被冻结起来，却发现自己再也动不了。
　　可悲的是，这次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实，再也不是梦了。
　　更可悲的是，这事发生在寒水寺的大佛金身前！
　　大佛也坑爹，你妹啊！

作者有话说

　　同志们说害怕，我觉得，同志们都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