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印莲

22、死人

　　5.
　　虽然女人流出了血泪，但是莲生并没有觉得可怕，相反，只觉得她可怜。
　　这个梦倒也不算是噩梦，女人没有吓唬莲生，她只是有点孤独，有点怨恨，有点楚楚可怜，苍白而温柔。
　　莲生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刘思桐早没影子了。她爬起来洗漱洗漱，开了房门走下去。
　　走到下面，莲生才看清楚房屋全貌。
　　院里房屋有三栋，每栋两层，呈凹字行排放，两处拐角各自相连，格局有点像老北京的四合院，正屋向南，对着大门。莲生她们住的是东边的那一栋的二楼，底楼是厨房和餐厅。
　　莲生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到底是村长家，真大，房屋面积有她家两倍大。
　　这房子应该是造了很多年了，墙面近来粉刷过，看起来很新，也很干净。莲生走到下面，就见大婶子喊她吃早饭，莲生走进餐厅，才坐下，就听见大门口传来说话声，接着有三、四个人走过餐厅门口，向正屋走去。
　　她好奇地看了过去，他们大约是村民，有四十多岁的汉子，也有六十多岁的长者。他们路过餐厅的时候也见着莲生了，估摸着也是好奇，多看了几眼，而后鱼贯进入正屋。
　　走在最后面的是曲临威，莲生一见他，赶紧把他喊过来。
　　莲生见他一脸凝重，赶忙问：“怎么了？”
　　曲临威叹了口气，说：“今天一早，村里就沸腾了，因为那个石碑裂开了。”
　　莲生愣了一下，“昨天我们撞到的那个石碑？”
　　“是的。”曲临威见莲生面前放着茶，拿起来喝了一口，说，“重点还不是石碑裂开了，而是石碑下面竟然出现了一个空洞，像地表塌陷一样。”
　　“空洞？”莲生回忆了一下，“我们昨天确实把石碑撞开了，石碑斜倒在榕树上了，石碑下面的土撬开了，但是……那里是空的？”
　　曲临威点头，说：“陷下去了一大个空洞。”
　　莲生想到了刘天航说的那个故事，心脏急跳了一下，问：“难道下面埋藏了什么东西不成？”
　　曲临威摇头，“不知道，刘大伯他们已经在处理了，本来是要找人把石碑下面填起来，再把石碑重新立回去的，但是村里有一部分迷信的人从早上开始就在闹了，说这是特别不吉利的事，应该要去山上请师父回来做过道场才好。刘大伯又是个不信邪的人，所以闹得有点不愉快，最后村长出面说这事村委会讨论过后再给大家消息。”
　　莲生点头表示理解，“农村地区对这些禁忌的东西看得比较严重。”
　　“嗯，刘思桐心情不太好，一个早上一句话都没说，现在还坐在外面呢，你吃好了出去看她一下吧。”

　　石碑毕竟是刘思桐开车撞上去的，如今给大伯和爷爷都带来了麻烦，她心里必然内疚。刘思桐一内疚，莲生也就跟着内疚，因为是她把矿泉水递给刘思桐的，要不是这样，桐桐也不会撞车。
　　于是两人并排坐在村外的湖边上，傻傻地坐了一下午，远远看着刘天航和曲临威玩水游泳叉鱼，玩得不亦乐乎。
　　刘天航见她俩那样，心里觉得好笑，走上前去，摸了摸刘思桐的脑袋，对她们说：“两傻妞，坐着干啥呢，跟哥哥回家了。”
　　曲临威拎了一桶鱼也走过来，笑道：“别苦着个脸，晚上有烤鱼吃了。”
　　奶奶和大婶子准备的晚饭非常丰盛，谁也没提那个石碑的事，就怕刘思桐不开心。其实奶奶也是信那些东西的，下午都偷偷地烧过了香，但到底更疼这个孙女儿，不会去怪她。大伯又是不屑去相信那什么个破鬼怪传说的，大婶子也不敢说什么。
　　大伯有两个孩子，儿子在国外，娶了个洋媳妇，过两天也会带着小孙子回来，小女儿是省里的公务员，来年准备结婚，这次回来也要带着未来的女婿一起来，所以两口子一心盼着儿孙，自是喜气洋洋，都没把那石碑的事往心里去。
　　吃过晚饭，刘思桐心情也好些了，待到天黑，刘天航在院子里架起了烧烤架子，把腌好的鱼拿出来烤，大伯说很久没那么高兴了，让大婶子从冰箱里弄了些牛肉、羊肉、豆腐什么的一起过来烤，还去村里的小卖铺里搬了一箱啤酒过来。刘天航又从冰箱里把冰块拿出来装进大锅做成冰桶，再把啤酒放进去冰镇，等到火升起来鱼肉烤出来的时候，就着冰啤酒一起吃，只叹神仙也羡慕。

　　今夜天上一点云都没有，月勾明朗，繁星闪烁。曲临威说，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星空了。
　　山里海拔高，距离星星也更近，月亮当空，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
　　四川人爱吃辣，烧烤自然也是辣的，莲生近年来吃辣吃得有点多，嘴唇都疼了，就着啤酒一小口一小口吃，眯起眼睛享受山间吹来的清新的风，感觉心境都似开阔了许多。
　　“城市的速度太快，压力太大了，人容易迷失了自我，只有把速度慢下来，才能有时间思考生命的意义。”莲生难得发表一些正儿八经的感叹。
　　曲临威揉揉她的头发，笑话她：“这话别人还能说说，你嘛……莲生，你觉得你有压力吗？”
　　“有的！”莲生觉得很屈辱，“虽然压力不能说大，但是还是有的嘛，是吧！”
　　“好好好，有有有。”曲临威给她空了的碗里舀上甜乳腐做的蘸水，又夹了块烤好的羊肉给她，说，“多吃点，解压的。”
　　莲生翻了个白眼。

　　今夜过得很是逍遥，不胜酒力的莲生也喝了两瓶啤酒，直到肚子涨得再也吃不下，才停下来。
　　夜深，大家一起收拾收拾东西，互相道了晚安，就各自带着美丽的心情，回屋睡去了。
　　刘思桐心情也很好，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农村的夜里不比城市，那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好在今夜有半弯月牙，月光清冷地打在浅色的窗帘上，投下一排光影。
　　夜里的风很凉爽，所以窗户开了一半，有微风吹进来的时候，窗帘会微微浮动。
　　莲生看着那窗帘，发了会儿呆，就睡着了。
　　今夜她又做了个梦，梦里场景很杂乱，她看见晃动的人影，耳边有嗡嗡嗡嗡的讲话声，很响很闹，但是像破了嗓子的音箱，嘈杂但分辨不出说的话来。眼前的景物都像蒙着一层磨砂的玻璃，晃啊，晃啊……
　　她觉得应该是自己在走路，她都能感觉到脚下高低不平的泥地梗得她的脚底心隐隐作痛。她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眼前大片的黑色，白色，还有红色。
　　好像闻到了血腥味，那么浓烈，那么腥甜。
　　内心涌起了不可名状的悲伤，身上好疼，心里也好疼，疼得只是想哭，想哭，又哭不出来……

　　隐约间莲生听见有人喊她，好一阵恍惚，眼前晃过墨染一般的红色和黑色，她才感觉到手臂一阵发疼，醒过来。
　　睁开眼睛就看见刘思桐惊慌的眼神，她有一种像是通宵没睡的疲惫，指甲扣进掌心里，才强自清醒过来，用力把眼睛睁大。
　　“莲生你别吓我，你没事吧？”刘思桐焦急地问。
　　莲生挣扎着坐起来，看窗外的天色，应该是刚刚天亮，她和刘思桐都还在床上。
　　“我怎么了？”莲生问。问话的时候，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很脏，又看看睡衣，更脏，一团团黑黑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被你的梦话吵醒了，就看见你这样……你满头大汗，表情很可怕，我想叫醒你，叫了好久你才醒。”刘思桐一脸担心地说。
　　“我去冲个澡。”莲生道。
　　她脚刚落地，就发现拖鞋上也很脏，这双本来是放在室内穿的拖鞋，不可能有那么多泥灰。她心里慌了一下，赶紧向卫生间走去。
　　这个大房里自带卫生间，卫生间里有镜子，莲生不照不知道，一照之下，都有点敬佩刘思桐的胆子了。
　　她这简直像是刚从泥地里爬完回来的，身上脸上都是脏东西。莲生注意到了她的手臂皮肤上沾了一团褐色的东西，看得心里有点发毛，把手伸进水龙头下面冲，除了黑色的污泥外，那褐色的东西冲出来，竟然是红的！
　　那褐色的脏东西是干涸的血！

　　莲生把衣服脱了，冲了个澡，死命地搓，还觉得身上脏。
　　虽然身上有污泥和血迹，但是并没有伤口，也没有大姨妈……这些血是哪里来的？
　　洗完澡，莲生穿了内裤和T恤就走回房里，这时候她发现身上的肌肉有些无力，隐隐还泛酸。一般她跳完一个小时的健美操后，就是这种的感觉，再过一天，肌肉就会酸得很厉害。
　　但是，她有做过剧烈运动吗？
　　刘思桐看着莲生很担心，莲生爬上床安抚了她一下，而后又躺下。她是真的坚持不住了，浑身疲软，头一着枕头，不过一分钟，就睡着了。
　　这回的睡眠质量很好，等刘思桐再次叫醒她的时候，她方觉得睡醒了。

　　莲生看了下手机，十点半了，起来梳洗一下也该下楼了，今天家里会多两个亲戚过来，她睡到吃中午饭的时间总归不太好。
　　“楼下有大婶子做的绿豆糕，先吃一块。”刘思桐拉着莲生下楼。走到楼梯口，见到匆匆而过一脸凝重的大婶子，莲生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大婶子就像没看见她们一般，急急忙忙就往外跑去了，约莫着发生了什么事？
　　莲生跟刘思桐对看了一眼，拐进餐厅。
　　刘思桐给莲生倒上热豆浆和绿豆糕，两人一起有一口没一口地吃，刘思桐问莲生：“昨天是怎么回事？你梦游了？”
　　莲生捏着绿豆糕的手顿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我没那习惯的啊……你知道的。”
　　“那你怎么一身泥？跟在泥地里打过滚一样。”刘思桐奇怪道。
　　莲生叹了口气，想了想，只说：“这事先别跟其他说人。”
　　刘思桐点头。

　　奶奶在家做了饭，刘思桐和莲生都一起帮了忙。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刘天航和曲临威回来了，但没见大伯和爷爷，大婶子也不在。刘天航说，大伯他们有事不回来吃饭，他们几个先吃。
　　奶奶叨咕了几句，也就盛了饭，跟几个孩子一起吃了。
　　莲生想问些什么，但见曲临威埋头苦吃刻意不理她，也便忍住没问。
　　等吃好饭，把奶奶哄去睡了午觉，曲临威才说：“村子里出事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吃饭前莲生走到门口看过，路过的几个人都在窃窃私语，行色匆匆。
　　“出了什么事？”刘思桐问。
　　“村里死人了。”刘天航道，“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被人生生掐断了喉咙，死状恐怖。”

作者有话说

　　留言是越来越少了啊，上一章发了两天才两个回复，内心瓦凉瓦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