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印莲

23、犯煞

　　6.
　　村里一时间谣言四起，特别是年长些的村民，都说是那石碑破裂，指不定什么妖怪跑出来，害死了人。
　　死了人的那户人家的老妈子过了先期发现尸体的伤痛欲绝，到了傍晚时分，搬了个凳子坐到村长家门口，开始破口大骂。
　　既然是因着石碑破裂遭了邪，那当然要把这个责任归结到撞破石碑的村长家了。昨日村长召集村干部刚答应请人来做个道场再填石碑的，这下子也有点恼火。
　　农村妇女骂起人来，是骂什么的都有，大伯脾气也直，差点跟人吵起来，但大婶子只拉开大伯，说看在人家刚死了儿子的份上，让她骂一会儿吧，没找到凶手，人家难免胸中有气，总要找地方发泄出来。
　　刘思桐脸色不好看，本来这两天爷爷做寿是件喜气的事，结果搞成这样，被人堵着门口骂，多么晦气。
　　今日下午亲戚又来了两三号人，见这样的状况，也有点恼火，倒是后来刘天航找了警察过来，才把那个骂人的老妈子“请”走。
　　报警电话也是事发之后刘天航打的，刑警自然不相信鬼神一说，又做笔录又做勘察弄了一个下午，刘天航和曲临威基本都陪在边上，他们也想弄明白个究竟。

　　晚上刘思桐的爹妈也打了电话来问情况，刘思桐差点没哭出来，想来骂人的老妈子都骂到了她心里去，村民指责石碑弄坏之事，把压力都压到了她身上。
　　刘思桐的妈妈在电话里忍不住骂了几句，都什么年代了，还信那些！反正他们的飞机也在明天，明儿个傍晚也就到了，让大家都别往心里去。
　　说是这么说，安抚也安抚了，但是内心的忐忑还是难免。
　　晚上各人说了几句，就早早回房睡觉了。
　　莲生跑到曲临威的房里去，问一下案件的详情，后来刘天航和刘思桐也跑了过来。

　　死的那个小伙子被发现的时候，是伏在了窗户上的，半个身子在窗外，半个身子在室内。脖子被生生掐断了喉咙，血迹从床边一直拖到了窗口。
　　那状态模样，真让人怀疑是不是野兽干的，来的刑警队长也说，他干了那么多年刑警，见过的案发现场也不少了，就没见过这么生猛的。
　　那条从床边到窗台的血迹很明显是没有停顿一次性拖拉的，而且速度还很快，这就可以判断犯罪分子力量很大；尸体上没有太多挣扎的痕迹，像是被人一掐就毙命的，那也说明凶犯在力量和体型上应该都比较大；再来就是尸体上没有别的创伤，脖子上的伤痕干脆利落，是被一把掐断的，并且手指都直接扣进了脖子里，造成了几个血洞。
　　就最后这一点，让人十分困惑，就算是力气特别大的庄稼汉，也不可能大到手指能像野兽的牙齿一样陷进皮肉里。但那又不是野兽，因为脖子上的洞就五个，一边一个，另一边四个，排列跟人类的手型是一样的。
　　说起来，这样的利器也不是没有，就是那种戴在手上的钢爪。只是从创伤面看，又不是那么锋利的利器。
　　这几点也让经验丰富的刑警队长感到困惑。

　　村里死人后，村委会下午就找人去了山上请人回来做道场，估摸着两天时间就能到。
　　当夜四人没探讨出个什么来，刘天航对刘思桐说：“我讲那些故事就是营造气氛，虽然对鬼神之说应该心怀敬畏，但是学了那么多年理工科，我真的不相信那些虚无的东西有什么不得了的能力，要真是那样，我们还上什么学，建设祖国靠道士就可以了嘛。”
　　莲生没有说话，她家里就是做这一行的，她心知那些东西的厉害。只叹这时候爷爷奶奶或者姐姐在身边就好了。
　　又说了几句，就散了，各自回房睡觉。
　　当夜莲生躺在床上很久没睡着，她知道刘思桐也没睡着，两人有一句没有句聊天，聊到最后，倒也都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莲生依然睡得不安稳，依然在做梦。梦里看到的东西还是像蒙上了雾气的镜头，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光线昏暗，只看到一块块的黑色和红色。
　　莲生隐约听见了女人的笑声，叫着：“相公，相公……你快过来呀……”那声音太冷，冷得浑身都发抖。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走路，路面不平，走得很累，身体快受不住了，但是脚步又快又轻，也不知道是去哪里。
　　一切迷迷糊糊地开始，又迷迷糊糊地结束，在莲生把眼睛睁开的时候，还是只有一个感觉：累。

　　这次醒过来，天边才微微有光，四下里静悄悄的，连勤劳早起的老者都还没动静。
　　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远处的山峦都像在雾里，氤氲了一笼潮气。
　　莲生轻手轻脚起了床，走进卫生间去冲澡。
　　她没有意外，看见自己身上很脏，可能是因为外面下了小雨，所以衣服是潮的，裤脚管上都还有泥泞。这件昨晚新换的睡衣上破了两个洞，膝盖处都青紫了，想来是摔了跤。
　　指甲里有深褐色的污泥，那种干涸以后紧绷的感觉，她大约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把身上都冲干净以后，莲生还在洗手间里找到了指甲剪，把指甲剪到她能剪到的最短，隐隐有些疼。
　　刘思桐还没醒，她又把床单和拖鞋都处理过了，才走出门去。
　　房门外是一个小厅，有一排对着大院的大玻璃窗，窗户没关上，有些细雨打进来，微凉，莲生不禁打了个颤。
　　“你站这儿干嘛呢？”忽然有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来，莲生回过头，见曲临威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眯着眼睛，一脸还没睡醒的样子。
　　“你怎么也起来了？”莲生转身对着他。
　　“起来上厕所。”曲临威打了个哈欠。他和刘天航睡的都是小房间，房间内没有自带厕所，“你呢？”
　　莲生叹了口气，说：“我们谈谈吧。”
　　曲临威洗漱过后回到房间，听莲生把她这两天早上的怪事都说了，沉默了片刻。
　　他看着莲生有点自残的剪指甲法，还有那个磕破了的膝盖，说：“今天晚上你跟我睡。”
　　莲生一愣。
　　“我不睡觉，我可以看着你，不让你出去。”曲临威说，“莲生，这些鬼怪的事情我不懂，我能做的也不多，但既然一起出来了，我就有责任保护好你。”
　　莲生心里一暖，就想，这厮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而后她回了房又补了会儿眠，再跟刘思桐一起起床。
　　这次起床是真的被人吵醒的，蒙蒙细雨中，村里炸开了锅，又有一户人家家的儿子死了！

　　这户人家住在村东，家里就一个独苗儿子，今年也二十，在外面上大学，暑假回来探亲，前几日才买好火车票，说再过两天就回学校了，没想到从此再也回不去了。
　　孩子妈哭得嘶声力竭，孩子爹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发呆，这个孩子身上寄托了全家的希望，他不知道今后还能有什么指望。
　　这户人家跟村长家带了点亲戚，当然刘家村里的村民从远了说，都是沾亲带故的，只是这户人家更近些，刘思桐的爷爷跟死者的爷爷还是表兄弟。本来爷爷做寿他们家也会过来吃饭的，这会儿吃饭不说了，不上门闹事已经很给面子了。
　　他们家的孩子死得比上一户人家更惨些。
　　孩子的嘴角被人向两边撕扯开了，从锁骨到胸口有四道深深的抓印，深可见骨。心脏被生生挖了出来，捏碎了，就扔在脚边上。
　　一样是原始的粗暴，血腥惨烈。
　　若说是人做的，倒不如说是什么妖怪所为。而说到妖怪，人们自然又想到犯了煞的那个石碑，一时间人心惶惶。

　　曲临威和刘天航跟着刑警过去看过现场，但是不让两姑娘去，也怕会增加刘思桐的心理负担。
　　莲生早晨的怪现象，莲生和曲临威都默契地没有跟人提起，刘思桐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了，说出来也是徒增烦恼。
　　但是她们在家也并不安宁，知道今儿个又死了人后，昨天跑来骂街的大妈一大早又搬了个板凳过来骂，说撞坏了石碑要遭报应的，为什么这个报应要遭到别人头上，不遭到你们自己家头上！
　　昨日里过来的几个亲戚看不过去，动手去把大妈拉开，但是大妈泼辣起来也难缠，动真格么又怕伤着她，所以双方对峙了半天，几个人堵在门口围成人墙不让她靠近，她还在骂。
　　刘思桐躲在房里不肯出来，莲生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她，其实更需要安慰的人是她自己。
　　门外的小厅里有布艺沙发，莲生窝进去，跟奶奶打了个电话。
　　莲生把事情的原原本本都跟奶奶说了，还说了刘天航说的那个传说故事。奶奶吸了一口气说：“莲生，石碑被撞开后，你就上去摸了石碑，那煞气就跟着你了。”
　　莲生抬头看了下四周，只觉得一阵发冷，忙问：“那要怎么办？”
　　奶奶说：“这事凶险，我教你一个法子，能不能破还不知道。临威在你身边倒是好，今天晚上你去找他，让他照着我说的做。”

作者有话说

　　要不要再多给勤奋的码字员一点鸡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