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三菇油泼

3、第 3 章

　　这次，不比那山洪带来的皮外之伤，你休养了近百年，才可行动如常。

　　看你虚弱的模样，有怜惜，却只能放心底，我知这暗生的某种情愫，不能任由它肆意下去。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对你好，试着再更好。

　　于是你见到我常会笑着说：“我是攒了多少世的福气，才修来这么一个好妹子。”也就习惯了称你姐姐，不争辩，没什么好辩的。

　　我问过当日纯阳子和你说了什么，你摇头不语，我也没再提。

　　日子一天天过去，波澜不惊。偶尔有两三只不自量的小妖，想讨些好处，却总是灰头土脸的离去。我喜你的不招摇，喜你的聪慧，却不喜你幻化成的人形，虽然那是美极了的相。每每看到你
　　的人形，脑海中就会浮现那两个孩子乌青的唇。人，不是好东西，为什么你却那么向往？

　　终于，你不再以本相示人，终日顶着人的模样，学走路，吟唱。甚至还会去闹市里买些小玩意，把洞府打扮的同闺房一样。我想反对，我知这不是正途，修道怎可心有旁骛？但见你鲜活的模样，就作罢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日子还久长，总有一天你会厌倦这些所谓的新鲜玩意，潜心修道的。可我错了，你变了，你开始把自己当成人，去茶馆听那些山野故事，去横梁上偷学那大厨的手艺，甚至学会了我那时一直不知为何物的哭。你说哭是学不会的，我不信。便守在河道看了半日那些孩童撇嘴撒泼的模样，回去一阵挤眉弄眼，逗乐了你，却还是一滴眼泪都没落下。你见我执拗，便和我说孟姜女，牛郎织女，说道动情，自己也会随着剧中的人物落泪。我却不知怎么的，无法听进去，只是见你哭的可怜，心生疼惜。

　　当然，我终是学会了哭。早就该想到，能让我落泪的，只有你。

　　迄今为止，我只哭过三次。一次是因你的不辞而别，一次是因你嫁给他做了发妻，还有一次，便是离别时你递给我那个来不及交给他的镯子。

　　不辞而别是因为我太闷吧，喜怒不形于色，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只有提及你才会露出隐不住的一丝关心。记得那日我正修炼的起劲，你突然坐起，喃喃的说了句什么她太可怜了，我没听清。
　　话音未落你便化一道白光，消失在天际。

　　七年，你不在了七年。那七年漫长过我千年的修炼。那七年无论我怎么探听，都没有你的消息。那七年让我意识到了自己亦早已不在正途之上，从对你动情的那天。

　　第一年，我懒于修炼，终日隐身在街市，听那些被你说了不知多少遍的故事，闻饭店里浮华的香。

　　第二年，连洞府都懒得出，把你布置得地方全都刻在脑海。幻想你还在的模样。

　　第三年，疯子般的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开始四处探听我族幻化成人的方。求得了，却是很难。当鳞片被一片片揭去，血漫过身子。我的心没那么痛了。

　　揭鳞我用了一年，休了三年。到冬，江上结了厚厚一层冰，身子才好了些。

　　对着铜镜，看自己幻化的模样，有几分像你。是因为我太想你，还是你我本就有些相像

　　七年过去了，是春，那日转醒，就见你坐在镜旁，对着梳妆，像是从未离开的模样。

　　“妹妹，你醒了？”你不曾回头，声音依然温柔。

　　那刻我感觉脸上有东西滑落，有温度，湿润的。

　　“妹妹，我离开的这几天你修炼的怎样？”

　　我一把搂住了你，不言语。贪婪的闻着你身上的香。

　　“我去天界看了织女。那几个拦路的天兵都不是我的对手。”你笑的得意。

　　我依然不语，只是搂的更紧了，将你。

　　“我见她孤寂，才陪了她七天。你看你，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怎么那么舍不得啊，孩子一样。”

　　什么七天，对你来说短暂的分离，对我来说却是七年，七十年，七个世纪。我在心里呐喊着。

　　“天界有很多好东西呢......”你兴冲冲的想将一切与我分享。

　　我却听不进去，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再放手的抱紧。

　　等回过神来，你笑嘻嘻的看着我，右手捧着铜镜。

　　我望向镜子里，发髻不知何时被你插上了一个青翠的簪子。

　　“真好看。”你望着我痴痴的说，是我会错意么，你的眼里为何会有爱意。

　　“这可是我亲手给你打造的哦。本来还想用它来诱惑你变人形的。没想到，啧啧，回来一看，已经是大姑娘了。”你说的淘气。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你只是把我当做妹妹而已。

　　“妹妹，”你突然变得很严肃，“如果有天，我永远的消失，答应我，不可以哭。要努力修行，久久长长的活下去。”

　　我那时以为你只是玩笑，现在却懂了，你早已看清了自己的结局。

　　“答应我不再这么突然离开了好么。”我说。

　　你笑着点点头。

　　我怎么那么蠢，没发现你眼角的，淡淡的忧郁。

　　手机声响起，打断了思绪，懒得接，可它却不依不饶的坚持着。我抬头看了看钟，10点半。这么晚了，想是谁有急事吧。于是扬手，手机从桌上划了个漂亮的弧线，落在手中。

　　“喂？”

　　“老板娘，你怎么才接电话啊。小六他们说在黑市看到个愣头青在兜售镯子。”

　　“哦。”

　　“别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嘛，那个镯子看着和你藏保险箱里的一样。”

　　“你看到了？”

　　“没，小六说的。”

　　“小六什么时候看过那个镯子？”

　　“嘿嘿，那天不是您不在么，小六他们说我们店没啥值钱的东西。我就拿出来给他们开开眼了。”

　　“下次再这样自作主张，小心你的腿。没什么别的事就收线吧。”

　　“额，那好吧。”

　　手机放在了一旁，取杯水，写符，映出了他的脸，苍白，眉眼带着焦虑。揣在兜里的手紧紧的攒着镯子，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的抖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