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三菇油泼

2、第 2 章

　　请让我以很久很久以前作为开始吧，三千年，的确是很久，很久以前。

　　最初开始修炼时，我没想过修道亦或是成佛，只是心存一念，要活的久长。被渔夫捞去的伙伴，岷江边上他们被鸟啄食的残缺的身，翻着的惨白的眼，那不是我的归属......我的命不可以如
　　此被人类或是鸟类所糟践。没有什么机缘巧合，没有什么天尊指引，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我抱着要活下去的信念，独自在江底的洞穴，一呆就是百年。百年之后的一场大旱，让我以为自己寿
　　数就此终结，却没料到，一场雨，下的及时，在我吐出最后几口气之前。饶是我命不该绝，静思半日后，悟了。单一的修元，并不能久长，还是得受命于天，于人。于是，单纯的活下去不再
　　是目标，我需要修术来改变环境，来挽救族类，来做更多的事情。出洞，游弋着，过川河，寻秘宝，访百家，听佛法，论经求道。

　　是幸吧，遇到了师父，让我从各家混乱的纷说中，找到了一丝头绪。师父，曾在佛前听禅，久而久之便沾了灵气，悟了法。虽未修得正果，却也有些门道。按现今的话说，师父是学术派的。施云布雨，或是对我布经施道，在他看来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在我，除了觉得自己这百年白修了外，无它。师父最喜欢用什么缘法，慧根的字眼，我知他高深，却总觉得有些卖弄的意味在里面。不算心有嫌隙，却总是不喜。终在几百年后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拜别了。

　　重回故地，已是时过境迁。只是两岸渔歌依旧，伴着渔火，逸香的是我辈骨和肉。无法忍，便念了诀，起了风浪，扑熄了火，却不曾卷了房舍。

　　“我的孩子啊。”一个女人尖锐的哭喊，瞬时熄了我的怒火。河中漂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着红装，嘴乌青，面浮涨......沿岸的渔民，在一个黑衣男子的带领下纷纷跪倒，“神啊，请息怒吧。”他们嘴里喃喃的念着。愚昧的人类啊，只有你们，才会如此残忍奉送同类的血肉来换取自己的安生。将那两具童尸，带到江底安葬。从那天起，便不再控制风浪，只是施法破了渔网，断了鱼钩。渐渐的，本是繁华的两岸，变得萧索。岷江内的同族，却越聚越多。

　　就这样又过了几百年，直到你被山洪冲进了我的生活的那天。这是个偶然，还是早已注定？我到现在都无法看清。

　　月余后，和你便渐渐熟络了，得知你来自青城，修的道法，山洪导致道观坍塌，在横梁上的你救了那老道，却忘了自己。虽然道家也讲究个清心寡欲，可你却不遵从。也许是和人类接触多了吧，你极度向往着有人一般的外相，情感，生活，喜怒与哀乐。你和我，有太多不同，但相互扶持，一同修炼的感觉，不错，很不错。

　　日子本该这样平淡的继续，直到你我共同修成正果，位列仙班。但师父的一封信，将我们连同他自己，代入了一个被后人传诵了很久的故事。

　　信很简短，言语闪烁。说是有什么好处与我，却又不明说。我没在意，你却放在了心上。上元节那天，非拉着我，去师父约见的地方。那石桥边有一布衣小贩，却周身紫气萦绕。“卖元宵了，
　　大的一文一碗，小的十两一个。”众人听闻，疯抢那大个元宵。一老妪却颤悠悠的分开人群近小贩身，说要买他一碗小元宵。那小贩冷笑了两声，说了句贪念，便不再理那老人。老妪无奈，走
　　向桥侧，撤了幻术，果然是师父。“那是金丹。”师父说，“吃一枚便可少修五百年。”我本无意速成，但这话一听也不由得心动。却没注意你眼中闪过的疑惑，与恐慌。

　　过了半日，大元宵已被抢空。小元宵依然无人问津，浮在水面，暗送着淡淡的桂花香气。那小贩摇了摇头，开始收拾摊位，却被一个孩子拉住了衣角。那孩子粉嫩可爱，目似点漆，臂若藕节。“老板，我要一碗大元宵。”小孩子道。身后追来一个仆从，气喘吁吁的叫着，“小少爷，你走慢点，大元宵早就卖完了。”小孩子失望的看着那小贩，小贩点了点头。
　　仆从跟了上来，拉着小孩的手要走。他却甩了开去。“那，我要吃小的。”
　　“十两银子一个，你不如去抢好嘞。”仆从气冲冲的向着小贩。小贩别过脸去，并不言语。
　　“这是姆妈给我的压岁钱。”孩子小心翼翼的把手探入衣襟，拿出三十两的银票，递给了小贩。仆从气的直跺脚，却又不敢拿小主人怎么样，恶狠狠的瞪着奸商。
　　师父嘴角抽动喃喃的说了句，“终于等到了。”
　　小贩收了钱，迅速的收拾摊子走开了。
　　孩子吹凉了汤，用小勺挖起那三枚元宵，张嘴便吞。
　　我有些羡慕的看着那个有仙缘的孩子。师父却在身边轻声的念了声咒。
　　那孩子，顿时一阵急咳。三枚元宵，从他口中吐出，不偏不倚的掉落水中。
　　“徒儿快去抢来。”师父喊道。
　　我不假思索的侧身游出，却不料你拦住了我，游在了我身前。
　　在三枚金丹被你含入口中时，一道天雷降下，你翻身飘在水面，皮开肉绽。
　　师父像是怕极，遁水而逃。我则呆住了，不知所措。

　　这时小贩突然在我身边显露了本尊，是纯阳子。只见他慢悠悠的把手伸入你口中，冷哼道：“无耻的异类。”可却突然停了手，面带诧异，又细细的看了你一眼，在你耳边说了句什么，便扬长而去了。

　　你虚弱的吐出那三枚金丹，示意我吃下，轻轻的说：“吃了它们，你，的，修为，就超过我了。”

　　师父悄然无息的出现在身后，冷冷的说：“徒儿，这蛇妖不安好心，想抢你我的金丹，却遭了报应，快夺回来。你我二人分吃了它。”

　　我摇了摇头。

　　师父说了句：“没用的东西。”便撇开我，径自走向你身旁，捏住了你的脖颈。

　　师父狰狞的笑着，无忌惮。对，我没看错，那不是修道之人应该有的表情。

　　霎时间明白了一切，师父为何当时要我去取金丹，你为何眼中会闪过的疑惑和恐慌。

　　等回神，身旁多了枚金丹，你不知是死是活。“徒儿，你虽心不向着师父，却总算你我师徒一场。丹，我留一枚给你。祝你早日修得正果，哈哈，哈哈。”师父留下这句话，便远走了。

　　我把金丹送入了你口中，虽没长你五百年的修为，却保了你的命。

　　或许纯阳子放过你，是因为你的傻吧。不顾身的救了那个老道，又不顾身的救了我，完全不把自己的命放在首位。

　　那天起，我修炼的更加用心了。为的是保护我所想保护的，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