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三菇油泼

4、第 4 章

　　手在脸边轻抚，镜中人换了个模样。四十多岁的胖女人，市井里最常见的精明女人相。念决，遁地，至他身旁。说了几句切口，他浑然不知。看来来这个街市的他不是有人怂恿，便是误打误撞。只好当买菜似得的明里问价了。

　　“先生，有东西卖吧？”

　　“是，是。”他忙不迭的掏出镯子，使劲的塞到我手里。

　　“您开个价吧。”

　　“十，十万。”

　　也不算漫天要价，怎么这么久都无人问津呢。

　　我略作沉吟，做转身状。

　　他急了，一把拉住我，伸出五个手指，对我说：“这个数怎么样。”

　　“哪有自己死命往下压价的。小伙子，你是不会做生意，还是这东西来路不正啊。”我笑盈盈的看着他。

　　以为他会害怕，逃窜，没想到他却蹲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迅速形成圈子，以他为中心聚拢。

　　“大姐，你买下它吧。这真的是好东西，我没有骗你。只是我太需要钱了。否则，否则......”他说的哽咽。

　　我摇了摇头，把镯子递还给他。他也不抬头，只是紧抓着镯子，纵情的哭。

　　有好事者问他：“小伙子，你急需钱干嘛啊？”

　　“我妈在医院等着做手术，快不行了。”

　　“小伙子，你来，和我去拿钱。这镯子我要了。”我抬头看了看发声的人，是小六。

　　可他抬头看了一眼小六，顿时脸色煞白，分开人群夺路而逃。

　　小六挠了挠头，一脸疑惑。人们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便渐渐散了。

　　掐指算了算，才恍然。那日三儿开了保险柜和小六他们一顿炫耀，他正好从门前经过，也便留了心。狂奔，是心虚了吧，生怕小六记得他模样。

　　我转到无人处，隐身，尾随。这厮怎么去的是我店的方向。黑市离我的古董店并不很远，只见他抓着镯子，在我店门前徘徊。

　　我显了形，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声轻咳。

　　他一惊，回头，镯子摔在了地上，生生的裂成了两半。

　　我那个气啊，顿时就起了数丈。许仙啊，许仙，怎么千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一副窝囊相。素素怎么就死心塌地的跟了你......

　　也不说话，铁青着脸，一把把他搡开，拾起镯子，转身离去。

　　呵呵，根本就不应该抱有丝毫希望的，他出现，抢了镯子，绝不是契机，否则怎么会碎掉，我为什么还会傻傻的跟着他，奢望探听到一点点关于素素的消息。这千年他轮回了也不知多少次吧，如果素素会出现，早就出现了。他的存在与否，我毫不在意。可是素素，你在哪？

　　低头看着手上这摔得残缺的镯子，心里一阵酸楚。你只做过两件首饰，簪子早已不在了，镯子，现在也没了。

　　回头，那个窝囊废还傻愣愣的站着，我到底是对他的妒忌多一些，还是怨恨多一些，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去街角的提款机拿了钱，尽数丢在他脸上，仍是不发一语的转身就走。

　　还没走开，就听他噗通一声跪倒，大声的喊着：“大姐，您这恩情，我一定会报。”

　　我冷笑一声，快步离开。

　　好累，真的好累。于青啊于青，你今天都做了什么......素素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碎了，窝囊废许仙，依旧不堪的污着你的眼，好在你机警化了个幻相，要是让他知道你就是老板娘还不嚷着报恩死缠烂打的烦。

　　别了许仙，永不再见。心里烦乱，没施法，硬生生的从店里走回了家。

　　刚出电梯，就看三儿在门口晃悠。

　　“老板娘，我......”他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刚好一肚子火没地方发，伸手就是个暴枣。他也不躲避，鼓起了勇气似得嘟囔了句：“我吓死人了。”

　　我一惊，忙开了门把他推了进去，询问的眼光看着他。

　　“你挂了手机之后，我越想越不对。就去店里看了看，果然保险柜空了，那个卖镯子的小子是个贼。刚想去市里找他麻烦，就听门外有响动。然后就看到他抓着镯子在门口徘徊，我还当他良心发现呢，没想到他摔碎了镯子，还把那破镯子卖给了个胖女人。”

　　“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我生气的隐身跟着那小子。刚想给他点教训，就从不远处来了个和尚。你是知道的，我们鬼最怕这些僧啊道啊的了，就退了几步，没想到他们是认识的。和尚看到他手中的钱还说了句善哉善哉，施主冤孽已除，此生无忧了。我心想，这是什么和尚，还教唆别人去偷东西卖。那小子还唯唯诺诺的称谢。我越看越气......”

　　我心中一惊，难道是师父，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那些厮杀，血，泪，决堤般涌了出来，头好痛。我紧抓头发。

　　“老板娘，老板娘。”三儿玩命的摇着我，“你不要紧吧。”

　　“没事，不过你再这么摇，我就该有事了。”我虚弱的冲他笑笑，“后来呢？”

　　“后来我看和尚到了个诺走了。我也不现形，就在他身后拍了一下，说了句hi，没想到那小子这么不经吓，回头见只有声没有人，大喊一声就口吐白沫死了。”

　　“你确定他死了？”

　　“那是，白兄黑兄还和我打了招呼说赶明一起喝酒呢。”

　　“他们就没找你麻烦？”

　　“现在地府生意不好做嘛，人人都跑去信那些什么洋玩意，什么主啊耶稣的。正魂都给那些洋鬼子勾搭跑了。枉死的也算业绩，他们能收一条是一条嘛，年底分红的。再说了，我和小白，小黑的关系那叫一个铁......”见三儿开始无止尽的自吹自擂。我拿出镯子细细的看着，开始沉思，也许这事并不简单......

　　“老板娘，原来你就是那个胖女人......”三儿终于看到了镯子，停止了玩命的鼓吹，并夸张的叫道。

　　“三儿，你腿不想要了是吧。”

　　“嘿嘿，老板娘，我说错话了，您身材妙曼，那个人见人爱......”三儿边说边向门口急速的退，然后夺门而逃。

　　我望着三儿的样，笑了出来。

　　素素，你还没见过三儿吧。他是我去地府寻你的时候救下来的，他很好,很会耍宝。你见到他，也会笑的。别担心，许仙不会枉死，我有直觉那个和尚就是师父，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也许师父的出现才是契机，沉默了千年，终是忍不住了。呵呵，也许这是我今天得到的最好的消息，情人出现了，仇人也出现了，你的出现，也不会远了......

　　我去睡了，今夜必是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