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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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身处在漫长的时光长河里，后面是遥不可及的“过去”，前面是遥不可及的“未来”。然而无论是“未来”或者“过去”，都不是我们所拥有的东西。我们唯一拥有的，唯一真实地存在着的，这个不停坠落的、黑暗的、没有一丝光亮的、阴冷寒凉的地方，只是“现在”而已。
尽管时间在某些人身上不会留下痕迹，但只要似水的流年从指尖滑过，就一定有什么会改变。
就如她日渐冰冷的心灵，就如她为自己打造的，愈发坚固的囚笼。
爆炸只是一瞬间的事。
惊慌的放声尖叫着的人们在听到轰然作响的爆炸声后终于平静了一些，而后，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冰盾。那突然出现的挡在村子上方的冰盾晶莹剔透，笼罩在缓缓浮动的寒气里，与深沉的夜色完美地融合成一体。
看上去大约十五六岁的黑发少女把刀从冰盾里拔出，垂眸抚着刀身轻念：“碎裂吧，雪姬。”
随着她静谧清冷的声音，天空飘下了雪花。那些纯白的雪在空中飞舞、旋转，在落到人们手心的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勘九郎仰头看着漫天的白雪，“沙漠里……的雪……？”
“这……怎么可能……”
“喂，骗人的吧……”
村民们议论纷纷。
已然落地的我爱罗看向身边的少女，问道：“你是……”
“久。”少女的声音就像冰雪一样，剔透而寒凉。
对于高手来说，从村外到村里只是几秒钟的事情——
五。
感觉到熟悉气息的少女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四。
我爱罗全神戒备地看向某个方向。
三。
空中的迪达拉先是咬牙切齿地喃喃：“那个女的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后又和我爱罗看向同一方向：“啊，旦那也来了，我果然被小看了啊。Kuso！”
二。
墨发少女的衣袂在空中翻飞。她抬手拨开被风吹得遮住了眼睛的头发，侧首看去。
一。
在少女仿佛能坚守永恒的冰蓝色瞳仁里，他看到了自己。
——重逢和相遇的场景，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就像命运之神画出的一个圆，终点与起点重合在一起。
圆的名字叫做“等待”。
等待的尽头，会是圆满……吗？
黑发的少女蓦地忆起几乎三十年前的事情。在千钧一发的战场上，这样实在是不太好的，但她却控制不住。
人类总有什么是控制不住的。比如叫做“喜欢”的感情。如果能够控制住，那么就不叫“喜欢”了。
那是一个清晨。红霞满天。红发的小男孩趁外婆不在家，偷偷溜出家门，在风尘漫天的城镇里左拐右拐，终于到了所谓的“神赐之泉”，叫做月牙泉的地方。
这眼泉处在沙漠之中，是砂隐村水资源的重要来源。千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曾来到这里取水，它却始终没有干涸。所以，又被称为“神赐之泉”。再沿着这眼泉向前走几分钟，就能看到“鬼城”。
据说，在五大国还没建立起来之前，“鬼城”是当时世界上最为强盛的国家的都城。而如今却只剩下断壁残垣。当风从里面穿过的时候，就会发出诡异的令人悚然的声响，仿佛千年前的鬼在哭叫一般，所以，这里就被路经沙漠的商人旅客称为“鬼城”。
红发的小男孩迈着两条短短的小腿，足足走了近半个小时才从家里走到这里。听着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然后弯下腰，拍了拍手，轻声唤道：“呐，我来了，出来吧。”
除了掠过耳畔的寂寞风声，依然一片寂静。
“呐？”他站起身子，继续在这城里找寻，“呐，出来吧。我带来了食物哦。出来吧，嗯？呐，快出来吧……”
话音在看见陌生人的背影时戛然而止。
少女坐在残旧的城墙上眺望天空，微风拂起她的黑发，她的背影在纷扬的黄沙里显得瘦弱寂寥，而他所找寻的目标，也正趴在城墙之上，亲昵地舔着少女撑在城墙上的手。
人世苍茫。所谓永恒，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
五。
少女仰着头凝视着天空的动作没有改变。
四。
风声似乎变得寂静了下来。黄沙也不再肆无忌惮地飞舞。那古老的，满是沧桑岁月所留下的痕迹的城墙上，竟似结有一层冰花，在晨光下静静闪烁。
三。
被忽视的小狗不再舔少女的手，而是跳到了少女的大腿上，”汪汪”地叫得正欢，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二。
少女果真低下头，看着小狗的样子，气息柔和了些，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小狗的头。终于如愿以偿的小狗舒服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一。
红发的小男孩在不断走近城墙的途中，不小心踢到了一颗小石子。
零。
少女回过头来，如同千年寒冰的冰蓝色瞳仁里清晰地映出了他的样子。
明明是楚楚纤然、惹人怜爱的相貌，然而因为少女的气质，却显出几分别样的淡漠，以及哪怕站在世界的中心，也找不到“同伴”的寂寞。
那是千百万年里，在灵魂深处沉淀下来的伤悲与孤凄。
红发男孩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稚嫩的音色传入少女的耳朵：“那个……能把它还给我吗？”
“你的？”就连少女的声音也带着冷意，如同冰凌碎裂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她直直地看着他。那种眼光，仿佛能在不经意间洞察人的内心。——正是因为缺少自身的感情，所以才会看得比谁都清楚吧。
他点了点头。怎料那小狗却抗议地叫了起来。
红发的小男孩在失落的同时又有些不解和窘迫。
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理活动，少女微微勾起了唇角。她的笑也是安静的，就像纷纷扬扬的雪花，美丽却寂寥。
“还给你吧。”她捧着小狗跳下了城墙，走到他面前。但那小狗却似乎还是不满意，跳到地上蹭了蹭他的裤脚，又回到少女的怀里。
对于为什么自己一个月前无意中捡到非要来到这个“鬼城”定居，和为什么它宁愿黏着一个陌生人也不肯和他在一起这个问题，小男孩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只能带着失落，对少女告别后转身离开。
谁知道，那只小狗“汪汪”地叫着朝他冲了过去，死死地咬着他的裤脚，就是不让他走。当男孩惊喜地想抱起它的时候，它又扯着他的裤脚往少女的方向走去。
站在原地的少女歪着头看着这一幕，似乎是觉得很有趣的样子。
无奈之下，被小狗拖到少女身边的男孩问道：“那个……你的家在哪里？”
“家？”少女重复了一遍，缓慢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家。”
“那，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没有爸爸妈妈。” “那你……”男孩怔住。
少女拍了拍沾有紫色和红色血迹的衣服上的沙尘，点了点头道：“那么，再见了。”说着便要离开。但，那只小狗再次发挥出它高深的死缠烂打功力，一副打死也不让那少女离开的样子。
小男孩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说：“既然你没有家，要不然，你到我家来吧？”
“我就不打扰了。”少女弯下腰摸摸小狗的头，转身就要走人。
可那小狗还是不肯松口，发出“呜呜呜”的哀叫声。
“没关系的。”男孩琥珀色的瞳仁在晨光里闪着光，“千代婆婆会答应的。”
“汪！”小狗似乎能听懂人话，叫了一声后就扯着少女走向男孩的方向。
然而，少女的倔强性子在此刻已经显露出来。直到被小狗扯回小男孩的家，然后和千代婆婆在房间里谈了好一会儿的话，她才微微放松皱紧的眉，对着他们鞠了个躬，道：“那么，今后就打扰你们了。”
一直没有父母，也没有玩伴的小男孩非常高兴，吃过午饭后，拉着少女的袖子，问道：“呐，你的名字是什么？”
少女看了看他，冰蓝色的眸子变得温柔起来，她说：“久遥。”
“久遥？好奇怪的名字。”
“嗯。”
对于丝毫没有“交换姓名”概念的少女，男孩只能再次用孩稚的声音说：“我的名字是Sasori。我以后就叫你遥姐姐吧。”
“好。”
面对寡言少语的少女，小男孩“有个玩伴”的愿望算是彻底破灭了。但是每天，他独自一人玩耍的时候，少女也总会在旁边看着，偶尔竟也会说上一两句话。即使是这样安静的陪伴，也能感到心安。而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会悄悄翻开被子，钻到少女的怀里，继续安眠。最开始的一两次，他只是稍微一翻身，就能看见少女那冰蓝色的眼眸正凝视着自己，里面映出了他的模样，就仿佛对她而言，全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那样。因为少女无声的纵容，几乎每天晚上他都会在她的怀里入睡。
还记得在某个黄昏，他和千代婆婆在回家的路途上看到了一个摔倒的小孩子，因为有爸爸妈妈的呵护和疼宠，很快那个小孩子就又高兴了起来。回到家后，他凝视着父母亲和当时还是婴儿的他的合照看了良久。少女安静地陪伴着，突然出声问道：“Sasori，那个婴儿……是你吧？”
“嗯。”
“真好啊……”少女抬起头，“你的父母亲，一定很爱你。”
“哎？”
“你看看照片上他们的眼神和笑容吧。”
男孩转过头，依言看着照片上父母的灿烂而慈爱的笑容。
如果他们还在的话，他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笑容呢？
然后，千代婆婆教会了他怎样做傀儡。做出第一件作品的那个夜晚，他是在名为“父”与“母”的傀儡的拥抱下入睡的。
关于那一天夜晚的感想是，虽然是爸爸妈妈的傀儡，但终究没有真人温暖。
他所不知道的是，那一夜，少女坐在一边，抱膝凝视着他，直到天明。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一直在改进傀儡，学习如何控制他们。一个下午，他用查克拉线操纵着“父”与“母”的傀儡，把他拥抱在中间。然而，因为控制傀儡的技术还不纯熟，那两个傀儡轰然倒地。
他孤独地站在中间，垂下眸来。
一直坐在一边的少女蓦地走了过来，跪在地面，第一次主动将他抱在怀里。
男孩紧紧地抱住少女的腰，肩膀微微抖动。
似乎是很不习惯做这种事，少女笨拙地拍着他的背，等到他停下了哭声，才靠坐在床边，轻声道：“呐，……要听一个故事吗？”
他用小手拭去泪痕：“……嗯。”
“故事是这样的，在战乱的时候，有一个小女孩。她出生在一个很贫穷的大家庭里面。她有八个哥哥和六个姐姐，后来，甚至还多了一个妹妹。”
“她有爸爸妈妈吗？”
“有。但是，她的爸爸妈妈都忙着养活这一家人，很少关心他们的孩子。后来，他们所住的村子被烧掉了。于是，他们一家人就四处逃窜。当时连年战乱，民不聊生，粮食本来就很少。而那个小女孩在逃亡途中发烧了，病得很重。她的爸爸妈妈没有钱去看医生，也没有钱给她买药，又觉得救活她也只是浪费粮食，所以就把她丢在了一个树林里。临走前，那个小女孩的爸爸一直对她说‘爸爸会回来的’，‘你要乖，不要走开’这样的话。所以小女孩就真的很乖很乖地等了下去。这个时候，她的爸爸妈妈已经逃得很远了。”
“最后呢？她等到了她的爸爸妈妈了吗？”
“没有。她死了。不知道是病死的，还是饿死的，总之是死了。但人的□□死了之后，还有灵魂，所以她的灵魂就一直呆在那里等，一直一直地等了下去。但是，这样是不行的，死了的灵魂，必须进行魂葬。”
男孩琥珀色的瞳仁在灯光下闪着光芒；“魂葬？”
“嗯。”少女微微侧过首，柔和的灯光下，她的侧脸显得非常温柔，“魂葬是由死神来进行的。魂葬后，灵魂就会被送到尸魂界。那里是死后的世界。那里的家庭都是以收养的方式组成的。尸魂界里的灵魂，有些是有灵力的，有些则没有。没有灵力的称为‘整’，他们的样子不会变老，但总有一天会消散，这个过程叫做‘回归’。然后，他会在活人的世界——也就是所谓的‘现世’——重生。而有灵力的就不会消散，但他们会慢慢变老。这些有灵力的魂魄可以通过统一的训练成为‘死神’。当然，也有些魂魄是一开始就在尸魂界出生的。这些魂魄的灵力大都很强大，是所谓的贵族。他们也能够成为‘死神’。而‘死神’的职务就是为刚死去的魂魄魂葬和消灭‘虚’。”
“虚是什么？”
“嗯……可以说是坏的灵魂吧。虚是以吞噬灵魂为生的。但是，人类的灵魂如果不及时魂葬，也会在等待中变成虚的。”
“那、那个小女孩是不是……”
“她被一个死神强制魂葬了，没有变成虚。后来，她成为了死神，在现世里又遇到了她的父母，那个时候他们已经不记得她了。她问他们，他们记不记得他们丢弃的女儿，结果他们回答，他们的女儿几乎全都被丢弃了。”
小男孩的眼眸睁得大大的：“好过分……”
“啊，大概吧。听到这句话之后，那个女孩心里一点感情波动也没有。她已经不再爱他们了，也不恨他们了。可是，那个女孩……她没有太多的情绪，也没有什么在乎的东西……世界这么大，她却不知道她可以去哪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就连相处多年的同伴死去，她也没有任何感觉。她所崇拜的一个队长在知道后笑着说了一句‘冷血’。其实那个队长本质上也是个很冷漠的人，但她的心里还是有温柔，尽管她的温柔只给一个人，但她还是拥有温暖柔软的情绪。当时，那个小女孩，很羡慕她的队长。”
她只是看多了世事无常，在懂得什么是名为“感情”的羁绊之前就已经封锁了心灵，所以淡漠得几乎没有了情感。
“所以，你已经很幸运了……最起码，你的父母是爱着你的，而且，你还有千代婆婆。说不定，你的爸爸妈妈现在就在你的身边看着你。只不过你看不到他们，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而已。如果你不能坚强起来，他们就会担心，或许还会不舍得离去，那么最后，会变成吞噬灵魂的虚的……你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嗯。”
从门缝里看着房间里的动静的千代婆婆微微勾起笑，关上了门。
少女看了一眼门，没有再说话。
“那，那个小女孩的结局是怎样的？”
“……不知道。”
“哎？！”
“我不知道。”少女看向窗外的蓝天，“但是，总有一天，会有结局的吧。”
时光飞逝，终于到了小男孩十二岁生日的那一年。岁月似乎完全没有在少女身上留下痕迹，依然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小男孩已经长得和少女差不多高了。
十二岁之后，男孩开始出任务了。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接触到鲜血，他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吐得天昏地暗。然后想起少女永远毫无波澜的冰蓝色眼瞳，翻滚不停的胃肠便突兀地安静了下来。
如果从来都冷静从容的她看到这么狼狈的他，会嘲笑他吗？
会的吧？
于是，他不再哭，不再吐。
人人都说则这个天才遵循了忍者的宿命，体内的血一天天变冷，他却在心里暗暗嘲笑这些无知的人。
如果血是冷的，他的心怎么可能这么暖呢？
一群大脑随着时光流逝而退化的蠢货。他们全都不懂得像少女永不衰老的容颜和永远淡定的冰蓝色眼眸之类的永恒之物是多么地美丽。
不过不知道也好。
男孩一天长得比一天好看，村子里的女孩全都几近疯狂地崇拜着他，他却只对少女一个人露出灿烂单纯的笑容。
少女依然很安静，看他的时候眼里的神色总会变得柔和一些。
他的心底生出莫名的喜悦，开始叫她“遥”。
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少女自然没什么意见。
每次听到他这么叫，千代婆婆总会无端地笑。
后来他想，是不是冥冥中，一切早已注定呢？在他喊着她“遥”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就注定遥远。
但就在他十二天生日的那一天，那只已经很衰老的小狗去世了。它陪了他们整整八年。男孩为了它感到非常悲伤。在他哭着埋葬小狗的时候，少女一脸平静地蹲在他身旁，说：“别哭了。你哭成这样，它也会伤心的。”
“小狗也会去尸魂界吗？”
“……嗯。”
然后她依然保持着平时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吃饭、看书、睡觉，甚至还拿着不知道是哪个爱慕者送她的一朵红色的莲花静静地凝视了半天。
终于，到了晚上，他突然控制不住地问她：“它死了，你不会觉得伤心吗？为什么你的表情根本没变过？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感觉？”
少女定定地凝视着他，最后答道：“嗯。我……不觉得有什么好伤心的。谁都会死的，你也是，我也是，它不过是先走一步而已。而且，你和它的相遇，也只是偶然。如果当初你遇到的不是它，而是另外一只小狗，说不定你也会为那只小狗的死去而觉得悲伤。既然是偶然的相遇，没有‘必然’的羁绊，又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我们也是偶然相遇的啊！那么就算我死去了，你也不会觉得悲伤吗？！”
她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坐上床，闭上眼睛睡觉。
因为不安而焦躁的男孩走出了房间，在客房的床上躺了一会儿。在几乎天亮的时候，他醒了。
但已经不见了少女的踪影。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字迹娟秀：
[对不起。再见。]
我不想因为我的淡漠伤到你，但还是伤害到了你，对不起。
我不想再次因为我的淡漠伤到你，所以再见了。
漫长的岁月里，她把她的心情做成一朵朵绢花，把它们放在隐秘的角落里，也把这份感情放在无人知晓的心底。
我想给你幸福，但我的凉薄却会伤到你。
我想拥抱你，但我身上的荆棘会将你刺得遍体鳞伤。
所以，就让我静静地留在这里这时光的牢笼里，带着桎梏回忆我们曾经的过往，好吗？
兴许有一天，你回首，我会对你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二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