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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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神绫连夜回到砂隐村的时候，“圆桌会议”仍然还没开完，除了在夜风里舞蹈的叶子们，谁都没看见她。
夜神绫站在石山前等了片刻，估摸着那个人也差不多该到了，才扭开机关，穿过长长的隧道，来到久遥所住的让人联想到“世外桃源”这个词的地方。
在还是零番队队长的时候，夜神绫也曾想过，哪一天明澈如果真的非常想要灵王的位置，她可以在悉心教导之后把王座给他，然后独自在某个风景优美的地方结庐而居，从此摆脱那纷纷扰扰的世事，从此与世无争。
可惜，一切都只不过空想。就连她死的时候，也是死在充满硝烟和战火的战场上的。
那时她想，生于战火，死于战火，或许这就是她的宿命。
而现在，虽然是得到了“重生”，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曾想过什么时候可以背着行囊周游世界，自由自在。但是……
可她从不后悔。
守护也好，破坏也好，都是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陪他走这条路，她就不会回头。
感觉到屋内陌生的气息，夜神绫勾唇一笑，抬手轻轻敲了几下门。
打开门的人是久遥，薇安红着脸眼睛发亮地坐在屋里，双手握得紧紧的。而坐在她身旁的那个人，墨色的发垂至腰间，金色的眸坚定耀人，有些女气的相貌放在他身上却只让人感到不可侵犯。
比起从前，他的身上多了一种凌厉的气势，却依然寒气逼人。
“好久不见了啊，”夜神绫随意坐到空位上，紫色的折扇遮住了她的笑容，却丝毫无损那双眼眸中流露出的潋滟风华，“棋君。嗯……或者应该说是……兄长大人？”
“我没空和你废话。你的交易条件……说来听听吧。”
这是夜神绫第一次听到棋的声音，那样冰冷而毫无杂质，比之久遥的清脆得如同冰凌断折的音色还要更加冷凝，仿佛机器发出的无机质声音。而他的冷静判断也很到位，仅仅看过久遥和她一眼就明白自己无法就这样带走薇安，并猜出她挟持了薇安等待他的心理然后直截了当地开始交易。
和聪明人对话一向是省心又省力的。
夜神绫挑了挑眉道：“Yi da lo (好吧)。既然你这么爽快，我就直接说了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薇安的能力是削弱敌人妖力以及通过妖气控制敌人的行动，对吧？而你为了从我手里抢回……嗯，或者说带回薇安酱，在这三年里也有不少长进呢。而且我记得，你，很憎恨我们的‘母亲大人’红莲，是吗？这么说来，如果你们合力的话，杀死红莲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啊。”
“你要我们杀死那个女人？”
“准确来说，是拖住。你……还记得那个黑发的男人吗？”
“那个人……魔王后裔？”
“没错，就是那个人。我必须要杀掉那个人和红莲。所以，在我杀死他的时候，你要拖住红莲。虽然说红莲和他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但是我想，没有了对方，在那么长的岁月里，也会很寂寞。正因为如此，红莲未必不会救他。我做事喜欢不留余地，无论是给自己还是给对方，所以啦，要是红莲她打扰了我的话，我会很困扰哟。”
“应该还有什么吧？”
“嗯，真聪明啊。……这么说吧，我，要消灭组织。所以呢，我希望你回去红莲的组织当卧底，然后‘不经意’地泄露情报，不管是半妖的叛离也好，失踪也好，死亡也好……总之，要减弱组织的力量。”
棋微微眯起眼道：“你的理由……我暂且接受。但是，我需要确认你的实力。我今天也是为此而来。”
“这么说来，”夜神绫“刷”地合起扇子，“你今天是来下战帖的了？确认我的实力，呵……很有趣的说法。MA，我接受了。杀得了我的话，就来吧。”
约好恰当的时间和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的地点，棋看了眼薇安，难得地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便离开了。薇安看着他在夜色里逐渐变小的高大背影，抿紧了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
夜神绫正坐在久遥对面百无聊赖地吃着胭脂糕，看着棋的动作和薇安单薄微微颤抖的身影后，不觉挑了挑眉，“哎呀呀”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这个场景，总感觉有种微妙的熟悉感呢。
只是，不同的是，她从不会哭，也从不会单纯地只站在原地目送那人的背影渐渐远去。
在久遥的胭脂糕终于被洗劫一空后，天色慢慢亮了起来。
收拾好第一百三十四个空空如也的碟子，久遥道：“绫大人，您真的不用休息一下么？那个人的实力，只比我弱一点点。”
“没事啦，”夜神绫一面说一面伸了个懒腰，“他只是测试我的实力而已……确认我的实力，哎呀，真是相当有趣的说法。活了这么久，还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当然，她并不会为了这种事觉得被看轻了而生气。正如她所言，她不过是觉得“有趣”罢了。
“话说回来，我们的‘兄长大人’也真可怜呢。本来，他又聪明，又活得比我们久，……啊，应该说比我们的身体久，而且我们的灵力也还没完全恢复，阿久你只恢复了六七成左右，我也只不过恢复了三成而已，连卍解都不到。按理说他应该要比我们强才对的，只可惜他的资质实在是太……。所以即使他再聪明，也只是棋子而已。如果他拥有与他的智慧相当的实力，说不定还能当个下棋的人呢。总而言之，可惜了。”
看着从前的零番队队长看似“惜才癖”发作实则幸灾乐祸的模样，久遥打开窗户，抬手看看天色，平静道：“绫大人，时间快到了。”
夜神绫闭了闭眼，微微一笑：“啊。”而后展开折扇，细细端详了片刻后，“刷”地合起，反手将它掷向空中，再次落下时，已变作了一把太刀，银色的流苏在空中划出了优美的弧度。
这就是零番队队长的斩魄刀——曳影的刀形。
即使还在鞘中，也能感到那股逼人的，仿佛千年万载里都浸染在血中的森然杀气。
久遥冰蓝色的眸中蓦地染上怀念。
——这样微笑着仗剑而立的队长，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到了呢。
世事变迁，她却似乎从未改变。
只在遥远的彼端，持着剑，无忧无虑地笑。
强大得似乎无所不能的存在。
无所不能，——比如说，嗯，比如说，那超越人类极限的食量。
黎明时分，天色暗沉。
无垠的大漠上黄沙飞舞，干燥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弥漫在四周的冰寒彻骨的杀气与氤氲在空气里飘渺瑰丽的杀气在无形的空间里碰撞，唱出永恒的悲歌。
久遥在不远处防止有人闯入，薇安则在她身边不断合掌祈祷。
夜神绫闭上眼听着风的高歌，睁开眼后，眸中满是冰雪所反射出的光芒。而她面前的男子黑发金眸，沉着冷定，眼里有着执着与坚毅的神采。
是那么熟悉的眼神呐。不被战火所销蚀，不被鲜血所覆盖。哪怕伤痕累累，也从未改变。
于是她微微笑了。一时，就连风声也安静了下来。苍茫的大漠上，竟似漂浮着白色夹竹桃的香味。
横剑于身前，她道：“那么，请多指教了。”
她的声音低柔缱绻，沙哑的同时又带有笑意。
棋答道：“啊。”
这个字的余音还在空气中缭绕，人便已冲到眼前。
“叮——！”
夜神绫以还未出鞘的剑挡住他的万钧之击。两人看似僵持着，然而稍稍颤抖的剑身不断有火花溅出，实际上，两把剑正以人类的眼睛无法捕捉的速度飞快地撞击着。
因为知道实力差距，所以想要先发制人吗？
冷哼一声，夜神绫抬脚侧踢。那一脚灌注了无比霸道的力道，挟着呼呼的风声冲向对方，仿佛拥有能击破灵魂的力量！
棋暗暗咬牙，只得在最后一刻抓紧剑柄使出全力一击，而后抬手格挡住她的攻击。手脚相撞，两者均是飞出老远。
——这是第一击！
一路后退的时候都单脚点地，很快就站定了的夜神绫缓缓抬首，微微歪着头，绚丽的红发擦过白皙的肌肤，显现出一道细小的伤痕。温热的血液从伤口处缓慢地流出，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地，瞬间就被贪婪的黄沙吸吮了。
而一直踩着沙子后退，此时长身而立的棋却似乎毫发无伤。蓦地，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突然以剑撑地，单膝跪下，“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无论是姿势、力道与气势，都无懈可击。
其实棋的第一击堪称完美。
然而夜神绫的斩击，却已臻化境。而且，即使在与他进行飞速的攻防战的时候也可以使出相当力道的侧踢，其实力可见一斑。
棋用袖子抹去唇边的血迹，神情依然镇定自若。
见状，夜神绫勾唇笑了。
——这样的对手，才有较量的价值。
虽然=胜负早已注定。
下一秒，墨发金眸的男子便已经冲到夜神绫面前，她举刀刺去，却在那瞬间改变方向，先是后仰躲过从后方袭来的大剑，一脚踢开旁边碍事的刀鞘，而后以手撑地，一个华美的仰身倒立，飞快地踢出两脚，正中棋的下巴，剑在他被击中的瞬间再次刺去，却被他反应极快地用手抓住，不顾自己的手直接旋身后踢，夜神绫条件反射地躲闪，却还是腿风被擦到，滑出几米之遥。
棋飞身追去，举剑斩击，大剑在逐渐亮起的天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夜神绫不由眯了眯眼，心下暗叫不妙，连忙格剑去挡。而后，两人再次进行对斩，火花四溅，刀剑相击的声音响彻大漠。
夜神绫挑了挑眉，心思百转后，干脆突然把手中的刀向棋掷去，在他以剑相挡的时候腾空跃起，朝着他的手腕连踢几十下，而后在他不慎放开手时直接踢开他的大剑，于接住仍未落地的曳影后不到半秒的时间里旋身侧踢，又借力高高跃起，一脚踢中棋的胸口！
棋皱着眉喷出一大口血来，却因为夜神绫的连连追击而难以站稳，最后躺在了地上，颈边映着明晃晃的剑光。
——胜负已定。
一脚踏在棋的胸口，夜神绫微微歪着头勾起唇角，那笑容竟是说不出的邪肆魅惑：“怎么样？确认过我的实力了？”
“咳咳……”棋被她加大力度的脚压得又咳出几口血，清傲的金眸里带上了敬意与仍未淡去的战意，“应该说是，你确认过我的实力了吧？在浑身是伤的情况下弃剑而战……你的战斗经验，到底……咳咳咳……”
随着他的话语，夜神绫那黑色的风衣“哗啦”一声裂出上百道口子，血液从伤口处不断流出，其中最为严重的，是她被洞穿的左肩。
“呵，这个与你无关吧……”夜神绫侧首“呸”地吐出一大口血，“你的剑术……是高速剑吧？很不错呢。那么，确认过我的实力后，你要怎么办呢？”
棋的脸上破天荒地露出苦笑：“我还能怎么办呢？咳，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杀掉那个女人。”
“那么，也就是说——”
即便受伤了，低柔的声音里也不减丝毫笑意。
“咳咳咳，……交易，成立。”
自此，布局完成。
染血的棋子被放在刻有莲花的棋盘之上，
高傲的头颅不为任何人垂下。
瑰丽的红宝石依然光芒耀眼，
内里却产生了微小的裂痕。
棋盘上相对的两王总有一天会两忘吧，
逐渐倾覆的宫殿里无论伤悲或是寂寞都将终结，
相融的血液会永远把那亘古的歌谣咏唱。
深邃的夜空被蔓延的血色所覆盖，
用生命划破的曙光将愈渐明亮。
悲伤寂寞失落怆痛都在时光长河里被泯灭，
对立的局面被打破的同时，
被掩盖的真相也将展露无遗。
星辰的轨迹早已改变，
漫漫长夜里冰冷不再，
荒芜雪原上盈满温暖。
只等待那银色的星辰，
以坠落为代价划破夜空，
青鸟的歌声便将再次响起。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