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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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黄昏。
夏日的黄昏温暖而绵长，空气中飘浮着金色的花粉和馥郁的花香。霞光满天，红色和金色的彩霞为天空披上了一层美丽的薄纱。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小贩们已经摆好了摊位，少女们正急急忙忙地赶回家换上浴衣，已婚的妇女们则带着孩子三三两两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夏祭。
平凡而温馨的生活总让人向往。
挂着写着大大的“甜品店”三个字的牌匾的小店里，被小孩子们快乐的笑声和晶亮的眼睛以及少女们低声的讨论和羞涩的笑容所充满着。除了那个坐在门边那桌的身着黑色斗篷的人，所有人都是一副满怀兴奋和期待的样子。柔和的夏风带着湿润的气息拂过，轻轻抬起了那斗篷，露出了几绺绚丽的红发。而那人一手托着腮，眼前摆着数个空了的盛布丁的玻璃杯，一把紫檀木的折扇摆在手边，斗篷下的薄唇勾出漂亮的弧度。
街道上热闹非凡的人群里，却有两个人显得格格不入。他们都穿着黑底红云的大袍，戴着系有风铃的斗笠，全身都散发出冷冽而沉稳的气息。他们的存在感被恰好地控制在和平常人一样的程度，不特别引人注目，也不特别飘渺隐逸。因为街上太过热闹的缘故，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缓步行走的两人。
小店里，穿着斗篷的人拉了拉自己的斗篷，藏起了那绺红发，又抬起手唤来老板，点了几份三色丸子。那人的声音非常低柔，略带一丝沙哑，格外撩人心弦，让人一听便感觉像有一股电流击遍全身，硬是逼得年轻的老板红着脸愣了好一会儿才连连点头走回去下单。
同时，穿着黑底红云大袍的两人在街角处停了下来。其中一人对着另一人说了些什么，那人听后便点点头，压了压帽檐，而后径直离开了。而留在原地的那人却一动不动，像是谨慎地等到确认了什么过后，才向甜品店走去。
而坐在甜品店里的那人将遮着头部的斗篷褪了下去，绚丽的红发与璀璨的银眸交相辉映。仅仅是抬起手然后微笑这样简单的动作，她做起来也依然有种惑人的风华。甚至惹得为数甚少的男性顾客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讲话，而有些女性的顾客们居然也脸红起来，甜品店里一下子就突兀地安静下来。
走到桌前，穿着黑底红云大袍的人抬了抬斗笠坐了下来，斗笠上的风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久不见了。”红发银眼的女子微笑着将一盘三色丸子推到他面前，“……Itachi。”
“嗯。”他脱下斗笠，露出了墨色的发与夜空般的眼睛。
俊美的男子和漂亮的女子，这样养眼的组合在这个极为偏僻的小镇里并不多见，所以两人一下子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他们虽然只是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谈话，但却偏偏透出了几份任何人都无法间入的亲昵和熟稔，令不少红了脸的少年少女都失望地叹息起来。
过了一会儿，夏祭即将开始，店里的人也差不多已经都离开了。
桌上的盘子已经空空如也。夜神绫侧首笑道：“呐，Itachi，我听说今天这里会举行夏日祭哦。”
“嗯。”宇智波鼬凝视着她的银眸，漆黑的眼里闪过一瞬即逝的温暖亮光，“想去就去。”
夜神绫眨眨眼说：“哎呀真是的，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这样会让我很伤心很失落的。”
唇角微微勾起，眼中满是促狭的笑意，宇智波鼬说：“你会么？”
“……我发现Itachi你学坏了耶。难道鲨鱼大叔教坏你的？”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Wuso……如果你从前就是这样的话，以前我怎么会看不穿你的伪装？”
宇智波鼬囧了一下。貌似不是这么理解的吧。
夜神绫撇了撇嘴，忽然带着怀念的语气说道：“啊啊啊，又是夏祭啊……说起来，很快就要举行中忍考试了呢。不知道三代是不是还在为用哪种烟草和泡那种茶叶比较好而烦恼呢？”
“嗯……你这次应该能捞到金鱼了吧。”宇智波鼬垂下眼。
“……你越来越坏了。”夜神绫突然握住他的手，笑容干净明媚，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温暖而真实，“SA，我们走吧。”
——我们走吧。
话语中和手心里，都是是真真切切，触手可及的温暖。
握紧夜神绫的手，几乎要灼伤人的暖意从手心传到全身，胸腔中翻滚着温柔轻暖的波浪，温暖中带着细碎的疼痛，却更令人感到依恋。
宇智波鼬微笑起来。
他本是在寂寥的黑夜里孤身前行的人，只想在无数人的憎恨中看到他们的幸福与和平，最后将自己的生命献祭给黑暗，换来微弱却蕴藏着巨大希望的黎明之光。他原以为，在夜色里回忆那遥不可及的温暖和平静，就是他的宿命。
无数个夜里，他抚摸着腕上的绳子和玉珠，感受到它们传来的温暖的时候，总觉得难以置信。
为什么他也能拥有这样的感觉呢？心中虽然疼痛，疼痛中却涌动着温暖与平和。尽管在平静地思念着，安然地回忆着，却觉得满足而幸福。
——假如某个人愿在自己身边，就算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在身边，就算失去了一切也能觉得幸福。
可是，他为什么也能成为那样的人呢？或者说，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人呢？聪慧得能够一眼就看到他的心底，寂寞得就像在苍茫的雪原上跋涉千里，温暖得就像黄昏时瑰丽挥洒的暮光，却始终那样坚定地站在他身边，不曾离去。
但看着她明媚的笑靥，他终究还是明白，所有的一切，都这样真实而清晰地，摆在他面前了。
原来，在漫漫的长夜里，我从来都不是独自一人的。
是的，我将永远记得。
——在漫漫长夜里，是你握住了我的手。
“Itachi……呐，Itachi？”
“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夜神绫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递给他一团棉花糖，又咬了一口自己的，“挺不错的啊。喂，你那个是什么味道的？”
宇智波鼬看了看自己手上粉红色的棉花糖，又看了看夜神绫异常灿烂的笑容，忽然很想叹气。
“不知道。”
“吃吃看就知道了嘛。呐？”夜神绫那银色的双瞳里散发出格外明亮的光芒，“呐，Itachi——”声音拖得长长的。
宇智波鼬顿了顿，而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手上的和夜神绫手上的棉花糖换了过来，然后咬了一口，说：“你这个是原味的。至于我的那个……你吃吃看就知道了。”
“那个，我说，那个我吃过的……你还是还给我吧。”
“我也吃过啊。”尽管宇智波鼬的语气是如此诚挚而平静，但夜神绫发誓，他眼里绝对闪过了笑意。
脸上浮上些许燥热，夜神绫撇过脸去，“哼”了一声说：“MA，既然你这么喜欢吃我吃过的东西，就便宜你了。”
宇智波鼬的唇角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嗯。真是谢谢了。”
虽然身为千年妖狐，却没有任何情感经历的夜神绫差点就想捂脸走掉了，但最后还是在内心泪流满面的同时挤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道：“不用谢。小事而已。”
但宇智波鼬的眼神依旧带着促狭的笑意。
——所以说，她才讨厌又闷骚又腹黑的人嘛！
暮色四合，夜色已经渐渐蔓延过来了。街上穿着浴衣的少女们拿着各种各样的零食谈笑着走过，捞金鱼的摊档前不断传来小孩子们的笑声，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身边传来的温度温暖而真切。
“喏，Itachi，你看，我不是捞上来了吗？”蹲在金鱼摊前，夜神绫侧首看向宇智波鼬。
宇智波鼬眼里闪过恬淡的笑意：“嗯。试过这么多次之后终于捞上来，真是太好了。可是我记得，你刚才想捞的不是这一条吧。”
“……啊，是吗？我没在意耶。”夜神绫的笑容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自然，“啊，对了，Itachi也来玩一下吧。”
“呵……好啊。”
宇智波鼬才接过金鱼捞，夜神绫就指着一尾优雅游动的无辜的金鱼说：“呐，这一只。”
他刚把纸捞插入水中，就听见呼呼的风声，那纸捞便破了个大洞。宇智波鼬看向夜神绫，后者正一脸纯良温柔的微笑。
“啊呀，怎么会这样子呢？Itachi是因为太久没玩了，所以失手了吗？来，再来。”
“……”
“诶，又破了！怎么可能？再来试试看。”
“……”
“哇！真的又破了！再来再来！”
“……”
……
如此反复了数十次过后，老板诧异又带着喜悦地看着宇智波鼬，夜神绫的笑容愈加灿烂，宇智波鼬漆黑的瞳仁里满是无奈，却还是依着夜神绫的话一次又一次地捞。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我们不玩了。”
宇智波鼬叹了口气，也就由得她把自己拖走了。怎料就要起身的时候，那尾金鱼竟然游到宇智波鼬身前，甩了甩尾巴，溅起的水珠虽被宇智波鼬迅速地躲过，却让他愣在了原地。
“噗……”夜神绫捂住嘴，盈满笑意的银色眼睛竟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灿烂几分。
后来的时间里，夜神绫一直都看着宇智波鼬忍俊不禁。
“你怎么了？”宇智波鼬突然觉得有点头痛。
“哈……我在想，”夜神绫眨眨眼，“那条金鱼肯定是雄性的。因为如果是雌性的话，是绝对绝对不会鄙视Itachi的哦。”
“……”
与此同时，烟花突然飞上了天空，“哄”地炸开，散发出妍丽的光亮，照亮了所有黑暗。漆黑的夜空里开满了各色的花朵，温暖而明丽，就像身边那人的温度。
“这里也有烟花啊……啊啊啊，真漂亮啊。”
宇智波鼬侧首看去，烟花在身边红发少女的眼眸里肆意绽放出绚烂的光华，于是道：“啊……是很漂亮啊。”
回到此地夜神绫买下的小屋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了。信奉“甜品是装在另一个胃里的”的夜神绫一回到这里就立刻进了厨房开冰箱去了。宇智波鼬垂下含笑的眼睛，本想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晕眩和疼痛却突兀地袭来。他飞快地伸手扶住旁边的茶几，从怀中摸出几瓶药，分别倒了几颗在手心里，然后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又迅速地把药藏好，面容平静地坐在沙发上，仿佛什么都从未发生。
“哈。”
然而身后却传来熟悉的轻笑声，宇智波鼬回头望去，神情依然从容，瞳孔却在一瞬间放大。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真的。只要是你所希望的，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不管有没有用，不管到底是什么。
就像凤潋的死亡对他的病情似乎没有任何作用，她也从没后悔过。
——但是为什么你不信任我呢？为什么？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不值得你信任吗？是因为这样吗？
“嗯……你的表情让我有种捉奸在床的感觉。真是有趣。”夜神绫笑着把布丁放在手边的茶几上，在宇智波鼬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无论是语气、神情或是动作都与平日无异，然而她瞳仁的颜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耀眼，就像星星的碎片，美丽得令人心痛。
“呐，我本来以为，Itachi是信任我的呐。”夜神绫垂下眼帘，笑容很漂亮，语气也很轻快，却无端地让人觉得悲伤起来，“就像我信任Itachi一样。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哈。”
宇智波鼬皱着眉刚想开口，就见她突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他可以感受得到她的每一次呼吸。她凑近他，凝视着他的眼睛，第一次不带一丝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这样，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就一辈子抱着这样的想法就好。反正，我承诺过的就绝对会做到，至于其他的……从今以后，都与我无关呐。”
这世上一定会有把你视作重要的人的那个人，但你却没有意识到这份情感有多么深厚，还一昧地不珍惜自己。你不愿意看到别人受伤，却不介意伤到自己，你甚至不了解那些认为你很重要的人在看到你痛苦受伤时会有多么心痛。
夜神绫原本以为，如果是宇智波鼬的话，是可以的。
她原本以为，如果是他的话，她或许真的可以放下所有防备，不再无时无刻不猜忌、怀疑和防备，不再一个人笑着看世间的纷乱，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
她原本以为，如果是宇智波鼬的话，她的这种天真，是可以被饶恕的。
却原来，这些，都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两年前他说，无论有什么事都不要瞒着对方自己撑着，而且还和她约定，如果他做到了，她也要做到。
全是骗人的。
Itachi……即使是你，也和那些用“永远”来夸大自己的忠诚的人一样，也和大家一样，全都是骗人的。
“……Wu so tsu ki（骗子）。”
说完后，她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转身就想离开。宇智波鼬却一把拉住她的手，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你也没有信任我吧。”
“……两年前，你曾经伤心过一段时间，却从来不告诉我原因。你根本一直都在微笑，即使在我面前，也一直都在微笑，根本，没有别的表情。
“你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你的悲伤你的寂寞你的痛苦你全都不说，那么我也没有这个必要告诉你任何事。
“你一直说你会在我身边，可实际上，害怕孤独的人，是你吧。那种话，只是借口而已。”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
她会害怕孤独？从来都在孤独着她？
活着……有时候真的是一件讨厌的事情啊。
夜神绫冷笑了一下，甩开他的手，径直走向门口，却在即将踏出门的时候回眸一笑道：“我害怕孤独？这个冷笑话真好笑……我一点不喜欢别人装出一副了解我的样子呢。”
越是觉得悲伤，她的红发就愈发地绚丽，仿佛迸溅着漂亮的火花，她的银眸也就愈发耀眼，仿佛星辰坠落在里面了一样。而她的样子，也就愈发地妍丽夺目，甚至，已经美丽到了不真实的程度。
心里一旦开始流血，就会习惯性地微笑起来，就会习惯性地耀眼起来，这样的话，被她的光华所迷惑的人们，就不会留意到她的心情了。
多么完美的伪装。
又是多么孤独的灵魂呢？
“你是不害怕。因为，你从来都是孤身一人的。”
“……”
“而且在你心里，我不是‘别人’吧？”
一向温柔稳重的宇智波鼬，有时候也会和旗木卡卡西一样，犀利直接到了让人无法接受的程度。
书里说，一只野兽受了伤，它可以自己跑到一个山洞里，舔舔伤口，自己坚强，可是一旦被嘘寒问暖，它就受不了。
她受不了。
所以能不能不要管我？就算是孤独的坚强，也是坚强。
而她需要的，只有坚强。
夜神绫垂下眼帘，转身就走，却被宇智波鼬拉了回来。他关上门，看着夜神绫微微颤抖的睫毛，叹了口气，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
“我不是‘别人’，所以不用微笑也没关系的。”宇智波鼬抱着她，把她的头按在他的颈边，声音出奇地温柔。
“你说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在远处守望什么的，根本没有必要。
“软弱一点也没关系……知道了吗，绫？”
感受到夜神绫伸出手揽住他的腰，心中突然泛起疼痛的涟漪，就连每一次呼吸也会牵扯到心上的伤口一般，泛起阵阵的痛。
“……我一直都在。”
所以，你一直都不是孤身一人的。
“我……并不是想要知道你的全部。或者说，我并不是想要勉强你告诉我你的全部……”
宇智波鼬又将夜神绫抱紧了些。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寂寞你的痛苦你的担心你的伤悲你的未来，只要你愿意，我全都会参与。”
不会再让你独自一人。
这是他的承诺。
夜神绫把头埋在宇智波鼬的怀抱里，看不清神情，却听到她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
“嗯。”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颈间，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温暖的身躯和低沉的声音，都令人不自觉想要放松下来。
“……Arigato。”
宇智波鼬垂下眼，眸中的夜色温柔地包容着星光。
夜还很长。但尽管长夜漫漫，温暖却始终陪伴在身边。
怀里的人已经熟睡，呼吸很平稳，仔细看去，唇边还带着微小的弧度。
蓦地想起，从前看见她睡觉的模样。虽然平静安详，他却觉得她始终微微地皱着眉心，完全没有放下防备。
其实这样的她……最讨厌的人，就是自己了吧。
宇智波鼬突然垂眸叹息，俯下身去，在她的眉心印上一个吻。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漫漫长夜里，是你握住了我的手。如今，我也在荒凉的雪原上握住了你的手，并且生生世世，永不放开。
那一晚，夜神绫一直窝在宇智波鼬怀里，睡得很香。
她依稀记得，那一晚有一个梦。
梦里是冰天雪地的荒原，白雪纷飞，天空灰白，她无比熟悉的景象。
可是……却很温暖。
那么，到底是什么竟然能让她觉得温暖呢？
梦里的她思索了很久，一直找不到答案。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