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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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用血与泪换来的事实证明，和夜神绫针锋相对的人注定是要以悲剧收尾的。
所以凤潋与夜神绫之间的第N次战争也毫无悬念地以天才医疗忍者的惨败而告终。
迦琉罗看了看天色，笑容柔和地说：“时间不早了，你们还是先回去吧。夜神你不是还说要去村子西边的那间甜品店买布丁吗？”
原本争锋相对的两人默了……怎么感觉这人一直在看戏呢？话又说回来，能够“驯服”风影的女人从一开始就不是泛泛之辈吧……
“嗯……说得也是呢。”夜神绫“啪”地一声合起扇子，同迦琉罗道了别后转身走人。凤潋也风度翩翩地起身告辞——与之前和夜神绫吵嘴时气急败坏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或者说，天壤之别。
屋外，绚烂的金红色染满了天际，纯白的云朵被夕阳熏得微红，灿烂的暮光更是为它镀上了一层金边。微风轻柔地擦过脸颊，带来饭菜的香味。不远处，炊烟正从某个家庭的房子上袅袅升起。
凤潋斜眼看了看正朝着甜品店斗志昂扬地前进的某只，嘴角不觉抽了抽，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该不会……你打算把布丁当正餐吧？”
夜神绫侧首看向他，璀璨的银眸里写着四个大字：有、何、不、可？
天啦……
凤潋扶额——好吧，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虽然说思想是根本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性格是根本与年龄不符的腹黑，嘴巴是根本与年龄不符的恶毒……但果然还是一个小孩子，连怎么照顾自己都不会。唉，小孩子嘛，就是这样任性的。他不能生气，要好好地感化她。嗯，就是这样……凤潋如此想着。
——喂喂喂不是我说你凤潋君，你说话的口气怎么就这么像一个为叛逆期的女儿而苦恼的老爹呢。
“要不然，你来我家吃饭吧。”
夜神绫转头，瞪着那个金发碧眼的少年看了半天，最后踮起脚捏了捏对方的脸确认手感，开口问道：“不好意思，你刚说什么来着？真抱歉，风声太大我听不清耶。”
凤潋黑线：“听不清你个头啊！你那是什么反应！我不过是看见你可怜兮兮一时同情心发作而已！啊啊啊，真是的！果然就不该同情你的！我果然是脑神经抽筋了才会说这种话的！“
“哈？你？同情心发作？不是吧？”夜神绫扭头看了看缓缓下落的夕阳，“不对啊，今天太阳依然是从西边落下去的。而且我记得今天早上的太阳的确是从东边升起来的没错啊。A le，为什么呢？难道是我记错了？还是说今天晚上天上会下红雨？”看了看额角的青筋不住跳动的凤潋，她微笑着火上浇油,“不过，我想提醒你一件事哦，精英医疗忍者凤潋特上，根据我的常识，脑神经是不会抽筋的。更何况……你确定你有脑神经？”
“夜——神——绫——！”
“Hayi——Hayi，叫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是听不到。”夜神绫撇了撇嘴，“不过呢，看在你这么诚心要求我的份上，我不去也实在过意不去啊……好吧，我就赏脸去一趟吧。”
赏脸？我赏你个x！他x的！
心里狂骂不止的凤潋即便脸色极差也还是保持着应有的得体礼仪和优雅姿态。啊，真不愧是自从满了十三岁后就年年以绝对的优势打败一干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当选《砂隐周刊》中“最想成为他女朋友的男性”且身后有万千佳丽等着给他下药然后带回家直接生米煮成熟饭的人啊……虽然因为他本人就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至今还没人能做得到。
话说回来，一般人是绝无可能拥有这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高贵与优雅的。夜神绫是因为从前在王界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灵王长女、下任灵王的身份生活了多年，什么贵族的优雅仪态、世家的姬君应有的技艺和高贵的礼仪都是信手拈来——不然她早被浅川三席闻名零番队的“温柔死光”干掉了或者被珠穆朗玛峰一般高大雄伟的奏章之山埋掉了，总之绝不可能还能活到现在。而凤潋嘛，据说他是某神秘的古老家族的遗裔。所以才会有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清贵气质。不过，这种让万千少女疯狂的气质在碰到夜神绫的时候都毫无疑问会化作时代的眼泪消失在空气中就是了……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虽然你拥有能让死人复生的高超医术，她却连药草和杂草都分不清楚；虽然你扎绷带的技术完美无缺，她却只会绑蝴蝶结和死结。虽然你能做出天底下最好吃的美食，她一进厨房不出三分钟房子上空就会“轰隆一声”冒出一朵蘑菇云。但你就是不得不帮她包扎为她煮饭替她洗碗……通常，我们把这种人称为克星。
她微笑着说：我的荣幸。
于是凤潋少年的小宇宙爆发了！于是决定学着腹黑一把的他狠狠“哼”了一声说：“那还真是不胜荣幸啊。不过……我记得你似乎说过，在控制妖力和嗜血冲动方面似乎有点困难？”
“是又怎么样？”夜神绫挑了挑眉。
凤潋在暗中咬牙——这个死小孩，用陈述句回答不就好了，偏偏要用反问句，听起来真让人不爽。哼，等见到那个冰雕之后，他就不信她还能这么嚣张！
“我认识一个人，她应该能帮到你。怎么样，要去吗？还是说……你怕了？”
很无聊的激将法耶少年——夜神绫温柔微笑：“我说，虽然我能体谅你担心我的心情，但还是请你别把你自己会有的反应放到我身上来啊。”
“……”这个死小孩！
就这样，夜神绫跟着脸色犹如在夜神绫的厨艺绝技——无敌轰炸中幸存下来的锅底一样黑得凤潋走出了砂隐村。
不得不说这样发色灿烂笑容阳光的少年黑起脸来还是挺有气势的，看门的那两个中忍只是看了一眼就颤颤巍巍不敢动了，其中一个还捂住眼睛嘴里不住地碎碎念着：“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稍微补充说明一下，据说凤潋不仅医术高明，制作毒药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不留痕迹地毒死人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而另外一个则瞪大了眼睛看着夜神绫，脸上写着“不是吧凤潋特上您连小孩子都下手”这样的字句……阿门，看来今年《砂隐周刊》里的“最受欢迎男性人选”投票活动里凤潋的票数又会大幅度增加了……毕竟少女们对风流倜傥且拥有一颗寂寞心灵的男性最没有抵抗力了。
出了砂隐村，越过一条泠泠流动的溪流——这是被誉为“生命之源”的砂隐村方圆几十里中唯一的水源。溪水清澈见底，里面几条小鱼正悠闲地摇着尾巴。然后穿过一片树林——这片树林名为“鬼之森”，据说这名字是因为很久以前人们看见这么小的一条溪流旁长着这么一片森林觉得匪夷所思简直像撞鬼了一样而产生的。或许是名字影响了这里的气氛，总之这里总让人觉得阴森诡异、毛骨悚然。
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座石山前。碎石遍地，夜神绫踢开脚边的一块小石子，环视四周——这个地方不是一般的隐秘，方才在树林里跟着凤潋转得她头都晕了，现在一看……呵，且不说四面都有密密麻麻的树林遮蔽着，而且还有这座石山作为掩护。
有趣。会是谁呢？
嗅了嗅空气中隐约的青草味道，夜神绫随手拨弄着系在折扇上的玉珠，只听得风声“呼呼”地掠过耳畔。她闭了闭眼，那风声便蓦地安静下来，似乎已经远去了。但只是不多时，就又回到了她身边。她仍是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在细细聆听风声的微妙变化——这是拥有风属性斩魄刀的夜神绫的特殊能力，哪怕从前在零番队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而已——利用风声来探听消息。这是个极其方便的能力，所以……嗯，某人经常把这用在探查前方有没有甜品之类事情上的行为就让我们无视掉吧。而前世的前世非常喜爱村上春树的夜神绫给它起的名字是——且听风吟。
风就是她的眼睛，她的魂灵。因为她本就是因风而生，逐风而行的人。就连她的寂寞和悲伤，也恰如一朵在微风中摇曳的千年不谢的花朵。纵使雪花一层又一层地缓缓覆盖，却始终遮不住那夺目的风姿。
——这些石头是机关，石山下有密道，一直通到某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风影应该会对此很感兴趣的。有人住在那里。而且那人的气息……似乎还很熟悉？
夜神绫眸中不易察觉地透出几分兴味，便又收敛起心神问凤潋：“就是这里了？”
“嗯。”凤潋将手放在一块巨石上，仔细看去，这块石头与其他石头相比要光滑许多。夜神绫笑了笑：这种不成熟的机关她可没少见哟。正在凤潋就要扭动那块石头时，他突然转过身直视着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郑重。他说：“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不要把那个人告诉砂隐村，好吗？”
是请求的口吻啊，夜神绫在心里叹了口气。明明是为了她才把她带过来的，还要请求她，果然是个温柔的好人呐，和她……截然不同呢。
——你是想让我这样认为么，潋？
“知道啦。我像是那种人么。”夜神绫摆了摆手。
眼看着凤潋的吐糟即将出口，她又特不慌不忙从容淡定地加了一句：“唉，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吧，别把你会有的行为放在我身上啊。”
“夜——神——绫——！”
……哦对了，再补充一点，所谓克星，还是那种总在你以为终于能够反击了的时候给予你沉重打击的人。
扭动石头后，石山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从中间一分为二。夜神绫不禁有点囧：古有摩西一指分红海，现在是凤潋一扭分石山么。
密道很长，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一片寂静中，只听得阴冷的风从耳畔掠过，凤潋轻巧的脚步声自前方响起。很快，眼前就出现了一抹亮光。
凤潋站在密道的出口处，温柔的光晕投在他的侧面上，从夜神绫这个角度看来，他整个人都与阳光融为一体。伸出手，他的笑容恬淡而温暖，嗓音柔和而安静，还带着少年特有的一丝沙哑：“来，我们走吧。”
在那瞬间，夜神绫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她初到王界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称呼陌生的身份陌生的杀戮和血腥……甚至连自己，也是全然陌生的。那时的她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面容时，违和感总会像藤蔓般在心底滋生疯长，渐渐结成了屏障，遮去了所有阳光与温暖。
再次回首，其实当时的她所想要的全部，也不过是有人伸出手对自己温暖地微笑，说：“来，我们走吧。”——这样她就可以放下所有心防，重新变回那个无忧无虑，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哪怕身处纷乱的战场，也能在血色中绽放出温暖平和的光芒。
只是连这样微小的愿望，也终成奢望。
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我已经再没有余力，去面对任何试探，去渴望任何保护，去期待任何幸福了。
夜神绫垂下眼。
——终究，太晚了。
出了密道，外面一片山明水秀的大好风光。湖光粼粼，斜阳照水，微风轻拂，岸边的柳枝轻盈地舞蹈。就连原本简陋的木屋在这般美景的映衬之下也生出几分平和恬淡的感觉。
凤潋道：“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
过了半晌，屋内才传出一道声音：“谁？”
那声音清冷淡漠，就像冰凌被摔在地上时发出的声响。此刻仅仅只是听到一个字，便已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寒气。
一听到这声音，夜神绫的瞳孔刹那间扩大，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折扇。曳影慵懒的声音在她的脑海深处响起：[喂，轻点儿轻点儿，疼死我了……咦？这个灵压……？难道是……]
[看来是呢，真没想到啊]夜神绫在心里悄声道，[还有，曳影酱你似乎又胖了点哦]
[胡说八道！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还说呢，要不是我按到了你肚子上的肥肉你会叫这么大声么]
[肥肉？肥肉你个头啊！]
曳影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来着，只不过被夜神绫“轻轻”一捏后就没了声响。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自诩为站在空间系斩魄刀顶端的曳影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与此同时，屋内那人也走了出来。
黑色的发沉静如墨，水色的瞳仁冷漠似冰，清晰地映出面前之人的身影，却让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比之夜神绫的银色眼眸，少了几分流光溢彩的炫目，多了一点寂静和淡漠。看到这眸子，便仿佛看到一片广漠的冰原。空寂，寒冷，苍白，静谧。就连原本楚楚纤然的相貌也因为她的漠然而带上了几分成熟。再加上玲珑有致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以及浑身散发出的冰寒气息，活脱脱就是一位冰美人。
夜神绫暗笑：哎呀，果然无论到了哪里她都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呢。
那女子看见她带着笑意的双眸后怔了一怔，眼中立刻透出几分明悟。蓦地，她勾唇一笑。上挑的弧度很小，笑容很淡，却别有一番韵味，就像冬日里从湛蓝的天空之上携着祝福的第一片飘然落下的雪花一样，干净，剔透而又晶莹。
——温暖的雪。
这就是她的笑容给人的印象。矛盾，但贴切。
凤潋在一边看得不由有些莫名：这人几十年都不笑一次，现在却笑了十几秒，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天上下红雨了？
“就是她吗？”女子转头问凤潋。
点点头，凤潋说：“她在控制妖力方面有点困难，所以……”
“你希望我帮她？”女子眉眼间依旧一片淡漠，“你先回去吧。她就留在这里吧，直到……”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夜神绫，后者垂眸不语，于是她又看向凤潋，“直到明天再回去……怎么样？”
这两个人……认识？凤潋看看女子，又看看夜神绫。按照这个人的性格，是绝对不会问自己询问意见之类的话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在问夜神绫了。
奇怪。
凤潋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说：“那我先回去了。”说着就迈步走回密道。
MA，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什么关系，但看她这种态度，死小孩是肯定不会有危险的。再说了，凭死小孩这种性格，想要有危险也挺难的吧……总之他懒得管也管不着，还是回去吃饭洗澡睡觉实际一点。啊，为什么他周围的都是怪人，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啊……凤潋的背影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密道的尽头。
而在这一边，那女子向夜神绫投去一个眼神，后者微微一笑。于是她轻轻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夜神绫没有客套，径直坐下了。女子却定定地。室内顿时一片静谧。只听得到窗外，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湖面上涟漪温柔地扩散开来。
夜神绫依旧在微笑。眼瞳里难得流露出几分真实的笑意和回忆的色彩。
看到这个女子的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起云涌、战火纷飞充满了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时代。
如今想来，那时虽然惨烈，虽然痛苦，虽然残酷，却仍有一种战斗的痛快。
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她已不在王界，也无需再在战斗的同时还要兼顾着勾心斗角，对着跪在脚下的人恐惧的眼神，露出像阴暗角落里德黑色曼陀罗般的笑容。
但是，我们，都还活着呀……
真好。
你说是吧，阿久？
红发的女子隐藏在密道的出口，静静地看着金发的少年走出密道顺手封好，然后他仰头凝视着天际的云霞，神情平淡，眼中却透出迷惘。
良久，少年轻叹了口气，勾起一个笑容，离去了。
从此，试探开始。
“如果他不试探，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女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道。她的眼瞳在树荫里闪着幽幽的光。
她身边的人揽过她，低声道：“性格使然。”
“……嗯。”她笑，“谢谢你是这样的性格啊。”
对方也笑，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谢谢你……始终陪伴着我……这样的我。
谢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