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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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眯眯地凝视着黑发蓝眸的女子看了半天，夜神绫终于缓缓启唇道：“真没想到啊。嗯……应该说这是我们的缘分么？”她看着女子带着淡淡喜悦和怀念的眼神，唇边的笑容多了几分暖意，“……好久不见，阿久。”
在这种地方遇见故人——而且是在原来的世界已故的故人，是夜神绫始料不及的。幸好她心理素质一向良好，面上依然保持着温柔微笑，连眼中也没有一丝诧异之色，总算没在凤潋面前漏馅。要知道，那家伙的观察力像鬼一样好。
久遥，零番队九席，统领“剑魂”中专司情报的“承影阁”，将近三十年前在流魂街以身殉职。因为名字里有“久”字，又恰好是第九席，所以队里的人都叫她阿久。久而久之，也就很少人知道她的全名了。除了少数几个人——而夜神绫，就是这少数几个人之中的一个。
“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呢……”夜神绫看向窗外轻声道。
却不料久遥突然单膝点地，低垂着头道：“十分抱歉，殿下。属下并不知道您也来到这里了……”
夜神绫扶额，连忙打断她：“行了，我没怪你。还有，殿下什么的就免了吧。”说着伸手扶起她。
“队长。”久遥水色的眸子依然平淡无波。
“这里没有王族护卫队，哪里来的队长？叫我夜神吧。”
久遥道：“绫大人。”
……还有一点忘了说。在整个零番队里，九席是公认的倔强性子——这件事在她明显有晋升的实力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没有人挑战她的情况下打死也不参加席位挑战赛这件事上就可见一斑了。当年夜神绫初见之下还以为她是个表面冷漠内里温和而且随遇而安的人，但是经过后来的相处却发现……在这严谨守礼外表下的偶尔腹黑以及她诡异的爱好也令人甚为无力。所以说还是不要仅凭外表和印象就判断一个人比较好。
“算了，随你怎么叫吧。”夜神绫的嘴角撇了撇嘴。
久遥为夜神绫和自己倒了茶，问道：“您怎么也到了这里？”
夜神绫捧着茶杯啜了一口，耸耸肩回答道：“嗯，就跟你当时一样啊。不小心挂了。哎呀，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嘛。”
不小心挂了？久遥抬起眸凝视着夜神绫。据她所知，绫大人的灵力除了灵王陛下外无人能出其右，更别说高于她了。只是绫大人从来都把自己的实力隐藏得极好。就连她只是模糊知道她的实力深得无法估量而已。即便是在血统纯粹所以灵力较普通死神更为强大的王族中间，这等天资也是极为罕见的。她不过“死”了几十年而已。难道尸魂界又出了个绝世奇才？
看着久遥水色的眼眸，夜神绫不由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庙会上那个微笑变得模糊起来；“没什么的。阿久，你要知道，往事如烟。”
一句话，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又成功地转移了话题。久遥的眸子黯淡了下去。
夜神绫在心底暗叹。
只是一直被回忆遮蔽了眼睛的话，是不可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幸福的。
而阿久她，缺少幸福。
“人要是没有回忆就活不下去。但是只有回忆，也是活不下去的。”这样说着，夜神绫闭上了眼，神情有些疲惫。
所以阿久，就让那些往事被风吹散吧。不管是被背叛的悲怆还是遍寻无果的失落，都还有很多时间来变成甜美的回忆。重要的东西，就该牢牢抓住绝不放手才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夜神绫扫视一周，似笑非笑地瞅着久遥，童稚的嗓音在她颇具特色的语调中显得促狭而狡黠，“你这一屋子的花是怎么回事……难道阿久你终于思春了？”
话说刚进房间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只不过一直没有道破而已。这房间贯彻了久遥一贯的风格，色彩素淡又令人觉得舒适贴心。大多数家具都是木质的，别有一派朴实恬淡的格调。但是在屋子里的每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都摆着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绢花。每一朵花都拥有不同的姿态，却又都漂亮得不可方物，在阳光下散发着蓬勃的生机，让人觉得仿佛能闻到传到鼻端的芬芳香气。
好吧，阿久喜欢做绢花这种爱好虽然有点让人无力，但从前并没有这样猖狂。她所做的绢花，素来都是收在床底下或者柜子里的。而如今，她虽然把花放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但毕竟是放出来了……为什么？难道想要天天看着吗？
“……”久遥抿抿唇没有说话，眼底却闪过忧伤和窘迫。
夜神绫伸手拨弄着绢花触手细腻的花瓣，似乎不经意地开口道：“我说，这些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红玫瑰吧？……幸好不是真的，不然我会不停打喷嚏的。啊，还有那边那些，是黑色曼陀罗吧。没想到，阿久喜欢这样的花啊。”
都是些有点那什么的花啊。红玫瑰稍嫌烂俗，而黑色曼陀罗又有些阴沉。
手中的扇子被慢慢打开又缓缓合拢，微微思索了一阵，夜神绫“啪”地一声合上扇子，看见久遥的神情后却还是将口中的话语吞了下去。
黑色曼陀罗的话语是——绝望的爱。
而红玫瑰的话语是……呵。阿久也动了春心了呐。
蓦地，夜神绫收起玩味的眼神，笑眯眯地用孩童专有的撒娇音调说：“MA，先不说这个了。阿久，你这里有吃的吗？”说着瞅了瞅窗外漆黑的天色，“我很饿耶。”
久遥怔了怔，随即点头道：“请您稍等。”说完就转过身走去厨房了。不多时，久遥便拿着一盘糕点走了出来，“绫大人，属下……咳。我这里就只有些点心了。请恕罪。”
夜神绫“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阿久，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啊。”说着看了眼那些蛋糕，“哎？真奇怪。不是胭脂糕吗？”
“绫大人。”久遥平淡地说了一声，又语气恭敬略带一丝自责地反击道：“真是非常抱歉，绫大人。属下不知您会前来，没有准备布丁,还请大人息怒。”
夜神绫的笑容瞬间僵了。但你要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特别是脸皮厚度的差距。于是她笑意盈盈地道：“没关系呀。从前阿久连出任务的时候也会专程绕路去买胭脂糕，想来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欢吧，所以这里只有胭脂糕也很正常——很正常嘛。至于我的布丁……MA，我不会怪阿久的啦。”嘴上这样说，脸上却是一脸惋惜，硬是逼得久遥的平静表情碎裂一地。
哈，她喜欢布丁是众所周知的，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是阿久这种外表冰山内在纯情又有点小腹黑的人就不同啦。某人如此厚颜无耻地想。
——所以说，人与人的脸皮厚度之间的差距，还真的蛮大的……嗯，特别是小腹黑和某人这种千年狐狸万年腹黑的差距。
从见面起不是在调侃彼此就是在彼此吐糟，浪费了大好光阴和青春年华。终于，在饭桌上，夜神绫总算想起了正事。
“嗯……那么，就从最开始说起好了。”吃胭脂糕正吃得兴起的夜神绫一手托腮，一手拿着筷子，银色的眸子微微眯起，那般的流光溢彩。声音分明带着松散的笑意，却让人不由得产生敬畏之感。
久遥突然记起，这大概就是副队长——也就是绫大人的弟弟明澈大人所说过的“姐姐认真工作时的标志”吧。从前她也经常看见，只是没想到，哪怕到了这里，绫大人也依然拥有这种气势。
年华流过，其实变的只是她日渐绝望的心情，变的只是她逐渐冰冷的心。但无论如何世事变幻，她也将永远囚困着这样凉薄无情的自己，直到亲眼目睹那个人得到幸福，直到死亡的来临。
但眼前的这个人，却似乎始终没有改变过。只在彼端无忧无虑地笑。坐望云舒云卷，笑看花开花落。那样漫不经心却淡定从容的笑容，哪怕是正在用削铁如泥的匕首削去手上的老茧的时候也不曾改变。当时她还没有成为面前的这个人的心腹，不知道她那令人悚然的定期削去手上因练剑而磨出的老茧和疤痕再擦上伤药的习惯，看到后惊讶得连掩饰也忘了。那时面前这个人也是带着这样的笑容，解释道：“因为……明澈是个敏感又聪明的孩子啊。而且……失去过的东西，破碎掉的东西，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也是会觉得寂寞的……。哈，……我偶尔也可以利用这个来偏偏人，让甜品店老板替我打折啊。”
骗人，欺骗的是自己，还是别人？
但在看到那个女子的眼神的瞬间，这种疑问便荡然无存，甚至显得可笑起来。
比起她强大的灵力，更为强大的，是她的心啊。
不曾迷惑。不曾动摇。无所畏惧。并且……毫不迟疑地守护。这般坚定而美好的存在。是她一直以来的憧憬。
但是憧憬……却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
想到这里，她猛地回过神来，回答道：“是这样的。当时我接到流魂街西区出现大虚，就立刻赶了过去。因为当时上报的数量只有几只。但到达之后却发现，那里的大虚多得数不清，其中还有十几只瓦史托德。我了解到情况后本想立刻撤退，可是那些大虚步步紧逼，所以只能开始作战。因为能力不足，所以……”
夜神绫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不过，我听某个在场的死神报告，似乎……你是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而死的。”
“……是的。”久遥一脸平静。
没有羞涩，没有尴尬，只有平静。
因为她救人只是因为她想救而已，她不想救的时候全天下的人死在她面前她就不会救的。
“我家阿久果然很善良嘛。”笑到一半，夜神绫又挂上了一副标准的怨妇表情，“啊啊啊，将来有哪个混蛋这么好运能娶到阿久呢？真是三生有幸。只可惜我身为女孩子，连这次‘投胎’而成的也是女孩子。不然啊，我一定马上把阿久娶进家门。这么典型的贤妻良母到哪儿找啊？”说到这“悄悄”转过脸去，“轻声”道：“不过，要是真娶了阿久的话，以后我的工资都会被拿来买胭脂糕的吧。这样就只能和我的布丁在梦中相会了。啊啊啊，毕竟阿久那把可媲美号称冰雪系最强斩魄刀‘冰轮丸’的‘雪姬’可不是光摆着好看的。啧……虽然有点遗憾，但是幸好啊幸好。”
久遥囧。
“咳咳……”碎碎念完之后，夜神绫又捧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一面望着那水面的涟漪一面问：“那么，你挂掉之后呢？就直接来到砂隐村了？”
“不。我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在一间密封的房间里。面前是一具女尸。是个金发的女性，长相还很青涩，大概是十三四岁的样子，手里还握着一把大概一个成年人这么高的剑。而我手边也放着一把，上面的血还留有余温。”
“血的颜色？”
“妖魔的血是紫色的，但那上面的血还是和人类一样的红色。半妖的血也是红色的。”
夜神绫以扇点点下巴，夜神绫版福尔摩斯重出江湖：“嗯？问题来了。那么，你这具躯体原来的主人和那个女孩子有什么关系呢？又为什么要杀她呢？是情杀吗？如果是，那么，她是因为男人而嫉妒她吗？又或者是因为爱上了她，却又无法得到，所以，她就强忍着痛苦亲手杀了她。这样，她也就永远得到她了。嗯，这个推断也很有道理哦。”
靠……夜神绫手里被读者们遗忘已久的曳影暗暗骂了一声，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现世那里叫做“电视”的东西里播放的八点档连续剧么？
久遥大囧。绫大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恶趣味——一瞬间与久遥同调的曳影暗暗骂道。
“正当我奇怪我怎么会到了这里还换了一具身体的时候，门被打开了，一个红发红眼的女人进来了。她把我，还有十几个在其他房间里的孩子都带了出去……”
“停停停停停。”夜神绫忙打断她，托着腮问，“呐，阿久，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带过小孩子？”
——不然为什么以前那个沉默寡言说话简洁的阿久会变得如此啰嗦……嗯，或者应该说是善于讲睡前故事？
“哎？”久遥抬起眸，冰色的眸子里除却诧异，还夹杂着几分复杂的感情。
看着久遥的神色，夜神绫倒是诧异了，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反应……难道阿久看上并且为他做绢花的那一位，就是一个小孩子？不过按照年岁算来，阿久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个“小孩子”吧。嗯……到时候还是考察一下吧。要是真的能过关，就勉勉强强同意让那个人跪着求向阿久求婚，然后用八抬大轿把她娶进家门好了。
——不是我说你……夜神童鞋，您想得还真长远哪，这分明就是娘嫁女儿的心态啊……再说了，火影里有八抬大轿这种东西么……？
一声叹息在屋外的树梢处响起。
“那个远在木叶的孩子，以后你会经常有这种无力感的。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低柔与低沉的笑声混合，在风中缓缓飘散，一直传到遥不可及的远方。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