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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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夜。血色的月。惨叫声与悲泣声交织成一片,宏大却无声的安魂曲随之缓缓奏响。
漫天的血液在黑暗中涌来，无处可躲也无法逃避。到了最后，所有的温暖与光亮都被留在了遥不可及的彼岸，寒冷和黑暗肆无忌惮地在体内疯长，在心脏处结成了凉薄潮湿的藤蔓，成就了再热烈的阳光也穿透不了的厚重与沉积。
只余下那股从交握的手传到心底的暖意，将在漫漫长夜里逐渐成为永恒的眷恋。
微凉的夜风中，红发飞扬，夜神绫飞快地穿梭在树林里，足尖不曾点地地驭风前行。她已经算好了时间，抵达的时候大概刚好能遇见那个少年，而又不遇上另一个人。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为他做得更多——人都是贪心的不是么？但她终究只是一个局外人，除了陪伴之外，根本无能为力。
结合还记得的那么一丁点儿剧情，她大致能推出少年的想法。能与那样一个“不灭的男人”联手而又能护住自己最重要的人……或许当年的她也未必能做到。毕竟十三岁，还是一个太稚嫩的年纪。就像含苞欲放的花朵。只在无意中泄出些许芬芳。然而命运的风雨如此猛烈，过了这一夜，那些漂亮的花瓣就会零落一地，被尘土掩埋，空余回忆了。
她不太记得原著里在宇智波鼬迎来结局之前，到底是过着怎么样的人生了。但她想，为了忍者世界，为了木叶，为了和平，以及为了最重要的弟弟而赌上一切，背负着骂名，背负着憎恨，背负着罪孽，独自一人行走在血色的暗夜中，最后独自一人笑着死去——这就是宇智波鼬为自己所设想的一生。
她并非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只是无法控制地为此感到伤悲。
他只是一个温柔的少年，喜欢吃甜食卷心菜和昆布饭团讨厌牛排，尤其喜欢的是三色丸子。
她还记得他曾在她往嘴里塞布丁的时候一脸冷漠地吃三色丸子的样子。
他只是一个温柔的少年，喜欢回想愉快的事情向往和平，就算有着那样完美的血继和惊人的天赋，也会感到寂寞感到孤单感到无助。
她还记得在佐助放学的时侯他独自一人站在树下看佐助跑过来的样子，那种寂寞忧伤而略带喜悦的感觉。
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他也能做得很完美。这点她从不怀疑。但她只是不忍心，也不希望看见那个她那么在乎的名为宇智波鼬的少年死去。
晓之朱雀。宇智波。这些都是他而又不是他。
夜神绫同样放不下晓之朱雀和宇智波，但她最为在乎的，却始终是宇智波鼬，那个名为宇智波鼬的，孤僻淡然，却又温柔沉默的少年。
“我不会放手……Itachi，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的。我会把你的幸福，送到你手上。然后……在离你最近也最远的地方，看着你。”
正如从前对明澈所做的一样。
虽然对这两个人的心情根本不同，但想要守护的心情，却是一样的。
“做的不错嘛……”黑色长发的男子笑着对他说，“那么，在确认一次，你是要立刻加入组织还是先跟我走？”
“……都不必了。”
“真是倔强的孩子啊……”
幼小的男孩站在他面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纯澈的黑色眼眸，连声音都在颤抖着。
“哥……哥哥？”
悠长的叹息声在内心深处响起。
这样……也好。
木叶的天空很美，湿润剔透，呈现出一种永远无法在调色盘上调出来的颜色，纯粹而又明媚。偶尔，会有流云悠悠飘过，伴着恬静宁和的风声，常常会让人无端地便生出一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觉。
即使明明知道这只是虚假的错觉，他却还是忍不住去眷恋，这种安宁平静的气息。
除了木叶之外，再没有任何地方能让他感到如此温暖平和。
事实上，名为宇智波鼬的这个少年，之所以那么眷恋这种平和的感觉，与他的童年生活是分不开的。这就像是夜神绫之所以无论经过多少勾心斗角、刀光剑影，也竭力保持着心底最深处的，只给予最重要的人的天真与信任是因为她最初的性格那样。
童年的经历往往对人的性格塑造有很大的影响，这一点熟知心理学的宇智波鼬和夜神绫心里都很清楚——有些事情，即使清楚，也无力改变。
幸运的是，也不需要去改变。
宇智波鼬大概才三四岁的时候，正值第一次忍界大战。本该无忧无虑的岁月里充满了硝烟与战火。正因那时候看过了太多的死亡与悲伤，他发自内心地厌恶战争，向往和平，同时也变得早熟。在他五岁的时候，佐助出生了。而这时被某人蓄意安排的九尾攻击木叶事件发生了。由于身为木叶警卫队队长的父亲忙于工作，母亲也无暇看管，照顾佐助的责任自然就落到了年仅五岁的他身上。幸好他是个早慧的孩子，性格本来就谨慎稳重。佐助就在他的照顾下，安然长大。
那时他抱着佐助，温柔地许下诺言：“佐助，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他并不知道在遥远的将来，他会为这句诺言付出一切。但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然后在短暂的和平岁月里，他渐渐长大，才能渐显，锋芒渐露。
家族的荣耀。宇智波一族的天才。
这些称谓既是压力，又是责任。
天才也需要努力。或许应该说，正因为是天才，才需要付出比寻常人更多的努力。正因为是天才，才需要永远保持理智清醒。正因为是天才，所以没有了撒娇任性的权利。
毕竟只是个孩子，纵然早慧聪明，但总有些时候，他也会感到喘不过气来。
可是他是宇智波一族的天才，父亲引以为傲的儿子。
所以要继续前行，即使窒息。
虽然看上去清冷又寡言，但他其实是一个无比细心的人，这一点在他在意的人身上尤其体现得尤为显著。
佐助的沮丧、不满、失落，他很早就察觉到了，甚至比佐助本人察觉得都要早。
不是没有心疼过，但他不想佐助承担他所承担的。如果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是天才，那么有他一个就已经足够了。
尽管这句话后来被某个人笑说太俗套，但他始终只希望佐助幸福快乐。
然后在十岁那年他遇见了那个女孩。
红色的发银色的眼，微笑温柔举止优雅，就像没有人会把他当做孩子一样，同样也没有人会把她当成孩子看待，哪怕是那些并不知道她半妖身份的人。
那个女孩总是以那样了悟的眼神看着所有人，即使是温柔的微笑也总让人感觉难以捉摸，不可轻视。
她的伪装很好。但他却觉得她很熟悉，熟悉到他能感觉到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代表着什么。
听过后她眼中闪烁着笑意正色道：“所以这就是所谓的孽缘啦。”
他没有告诉她，在听见她叹息的声音以及轻笑声的时候，他仿佛被雷电击中般的惊骇。
或许有什么，真的是命中注定的。
从十岁到十三岁，他们仅仅相处了三年。可生命中总有什么是躲不过的。和某些人相处的三十年或许还比不过和某些人相处的三天。世事本就这样奇妙而不知所谓。
他渐渐开始习惯她的存在。战斗的时候，有意无意间侧首望去，总能看见她炎色的长发——明明从背后看起来那样纤弱，却是能微笑着撑起一整片天空的强悍存在。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定格成永恒，一瞬间的天长地久。
哪怕是在苍茫的夜色中，只要看见那双流光溢彩的银色瞳眸，便无故可寻地感到心安。就像某一个夜晚，瞥见那抹在惨淡的月光下更显绚丽的红色，蓦地就觉得月色如水般清凉柔和。
她陪伴着他。同时他也陪伴着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为什么会觉得她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为什么会记得她令人安心的沉稳的心跳的旋律，为什么会记得她每一次呼吸间清浅的气息，为什么会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表情，为什么会这么发自内心地信任她。
奇怪的，没有来由的信任，危险，但却的确是真真切切地存在于他们之间。
他记得她喜欢吃一种小小的软软的叫做布丁的点心，于是在任务过后她总以陪他吃三色丸子为由“路过”甜品店。他记得她讨厌吃所有苦的东西，每当她吃到的时候总会蒸出一个包子脸。他记得他喜欢在长风起舞的时候仰头望天，眼里氤氲着飘渺的白雾，一头红发被风吹得微微飘动。
他把这些零碎的片段当做熠熠生辉的宝石一般，收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日子就这样缓慢地从指缝间流过。她和佐助拌嘴的时候他淡笑着坐在一边，恍惚间竟真的以为能这样度过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夏祭的时候，他看见女孩的那瞬间，心跳竟无端地滞了一拍。
从来都知道她是寂寞的。
他的寂寞随着年华渐渐沉淀在灵魂里，安然静谧地在心中结成藤蔓。而她的寂寞却融在了微笑里，如同一朵在微风中盛开的花朵。
比谁都要更温柔同时也比谁都要更冷漠。看似触手可及实际上却是隔着天涯海角。
是真正如风一般遥不可及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的她，穿着白底樱花的和服，微微歪着头，银色的瞳仁在灯光下染上了昏黄的色泽，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温暖，是真切地站在自己面前的。
佐助是自己重要的弟弟，那么她呢？
朦朦胧胧地，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的心情了。
但他还是对自己说……他不知道。
他没有资格知道。
他曾经那样努力地想要变强，现在也不曾改变。但他依旧无力保护自己重要的人，终究无法挽留那些美好如同湖面上虚幻的浮光的日子。
有些夜晚他无法入眠，便走到庭院里那棵樱花树下看辽阔的夜空，听轻盈的风声，才感到心中抑郁不散的什么有些松动，疲惫和失望也得到了缓和。然后他经常会听见有谁刻意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却从不回头去看。那个人会看着樱花树的另一边久久沉默，沉默地陪伴着。即使没有任何言语，他也觉得她是懂他的。
有一次她似是突然有感而发，对他说：“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觉得……人类啊，真的是很奇妙很有趣的一种生物。他们互相猜忌、相互厮杀，却在共度过危险之后情谊深厚得让人发寒。但动物就不一样了，有危险的时候会团结，然后该打的继续打该杀的继续杀，正是因为有了这么无谓的感情，人类才会这么脆弱而愚蠢啊……。”
“无谓的是感情……吗？”
“真不愧是你啊，一听就明白了……无谓的，是执着啊。”那人轻轻笑了笑，“明明知道权力也好，金钱也好，都只能在活着的时候帮助自己活得更好，死了之后就烟消云散了。但却还是拼了命地去抢。然后这其中……有一些过于执着，找不到平衡的人，就会崩溃……无论是执着于金钱之类无聊的东西还是执着于和平这种虚无的东西。”
“但是，只有崩溃，才能重生。只有被毁灭了，重生了，才会变得更强。”
没有回应。
片刻后，那人才带着些惊叹，笑着说：“没错。变得更强……只有摧毁了原有的一切信念，意志才会变得更加坚定……所谓返璞归真，就是这样。……如果在崩溃的边缘，不断用理智拉回自己，拼命坚持下去的话，就真的会慢慢消磨掉自己的戾气，也慢慢变得坚强起来。而这份坚强，在真正找到自己要走的路的时候，会成为了不起的力量呢。”
他一惊，然后微微笑了。
“……嗯。”
十三岁的时候，她要回去砂隐村了。
莫名地，他突然感觉有些庆幸。
平静的日子，已经不会再有了。现在离开对她来说是件好事。他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奢望和幻想，只是希望她能留在他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里，安然幸福地生活着。
离开的前一夜，她在清冷的月光下握住他的手，暖意从手心直涌到了心底。她微笑着说：“没关系。反正我会一直在Itachi身边的。”
听了这句话，心里同时翻涌着的是痛意与温暖。
无法做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明明知道只要开口，或许她便不会从此与他成为陌路甚至……仇敌，但他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因为我只想你能够幸福平静地生活，所以请远离我充斥着黑暗与血腥的世界，代替我得到幸福。
如果把佐助的笑容比作盛大的阳光，那么她的光亮无疑非常微小。
然而这两者是不同的，有着本质的不同。
她就像一片漆黑中模糊而温暖的光，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却永远不会灼伤人。
他将永远记得，在生命中最初也是最后的温暖年华里，有那样一个少女在漫漫长夜里握住了他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