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一梦》李杏

67、第六十七章

　　龙傲骨带她到后院，选了一间屋子领她进去。
　　“这屋子虽然小，不过还算干净，你就好生在这里住下来吧，就当是自己家——啊，不过你是千金小姐，可能住不惯。”龙傲骨抓抓头发，说道。
　　她环顾了一下屋子，并没有觉得不适，道：“不会不会，这里很好，能有个住处就可以了，多谢龙大姐。”她虽然是千金小姐之身，金枝玉叶之心，可是这一路来，已经渐渐习惯了。
　　“哈哈，你叫我大姐？！好，以后我就是你大姐了！你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告诉我，不要觉得不好意思，知道吗？”龙傲骨一边说着，一边给她稍稍整理了一下床榻，随后站起来，道，“刚才听我弟说你是来这里招人的啊？”
　　她点点头：“嗯。”
　　“那要不要我们帮你？我弟他在驻军里做事，认识的人也多些。我呢，开了这间酒肆，更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我们帮你找，总好过你一个人，是吧？”
　　她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好办法，特别是龙傲甲的身份，容易找到宋大义。她总不能去拜托大皇兄吧？
　　“多谢龙大姐，我要找的人叫宋大义，十几年前在这里充军，年纪可能四十多岁吧，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龙傲骨想了想，正要说话，忽然听得敲门声。
　　“进来。”
　　门打开了，站在门外的，是一个留着长胡子的男子，一条腿不自然地瘸着，但面色慈蔼，声音也很和善，道：“宵夜已经做好了。”
　　“我知道了，待会儿就过去……”龙傲骨吩咐后，那男子微微笑了笑，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看着他离开，龙傲骨道，“这人是我店里的伙计，大家都叫他梅叔，人很好，也能做事，大家都很喜欢他。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就找他也可以，知道吗？——好了，现在去吃点东西吧，你一定饿了。“
　　吃着热腾腾的饭菜，她在异乡的第一个夜晚，感到浓浓的暖意……

　　于是，她在龙家酒肆住了下来。而龙傲甲答应帮她去守军的资料那儿查一查这位充军的宋大义的信息。但恐怕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消息的。
　　她安心地等着，顺便在酒肆里帮帮小忙。本来她想给些银钱充当食宿费用，不过龙傲骨怎么都不肯收，于是在折中之下，她便提议在店里帮点忙，毕竟酒肆虽然只有一层，七八张桌子，可是只有龙傲骨，梅叔和两个厨房大婶。有时候根本忙不过来。
　　龙傲甲虽然不想让她这个所谓的千金小姐干那些收钱擦桌子之类的粗活，不过龙傲骨并不觉得有什么。她也不认为，这新奇的体验非但让她觉得有些好玩，并且能够帮上他们的忙，自己心里也好过一些。
　　经过一番讨论后，她就在店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能干的活儿也越来越多了。
　　来酒肆里喝酒吃菜的，有很多是龙傲甲军队里的朋友下属上级之类的人，他们虽然动作有些粗野，有时候说话也不是很懂分寸，可是性子都很直爽，只不过，偶尔爱拿她开玩笑这点，她还不是很适应。
　　“小美人，你细皮嫩肉的，怎么干这种粗活，应该是千金大小姐吧？你是不是千金大小姐？”有个人曾经好奇地这么问过。
　　她听不出恶意，但这种话令人当然也高兴不起来，所以她没有回答，那个问话的人也仅仅是耸耸肩，在背后说一句“她不理人，是冰山美人”，这样无所谓的话。
　　当然，她这天也遇到了一个喝醉了，扑在桌子上大哭的中年男人，好像很失意，哭了很久。她去催着要打烊了，可是那人忽然抬起醉醺醺的脸，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苦哈哈地喊道：“小玉，你知不知道，我过得好苦啊……我的老婆跑了，我的房子没了，我干活的那里老板又死了，以后你让我怎么办？我怎么活下去啊，小玉……”
　　她手腕上立刻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可是这位客人又不是恶意，她总不好给他一巴掌，只得想要使劲抽回手，不过对方力气比她大多了。她只要向龙傲骨求助！
　　但是，没等她回头，中年男人就放开她的手，整个脸都趴在桌子上，压进还剩着菜的碟子里，醉了过去。
　　她大大松了口气，将手腕拿在衣裳上擦了擦，抹去了额头的薄汗，一回头，却看见龙傲甲板着脸站在门口，气呼呼地大踏步走过来，整张脸都黑了。
　　“龙大哥？”她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龙傲甲绕过她，来到醉汉身后，一把拎起对方的腰带，将他拖着往外走。
　　她看呆了：“龙大哥！——”他这是要干什么？！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龙傲骨冲到了龙傲甲面前，大声道：
　　“傲甲，你这么对待客人是不对的，知不知道？”分明可以瞧见他打算将醉汉扔到大街上的意图！
　　龙傲甲吹胡子瞪眼地道：“他那只手应该剁下来，我扔他已经算便宜他了——你干什么？”看到她冲出来，十分不解地道。
　　她赶紧道：“虽然我感觉不舒服，不过这个人喝醉了嘛，再说他也很可怜，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我会小心的，你就不要这么对待他了。”
　　龙傲骨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龙傲甲望着手里醉得不省人事的醉汉，叹了口气，不爽地将他放到门边的凳子上，拍了拍手，道：“大姐，以后你不要让她干这种活！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粗野汉子，要是出个什么事怎么办？！”今天还算是小事！
　　龙傲骨翻了翻白眼：“不过被摸个手而已，你就大惊小怪了！就不舍得了？！你不知道你姐姐我还被人摸过脸蛋呢？！你怎么就不替我出头呀？见色忘姐！——啊，繁玉，我不是说你啊……”不过，那摸脸蛋的家伙被她一拳打回老家这件事，还是不用说出来了。
　　龙傲甲听了，瞪起眼睛：“你一挥手就可以怕死一个男人！需要我来替你出头吗？他们敢对你怎么样吗？！玉儿她是千金小姐，本来做些收账的活儿已经委屈她了，你还让她招呼客人！”
　　她夹在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根本插不上话。
　　龙傲骨听了，也等起眼睛，吼道：“我刚才忙得手都快断了！只是去说一句话而已，我虽然不对，可是我想这样吗？！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凶我，你以为你是我大哥？！你不过是我弟弟，弟弟！”
　　龙傲甲也气呼呼地吼道：“我就是看不惯你指使她做着做那！”
　　她很想说，这是她自愿的，以后会小心不要被人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欺负，可是，脸红脖子粗的两个人，哪里有她插嘴的份儿啊！
　　“姑娘，过来喝杯茶吧。”一旁，梅叔收拾了那位醉汉的碗筷，对她笑呵呵地说道。
　　她看看眼前的情形，好像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收场，便走了过去，不打算再搭理两人。
　　不过坐在一边喝茶，一边看他们姐弟吵架，她忽然感觉到，自己身处在家的温暖当中，有种微微的幸福感。只不过，每天如果听他们这么吵，她的耳朵受不了就是了。
　　然而，她很快发现，这个争吵的结果，也她无法参与就是了。
　　翌日的中午，来吃菜喝酒的人比往日还多，有些人不得不在柜台旁摆放的几张凳子上坐下了，等着空出桌子来。
　　“不好意思，要再等一下了。”她端着菜，送到一桌后，经过那几个坐着等待的人时，笑了笑，抱歉地对他们说着。
　　那几人也不在意，其中一人道：“姑娘，没事儿，这里生意好，我们经常等，习惯了……”
　　她微微笑着，走到一桌招呼结账的那里，收了钱，随后帮着梅叔收碗筷，擦干净桌子，随后才领着那几个人坐下去。不过刚空出等的位置来，又有人进来了。如此往复，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
　　“这边帮忙倒酒……”有人喊。
　　她看着龙傲骨正忙着为那桌刚坐下的人点菜，便上前去，拿起酒壶倒了一杯，哪知那人竟然拉住了她的手臂，笑道：“小美人儿，今儿你好像更漂亮了！”
　　一股厌恶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正想喊一声，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拉着她的人痛得龇牙咧嘴地扶着自己的肩膀。
　　“老板娘，你下手真狠！”
　　龙傲骨将她护在身后，恶狠狠地道：“你这个兔崽子，再没规没矩，小心我下一次拧掉你脑袋！”
　　那人嘿嘿笑了：“不敢了不敢了……”
　　她缩着脖子，正想躲到柜台里去，哪知道龙傲骨忽然拉着她的手，走到中央，大声地宣布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她虽然是美人儿，你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枚漂亮的人，不过她已经是名花有主了！就是我的弟弟，你们以后谁要敢对她无礼，动手动脚的，就别怪她夫婿将你们一个个逮进牢里去，好好做你们的春秋大梦！”
　　周围立刻发出一阵惊呼声！
　　而她连惊呼都发不出了：“龙大姐！”居然说她是龙大哥的妻子，这，这个也太夸张了！
　　龙傲骨低声道：“一劳永逸，你也不会被欺负，他们怕你龙大哥，不会再乱来了！”
　　“可是……”虽然一劳永逸，可是办法有些不妥啊。她本是姑娘家，如今岂非成了妇人？再说了，她，要是三哥听到了——不，哪怕是大皇兄万一有机会听到了——不，应该也不会告诉三哥吧？只是，她莫名其妙就嫁了人，而且还不是三哥，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行啦，就这么定了，不要婆婆妈妈的！”龙傲骨爽快地说，又飞快地跑去点菜收钱干活了。
　　她怔怔地看着忽然不敢看他的客人们，黯然长长叹了口气，并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