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一梦》李杏

58、第五十八章

　　“二皇兄！”她脱口而出。
　　晋无邪慢慢走了进来，目光不离开秦元观。后者在他的注视下，站起来拜见了。
　　“你有些眼熟。”晋无邪道，“是太子妃的亲戚？”
　　“是，二皇子，草民秦元观，乃太子妃亲侄。”
　　晋无邪啧啧点头：“你刚才说，不止要与繁玉当朋友？你哪来的胆子跟太子殿下抢人？再说了，如今太子妃不在了，你既然是她侄儿，又是男子，这么出入后宫，不怕惹人闲话吗？”
　　一连串的话，处处针对着秦元观，她见状，赶紧上前拦阻，道：“二皇兄，你不要乱说话。”
　　晋无邪低头瞥她一眼，瞪起眼睛，浓眉皱皱道：“你怎么帮他了？”
　　她失笑，看着晋无邪板起面孔的模样，忽然感觉到，自从自己以霍繁玉的姿态出现，并且让二皇兄发现身份之后，两个人的相处竟然熟稔了许多，比之以前的记忆，这一回多了很多感动和温暖。兄妹的感情日益深厚，这不知道算不算是好事一桩。
　　“二皇兄，秦大哥是好人，他处处帮我，与二皇兄一样。”
　　“只怕他顶着羊皮扮恶狼。”
　　这话听得秦元观也忍不住了，他面色涨红了，道：“二皇子殿下，你说话怎得如此武断？我虽然是一介平民，但是与繁玉也是相交多日，以朋友相待，饶是你乃皇室子弟，也不该随意污蔑人！”
　　一番话，说得晋无邪冷哼了声，道：“朋友？这个世上男子与女子怎会有朋友之谊！”
　　“那么，二皇子殿下来到此处，莫非也怀着非分之想？！”
　　她听了，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秦元观会如此反击，不由得愣住了，却听了又感到一丝好笑。
　　晋无邪却是立刻道：“你瞎说什么？！她是我妹——”随后，立刻住了口，轻咳两声以作掩饰，道，“她是我义妹！”
　　这一声来不及阻挡的口误，令秦元观眯起眼，道：“既是二皇子义妹，岂非也成了太子殿下义妹，这难道不成了兄妹成亲？如此□□的事，宫里怎可发生？！你要找好借口，也要考虑到后果！”
　　她看着二皇兄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心想他大概从未被人说的哑口无言吧。暗笑之余，心里又升起一股冷冷的含义。若是秦元观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否他也会以□□的说法，来看到她和三哥？想了想，面色沉了下去。
　　半晌过后，晋无邪才顺了气，瞪道：“你好样的，瞧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明儿我下个令，让你来宫里当差，好好训练训练！”
　　这训练之中，只怕有私怨吧？她猜测道，正想阻止，岂料秦元观立刻点头允了。
　　“正有此意！”
　　她张大口，为这发展下去的情势，已经分不清听到的是不是现实了……

　　终于送走了两个互相看不对盘，但微妙地又似乎看得上眼的两人，她才松了口气，去找三哥。
　　在空旷的校场上，三哥正一身戎装地拿着弓箭练习，热烈的太阳晒得地上的土都干巴巴得，走路都会感觉到疼痛。她远远望着三哥脸上满是汗水的模样，又想，是不是不该将那件事说给他听，免得带给他烦恼。
　　听到身旁侍卫的提醒，他回过头来，看到她盯着烈日，神色有些犹豫的望着他。
　　将手中弓箭交给侍卫，他拿起帕子擦了擦脸手，扬起手，招呼她到一旁一棵高大的老槐树底下，那里摆放着一方石桌和几个石凳。上头有茶和水果。
　　“这里太热，不宜久待。”他给她倒了被凉茶，道。
　　她犹豫了一会儿，看看四下十来个侍卫宫女的，总觉得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道：“我本有话要跟三哥说，不过此处怕是不大方便。”
　　他不知他要说什么，但也没多问，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她到了一处甚少会有人经过的转角亭子，那隔壁是许久才会用到一次的祭殿，平日里闲置着。本可以去启承宫，但怕她心里还有芥蒂，若是她再心上忧伤，也是不妥。
　　坐定之后，遣开了赵英和长命，让他们在两边把守，她才镇定了下来，开口道：
　　“今天早上，皇后突然唤我去御花园，然后还带了一名民间女子过来，那女子怎么看都曾经是宫女。然后她说曾经见过我随三哥进过内务府。”
　　“有这事？”他脸色略暗，“皇后还说了什么？”
　　她摇摇头：“皇后责我不该进内务府，我自然否认了，我说只送了三哥到门口，恐怕是那名女子看错了。可是，好像皇后并不相信。我不知道她会否来问三哥，我想，还是先知会你一声的好。”
　　他点头，赞许道：“的确如此，若是说法不一，可就露了破绽。“只是，皇后为何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事？不，怕是早有感觉，这一回特地去找到了那女子，还是，不过是命人假扮？”那女子，你可曾在宫里见过？”
　　她歪着头，仔细回想了一遍，隐隐有感觉，道：“似乎，在三哥的宫里见过，但人多，我也没记住，只是有这个印象——”说到此处，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会不会是皇后曾经见过太子妃，然后太子妃将此事告诉了她？”不然启承宫的宫女如何将此事直接禀告皇后？并且已经出宫之后再来禀告？
　　“有此可能，但原因为何暂且不用管。以后母后再问起，你便还是以这个说法回她便是了。”他有必要去查一查这宫女的身份。看她究竟看到了多少。
　　“三哥，”她心中疑惑，不得不问，“你说皇后为何如此生气我进了内务府的事？”要说她一介平民进了朝廷重地，的确该当重罪。不过她总怀疑其后有另外的事实，而她并不知道。因为皇后那日进去之后，曾经在某个架子前驻足，停留良久，又似乎发现了些什么。
　　他摇头道：“朝廷重地，后宫之人也不得擅自进，你该知道。”他让她去查，已经算破了例。只不过，他想起一事，赵英曾经见着钟大人去过宁安宫，并且还带了册子出来。那么，母后是在翻他要查的内容，还是她自己有东西要看呢？
　　“那皇后为何可以进去？”她自然知道后宫不得干政这件事，可是皇后似乎干预得多了些？她偷偷打听来的消息可多了呢。
　　他瞥她一眼，微微笑了，道：“你爱计较。”
　　她哑然，哼了声道：“三哥你有事瞒着我。”
　　她敏锐的话，令他无奈地叹气，道：“果然瞒不得——你翻过的册子，皇后也瞧过。”
　　她大惊，身子不由自主滴趴过桌子上前，专注地盯着他，问道：“那么，那么，她莫非在查我——不，霍繁玉的身世？”否则干嘛查这些东西？
　　他沉吟了一下，伸手将他轻轻推回到位子上，道：“她在意你的身世作甚？”何况那个册子上，霍繁玉那一页，早让赵英亲手处理了，
　　她暗下眼色，沉默着思考。如果皇后没有在意霍繁玉的身世，那么是否只是仅仅因为好奇三哥和她在找什么东西？单是好奇却应当是一点一滴地来查，不会厉声喝斥她，令她引起警觉，不是吗？
　　如果并非好奇这么简单，那是否有其他的事，影响着她呢？
　　“别想了，每人做事自有目的，旁人怎会猜得到。”他看了看天色，已近晌午，便站起来，说道，“今儿一起用膳吧。”也不等她回答，就绕过来拉起她的手，离开了那里。
　　走了两步，遇到了几名宫女，她脸色微微变了，挣开他的手，令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面色酝酿着几分叹息。太子妃的死对她影响太大，至今过去多少时日，依然心里存着几分他无法替她分担的愁绪。这当如何是好？当一个人钻进牛角，要想出来谈何容易。有时候他真心希望她自私一些，便好了。

　　第二日，她陪在书房里，看着他忙于边关事务。
　　“三哥，邻国还是准备打仗吗？”她不懂国家大事，但好长一段时间了，总有大皇兄传来的消息，并且时好时坏，让人猜不透邻国到底在干什么。
　　他摇头道：“不一定，但绝对来者不善。”
　　她轻轻“哦”了一声，既然无法分解他的忙碌，只有安静地陪着他吧。
　　然而这份安静没过多久，就听得门外禀告有人求见。
　　长宁宫里新给她派去的宫女匆匆跑来，急切的模样好似发生了天要塌下来的事情似地。
　　“太子殿下，霍姑娘……”宫女跑到两人面前，急急收住了脚，喘了几口气，道，“宫门口有个姑娘带来了消息，说要禀告霍姑娘。”
　　“什么消息？”
　　“霍府昨夜遭了窃贼，并且将姑娘的屋子烧了个干净！”
　　她赫得几乎呼吸都要停止：“……是、是谁干的？”她相信霍家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再者为何偏偏烧她屋子呢？霍繁玉的房间，是千金大小姐的房间，并非——
　　盒子！
　　她大惊，急忙转头道：“三哥——”
　　他扬手阻止她说话，道：“赵英，跟她去。”
　　她来不及说什么，便匆匆跨出了书房的大门。
　　他望着打开的门，沉默半晌，脑中浮现出一团模糊的影子——

　　“这个？”皇后看着搁在桌上的陌生盒子，沉声问道。
　　“是，的确是从霍家霍繁玉的房中搜到的唯一可疑之物。”侍卫如实禀告。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皇后挥退了侍卫，随后抱着盒子，走进了内室。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她坐了下来，仔细瞧了一眼眼熟的盘金锁，那是宫里的能工巧匠打造的锁，世上没有多少人能打开。
　　而，为何霍家会有这种锁？莫非，这霍家与皇家有些什么渊源？
　　她沉思半晌，打开了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