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一梦》李杏

49、第四十九章

　　这一日，她跟三哥说了要去看望霍老爷，他本意是想跟着她来，但是太子妃依旧未曾清醒，再加上与邻国的和谈并不顺利，因此她便一个人前往了。
　　站在死牢的门口，她焦急地翘首以盼，许久不曾见面的轻语在一旁替她撑着伞。
　　她双眼紧紧盯着那两道门，可是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还没有打开的迹象。难道问过的时辰，不对么？轻语大概也这么觉得了，说道：
　　“小姐，你说是不是搞错时间了？”
　　她摇摇头：“不知道。”不管如何，只有继续等了。
　　“玉儿！”正当她等得心焦时，从左前方传来一道许久未曾听到的爽朗声音，她撇过头去一看，果真看到龙傲甲光着膀子，朝她们走过来，“玉儿，好久不见了！”
　　她本急切的心，稍稍放缓下来。微笑地看着炎炎烈日下，龙傲甲浓眉高挑，肌肉紧绷的手臂抬起来习惯性地摸着脑袋的样子，忽然有种怀念的感觉。
　　“是啊，龙大哥好久不见。最近你好吗？”她老套地跟他打着招呼。
　　龙傲甲耸耸肩，道：“就是那么回事——山寨的人都回去了，不过大家已经改行了，我自然也不会再蠢到去当山贼。”
　　“那么，你预备作何营生？”她猛然想起在飘香院里他自由自在的模样，道，“你该不会是去那里干活吧？”
　　“哪里？”龙傲甲起初一愣，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也亏你会担心我——放心，不是那种地方，我说过不会再带你去了。我前几日遇到一个老乡，他在官府里做事，他问我要不要当兵，听说邻国那帮他娘的兔崽子动到太岁头上了，我一时气不过，便打算去边关当守军去了！”
　　“守军？在哪个边关？”她讶异问道。
　　龙傲甲想了想，从腰带里摸出了一张纸条，道：“长林关。应该是这个地方。”
　　她知道那里，是大皇兄驻守的地方，如果龙傲甲过去，必然能够大大地帮上大皇兄的忙吧？他虽然此前身为草寇，可是功夫好得很，尽管比不上赵英。可是只要在大皇兄手底下，必然可以再提高的。她为此十分高兴。
　　但是龙傲甲看她那么喜悦的表情，可就难过了，他直爽地道：“玉儿，你看我要去边关受苦，竟然笑嘻嘻的，怎么，你那么不想看到我吗？”
　　她急忙摆手道：“不不，怎么会呢？！龙大哥，我是替你高兴。山贼始终是见不得光的，如今你去边关，既能保家卫国，让我们东临国不被别人欺负，更能找到一个可以施展一身武艺的地方，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听到她这番话，龙傲甲才释然地点点头道：“你这么我说我可就高兴了。你看着吧，我一定带一堆军功回来，让你刮目相看，不，一定要在太子殿下面前显摆显摆。”
　　她看着他咧开嘴，笑得自信又爽直的模样，心底为他高兴，道：“龙大哥，我看还是不要了，我爬你的军功会让三哥闪花了眼。”
　　面对她的玩笑，龙傲甲又双手叉腰，仰天长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忽然听到轻语叫了一声：“小姐你快看！”
　　她急忙转头，看到久等的牢门终于打开了，首先走出来两名带刀狱卒，随后，带着镣铐的霍老爷被带了出来，慢慢地走向一直在一旁等候的马车。
　　“爹！”她急忙跑过去，在狱卒催促霍老爷上车之前，喊住了他们。
　　圆滚滚的身子已经稍微有些瘦的霍老爷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瞧见他们，刚跨上马车的脚缩了回来：“繁玉！”他眼里涌起了热泪。
　　她看着霍老爷的样子，上下打量着他如今一身囚衣，形容憔悴的模样，心疼道：“爹，前些日子我有事耽搁，没能时刻去牢里看望爹，还请爹恕罪。”
　　霍老爷摇摇头，正待回答，听得狱卒催促道：“谈什么？快走了！”
　　轻语见状，赶紧走到他们面前，将早已准备好的几锭银子塞进他们手里：“官爷，我家老爷年事已高，如今又要去坐牢，我家小姐自然舍不得，你们就行行好，让他们说说话吧？！”
　　面对轻语祈求的眼神，看着手里实实在在的银子，三名狱卒点了点头：“不要耽搁太久——”便走到一旁聊起天来。

　　“爹。”她扶着霍老爷在一旁的树荫下坐下了，从轻语准备好的包袱里，拿出了一些吃的，“这是您最爱的糕点，还有零嘴，这些银子你也带去，我听说牢里也有需要这些的时候。”
　　霍老爷看看这些，欣慰地点头：“好、好……”他不知道自己一向不懂事的女儿，竟然会为他准备得如此周到，“多谢你了，繁玉。”
　　她苦涩地笑了笑：“爹，这有什么好谢的，前日你审堂，我却没能来，真是对不起。”
　　霍老爷摇摇头，拉着她的双手，看着她道：“没关系没关系，爹看你身子健康，就放心了。以后你一个人，时时刻刻需要当心，有什么事，多问问管家，他在我们家三十多年了，懂得比爹还多，你有困难，他一定可以帮到你的。”
　　“我知道了，爹……”整个霍府里，她没有遣散的只有三个人，轻语管家和厨娘。他们三人据说是一直看着霍繁玉长大的，当然，轻语是陪着长大的。
　　霍老爷点点头，拉拉她的头发：“咦？你怎么头发有点白了？”
　　她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后知后觉的想起，最近三哥总爱拉她的发，然后神色会凝重起来。如今细看，果真发梢都摆起来，虽然不过三四寸的样子。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隐隐有种感觉，或许是霍繁玉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可太医又检查不出什么来。
　　“嗯，我这几日都没睡好，担心爹，所以有点少年白头了。”
　　霍老爷怜惜地道：“傻孩子，爹好端端地，有什么好担心的。况且牢狱就在京城，你要看我，随时可以过来。我已经打听过了，你是我女儿，一个月可以来看四次。也可以带吃的和用的过来。那里虽然是牢房，可关的都是些这辈子都出不去的人，所以那里管的比较松。”
　　“嗯，我知道了，我会常来看你的。”
　　“对了，记得带太子殿下一起来，今儿，他怎么没来？”霍老爷看看四周，只看到一个魁梧大汉在一旁双手环胸姿势随意地站着，并没有其他人。
　　“他有事，啊，”她想起了，从袖袋中取出一样东西，“这是他要我交给你的。”
　　霍老爷拿在手里，看着一块碧绿通透的玉佩，上头刻着一个晋字：“这是——”
　　“三哥说如果以后牢里有人欺负你，或者那些狱卒故意刁难，你只要拿给他们看这块玉佩就可以了，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然而等他空了，他也会亲自去那边，吩咐管牢狱的人。”
　　霍老爷听了，满心感激：“你替我谢谢太子殿下——哎呀，有个漂亮女儿真是好福气……”
　　“爹……”她尽管撒娇着抗议，可是心里却有股哀伤之感。
　　霍老爷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我听轻语说，你前阵子进了宫，那以后是不是你会跟太子殿下成亲？不过我听说他有太子妃，虽然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但是在宫里却很复杂，爹比较担心你这个单纯的性子进了宫，会受人欺负。爹又没办法出来给你出头，唉。”
　　面对霍老爷的担忧，她道：“爹放心，三哥他会保护我的。宫里的人也都很好，虽然有太子妃，不过，她是秦大哥秦元观的姑姑，很好相处。”
　　霍老爷这下算是放心了些：“那就好，那就好——”
　　“好了，说完了没有？再不走赶不上时间了……”这时，狱卒催促了起来。
　　她扶着霍老爷站起来，两人想要再说几句，抬头她却瞥见了远远停下了两匹马，马上人飞身跃下，来到他们面前！她惊喜道：
　　“三哥？！”她以为，他今日会忙得抽不出空来。
　　晋无庸朝她点点头，转向霍老爷道：“我来晚了。”
　　霍老爷受宠若惊道：“太子殿下亲自来送我，我可承受不起——不过，以后我女儿就交给你了，你可要真心待她，知道吗？否则我即使逃狱也会来找你算账的。”
　　面对霍老爷半开玩笑的说法，晋无庸认真地点头道：“我会的——过几日我们成亲，我会打点好，让你来参加。”
　　别说霍老爷吓了一跳，她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刚才自己听到了什么。而在不远处的龙傲甲听了，上前两步，又讪讪然地退了回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本看到他们还不走的狱卒准备过来赶人，被赵英阻拦了，然后脸色都变了，唯唯诺诺地帮赵英牵起马来。
　　她处于震惊中，没有注意到这些。
　　晋无庸解释道：“今儿我已经禀明父皇，等到前些天发生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们便成亲。没有提前通知，还请岳父大人恕罪。”
　　这一声岳父，让她的脸如火烧起来，而霍老爷则乐呵呵地看看两人，道：“好、好，岳父大人——只要太子殿下不嫌弃你这岳父是阶下囚，你们的亲事我自然没有意见。”
　　最后，霍老爷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坐上了车，驶向了他或许再也不见天日的地方，
　　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她心中隐隐痛起来。虽然不过短短一两个月的相处，可是霍老爷对她的关切和照顾，使她心里头一直暖如冬日，将来一也会铭记在心！

作者有话说

　　睡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