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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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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刺耳的铃声,将她涣散的意识收了回来。她软绵绵地张开眼睛,耳旁铃声不断滴响着,夹杂着一阵叽里咕噜的听不出什么内容的说话声。
“噢……”她呻吟一声,坐起身来,头疼欲裂。眼睛所及之处,满是黑色布幔,看不出此地是哪里。等到稍微手脚感觉回到自己身上,能够动的时候,她转过身子,赫然看到,在前方,太子妃正一脸恐惧地看着她。
“三——”她第二个字未说出,就被突然冲到面前的一张脸吓得魂不附体,“啊!……”她手脚并用地后退,退到了一堵墙,退无可退。
那是一张画着乱七八糟颜料的脸,若说像什么,便是那宫伶唱戏之时,那些牛鬼蛇神的面孔,在白天看到已经够吓人,何况如今是昏暗的屋子里,她抱着膝盖,连看也不敢看,只能抖抖索索地在墙边无力。
“巴拉巴比古拉喝嗨……”
一连串她压根听不懂的声音在她身前说着,暗哑又带着一股子邪气,混沌的脑海里浮现着说话人的面孔,还有那一身黑色的长袍,从头遮到脚,只露出那一张面孔。
“国师,你看她怎么只发抖,没、没有异常啊?”太子妃在一旁用焦急而胆怯的声音问道。
“叮铃铃……叮铃铃……”那个黑袍人手上拿着的摇铃不断滴响着,仿佛催命符一般,听得她脑袋都要炸开了——
如寒光一闪,催命符吗?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看向对面,那个黑袍人正在原地转圈圈,嘴里还在念叨,并没有回答太子妃的话。而在他还是她的身后,有一方桌子,上头放着一个香炉,插着三根高香,另外还有鸡鸭水果,这些她曾经只有在宫里祭祀的时候才看得到的东西。
种种迹象形成了一个骇人的事实,让她心里害怕又愤怒地浑身发抖。
太子妃准备了酒菜?以前的事如过往云烟?
她太笨了,太笨了!太子妃哪里是恢复了理智,根本是走火入魔了!不,兴许是被她吓到了,否则怎会请这个她从来没在宫里见过的所谓“国师”在这间屋子里开坛作法?!
他们这是作法干什么?难道要将她从霍繁玉的身体里逼出来吗?
“你、你们想干什么?!”她颤抖着试图大声地问道。
听到她的声音,那位黑袍人忽然身子一抖,转过身来,一双掩藏在黑色颜料下的眼睛,朝她看过来,眼睛里透着一股如猎狗般针刺的气息,好像看到了猎物,抖起了肩膀,大声地笑起来。
“哈哈,找到了,找到了……”
太子妃听到这里,面色一喜:“那国师赶紧除妖啊!”
妖?她怔怔看着眼前两人,所以,太子妃将她当成了妖怪吗?而这个黑袍人,就是要来让她脱离这副身体,或者,魂飞魄散吗?
恐惧不受她控制地油然而生,让她每一个身上毛孔都呼吸着阴暗气息,害怕从脚底蹿升至发梢,她挣扎着站起来,扶着墙壁,咬牙忍着,太子妃下的药太重了,她不但有些意识不清,四肢还绵软无力。
可是她必须逃走,否则当真要死在这里了!
她不怕将身子还给霍繁玉,尽管霍繁玉应该回不来了,她这么说有装出来之嫌,可是她再怎么样都不能死在他们手里!绝对不能!
她扶着墙壁走了几步,可是看看周围,墙上挂着黑幕,四周好像看不到出口,是封闭的空间,空气里是香的味道,是一股让她几乎要呕吐的气息。还有耳旁更加急促的摇铃声,更有黑袍人拿着一碗水,在地上四处泼洒。
她恐惧地看着,看着黑袍人放下碗,拿起桌子上一把桃木剑,在火上烧了烧,剑尖上头燃烧起来,然后,黑袍人放下摇铃,拿了几张应当是符咒的黄色纸,就着剑上的火烧起来,又将剑尖对着那个空碗,灰落了下来——
“将你的血,献在这里——”黑袍人死气沉沉地说。
太子妃一愣,虽然急忙咬破了手指,将血滴在碗里,又从旁边的壶里倒了水进去:“这样行了吗?国师?!”太子妃诚惶诚恐的声音,隐含着即将成功的期待与迫切。
黑袍人点点头。
然后,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个碗里混着血、混着灰的水就朝她泼过来。
“啊!……”她惊声尖叫,看着水泼上了衣裙。她还未来得及猜想这到底是做什么,忽然从身体里不知道哪儿开始,一股剧烈的疼痛让她脚一软,跪倒了下去,“好痛……”
真的很痛,那是不知道痛处在哪个地方的疼痛,锐利如被刀划过皮肤,如被针扎进肉里,如自己的头要生生被撕裂!
“啊,国师国师,你看,你看!……”
耳旁,还有太子妃兴奋的叫声。
看什么?她怎么了?
疼痛难忍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能在地上打滚,感觉到有一股力道从背后窜进了身体——
她赫然想起,那一天在自己的陵墓前,那个恐怖的时刻,她几乎以为要魂飞魄散的时刻。此刻,与那时多么相像!那么,她今儿终于要被带走了吗?
“啊啊——”她喊出声,可是那股无能为力的疼痛,那种彻底的害怕与恐惧,一点儿都没有从她身上消失,消失的,是她的生气,她的感觉,她的命……
黑袍人看着她扭曲着翻滚的样子,得意洋洋地道:“再过一会儿,就可以了——”
“是吗?”太子妃睁大了眼睛,几乎要迫不及待了。她终于,要成功了吗?
“恩?”黑袍人忽然惊讶了一下。
“怎么了?”太子妃惊吓了,“出什么问题了?”
黑袍人摇摇头,看着地上几乎晕厥过去的她,道:“我饿了……”
太子妃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国师,等成功之后,你要吃什么我都给您准备,现在,你还是再加把劲,让这个妖孽灭了吧?!”
她听到这些对话,如此清晰,她以为自己的感官已经丧失了,可为什么如此清楚地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是要记着这些话吗?记着他们吗?
谁来救救她?
三哥,快来救救她!
不管是谁,哪怕是霍繁玉也好,快来救救她啊……
她意识残存,那股疼痛渐渐地被背后那股窜进身体的力道抓住了,然后往外拖——
夜色渐深。
晋无庸正在御书房与父皇商量着边境与邻国的战事,邻国大军层层逼近,虽还未挑起战事,但意图十分明显。身在前线的大皇兄每日都发来军情报,对敌虽有把握,但一旦起了战争,那并非输赢这么简单。
两人商量着该如何与邻国交涉,才能避免这场战事,此时,听到禀告说,延寿阁的宫女长命急需见到太子妃殿下。
“让她先等一会儿。”德宗眉头深锁地看着军略图。
宫女退下了。
他虽有疑问,却觉得此刻喊人回来,似乎略有不妥,便将此事放在心上,待得事情处理完毕再匆匆前去问长命应也来得及。不过刚才去谴走长命的宫女又回来了。
“怎么?”他问。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长命说太子殿下若不现在见她,只怕要看什么人死第二次了。”
他倏然一惊,赶紧道:“父皇,儿臣现行告退——“
德宗见他如此急切的模样,点了头:“去吧——不过你行为也当注意些。那人虽是得体贤惠的姑娘,却也不能因为她坏了宫里的规矩,懂吗?“
“是,多谢父皇教诲。“他根本没将这句话听进去,赶紧退下了。走到门口,迎上了已经焦急如焚的长命,”怎么回事?”
长命看到他出来,简直如释重负,忙急着上前道:“殿下,傍晚的时候奴婢有事出去,留繁玉姑娘一人在宫里。过了一个多时辰奴婢回去发现她根本不在那里呆着。起初奴婢以为她有事自己走出门,可是刚才问了人,才知傍晚的时候,太子妃的贴身宫女来请繁玉姑娘过去用膳——”
听到这里,他急忙提步往启承宫走:“你去过启承宫了么?”
长命点头,脚步如飞地跟着他:“是,去过了,可是那里根本没人,守门的宫女说太子妃早就睡下了。奴婢本不信,可又不能硬闯,只好来找殿下。”
“……我知道了,走吧——”哪怕只有一个可能性,他都不希望在宫里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