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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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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喝茶,长命在扫地。
长命给她扇扇子,她在吃西瓜。
她是一个宫女,长命也是宫女。
这不正常。
绝对不正常。
晋无邪蹲在延寿阁的屋顶上,看着院子里的两人悠闲地度过这个雨后天晴的傍晚,越看越觉得,太子妃的疯言疯语有几分可信。
但是,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分明是白天,鬼神应该不糊大白天出来。不过呢,好像也不尽然。
如今想要验明正身 ,大概有一个办法。
他站起来,扯开大嗓门,喊道:“无忧!”
“嗯?”
他两个眼睛顿时暴凸出来,院子里的那个宫女,回头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人,疑惑地皱了皱眉,对长命说:
“你刚才叫我吗?”
“没有啊。”
“是吗?我听错了吗?”
站在屋顶上的呃晋无邪想回答她,她没有听错!是他的脑子出了问题吧?!
居然,居然,当真是活生生的别人的身子,霍繁玉的心吗?!!!
太过震惊,他需要冷静一下。
晋无邪在屋顶上重新坐了下来,还没开始思考,延寿阁的门就打开了,太子殿下走了进来,可是下一刻,他的目光就锐利地盯着站在屋顶上的晋无邪。
“二皇兄,正门在这里。”晋无庸道。
她这才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到二皇兄飞身跃了下来,面色凝重到几乎可以用悲怆来形容了。
“二、二、二——”她心里七上八下,想起刚才听错,那一道响亮的男声,难道,难道,是二皇兄发出的吗?那她刚才还应了声,应了声了,对吧?
晋无庸看她脸色惨白,疑惑道:“怎么了?”
晋无邪大踏步走到两人身旁,无视长命,道:“还能怎么了,你们给我说实话!”
“什、什么实话?”她不敢抬头看二皇兄的脸,有些害怕。
晋无庸拉她坐下,然后命长命去跟赵英守着门口,也坐下了,道:“二皇兄你坐。”
晋无邪大跨步坐了,眼睛一直盯着她瞧,直截了当地说:“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无忧,你怎么可能是无忧?!”
她大气都不敢喘,头低的要贴在桌面了。
晋无庸叹口气:“是太子妃说的?”她果然宣扬得连晋无邪都知道了。
晋无邪点头:“放心,我把她打昏了,现在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不过我还是不相信,好端端一个人,分明是别人的脸,为什么会是无忧?你说,你说几件只有无忧知道的事,给我听。”
她缩着脖子,手发抖,不敢说。
晋无庸伸手摸摸她的头,道:“既然二皇兄已经知道了,你就说吧。他不是会乱嚼舌根的人。”
她半晌,才闷声道:“我六岁那年,二皇兄十二岁,我偷了你要送给洛宰相小女儿的发簪,扔到了池子里。你把我推了进去,还对我说,最好我死掉了——”
晋无邪愕住了,看到晋无庸投来要杀人的眼光,赶紧道:“那是年少无知年少无知!”
“这我不怪二皇兄——我十岁那年,二皇兄十六岁,我躲在床底下听到你跟、你跟宫女脱衣裳的声音,你让我保密,还让我发誓如果说出去就天打雷劈——”
晋无邪摸摸脑袋,看着天上飘过一朵云,道:“我年少无知,年少无知!”天杀的,她再说下去,他的噩梦般的少年史都要被爆出来了,而且晋无庸一定会暗暗做掉他的!“行了,到这里够了!我相信你是无忧,虽然这件事太让人难以置信,不过你是无忧。”怪不得太子会这么看快移情别恋,原来还是同一人。
她怯生生抬起头来:“二皇兄?”他不会,当她是怪物吧?
晋无邪为难地道:“我相信你,不过,这件事你要不要让父皇知道?还是,保密?”
她与晋无庸对望一眼,后者道:“暂时保密!”
“……好吧……”晋无邪叹了口气,“但愿以后父皇听到了,不被吓晕过去……”
夜幕降下,二皇兄晋无邪终于走了。她送别之后,肩膀上像是背负着的石头终于卸下一块,心里稍稍安心了。只不过另外一件事自然让她放心不下。
太子妃刚听到自己是平乐公主这件事,就宣扬起来,幸好被二皇兄听到,若是旁人,岂非会引起宫里一阵恐慌?二皇兄虽然性子有点残忍,但好歹是亲兄妹,应当不至于会泄露才是。要如何才能让太子妃暂时保住这个秘密,就是一个难点。
“三哥,太子妃那里,你说该如何?”她不怕自己真实的身份被发现,只是若是无端乱说一通,并没有给父皇皇后他们心里准备的时间,万一他们无法接受,那她当如何自处?
晋无庸将她交给自己的册子递给身后的赵英收好,道:“她的事我去处理,你安心便是。”
“……恩。”她自然无法安心。何况,还有一事需要查明,“另外,我在想着要不要将霍繁玉的亲生爹爹找到,我觉得总要让她看到自己的亲生爹,否则总觉得心里有根无法解开的结。”梗得她心里难受。
“恩,随你。但多半这名侍卫被充军流放了。”宫里的规矩就是如此,宫女与侍卫私通的罪,极为严厉,被驱逐出宫这样的惩罚算是轻微。
“充军?!”她思考半晌,想着这个可就难办了,“那,三哥你可以帮我查一下他是在哪个地方充军吗?”充军有名册,记录着每一位士兵来自何处,去往哪个军,如果战死或者其他原因过世,也会被记录在案。
他点头允了:“等我消息。”
“恩……”
或许是三哥去跟太子妃说过了,这两天她尽管提心吊胆地怕太子妃在宫里散布一些不该说的事,可是竟然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她的心稍稍放下之时,这一日傍晚,太子妃的宫女忽然来到延寿阁,请她过去一起用晚膳。
“我一个人?”她感到奇怪。自己与太子妃不管是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点头之交的情形,并没有特别亲密。怎么会突然兴起了请她一道吃饭这样的念头?
“是。”宫女答道,“太子妃亲手试做了几道菜,说是姑娘你曾经最爱吃的,想让你去看看她手艺是否有进步——太子妃说一定要请姑娘过去,不然奴婢无法交差。”说到后面,宫女已经有些请求的意味了。
“……我知道了。”她想,恐怕平日里伺候太子妃并不好过,宫女才会如此胆怯害怕她不跟着去。只是身为太子妃,需要自己做菜么?她以前曾爱吃的?她可记得自己最爱吃的东西谁都不准她吃啊。”我等一下长命。“她出去办事,还要过一会儿才回来。
宫女听她这么一说,几乎要哭出来了:“姑娘,咱们都是宫女,当人家的奴才,您还是不要为难我了吧。太子妃说立刻请过去的,若是耽搁了,只怕、只怕——”
她狐疑地看着悲怆万分的宫女,不记得启承宫里如此阴暗恐怖呀,莫非以前知道的看到的都是表象?
“我知道了,走吧。”一起吃饭罢了,总不至于在饭菜里下了毒,太子妃想要毒死她吧?尽管心眼有时候小了些,可是太子妃再坏也不会干这等事才对。她半是放松了,半是有些提着心眼,跟着宫女走了出去。
等到了太子妃设宴的地方,启承宫的偏殿,甫一走进门槛,就有一股浓郁的菜香扑鼻而来,让她闻到了,勾起了食欲。
“你来了?!”太子妃见她进门,亲自跑过来拉着她的手,热情的姿态让人完全看不出前日的疯狂与脱轨的姿态。
她被动地被按坐在凳子上,太子妃温柔地笑着,挥退了屋子里的其他人,就剩下她们两个,随后坐到了她身侧,道:“妹妹,你吓到了吧?”
太子妃开门见山的情形,令她一怔:“……没有。”
太子妃温婉笑了笑:“妹妹不用这么说让我感到心里好过——前些时候我的确有失体统,又不知分寸,更加脑子大概是受了什么病痛,变得有些神志不清,所以做的事,说的话,都多有失礼,得罪妹妹之处,妹妹可千万要看在太子的份上,不要记在心里才好。”
她从不知道太子妃如此会说话,也不知道她竟然已经恢复到了以前贤良淑德的模样,勉强笑了笑:“不会不会。”心里稍稍放心了。“我也有不好的地方,三嫂也要赎罪才是。”
太子妃摇摇头,拿起酒壶给她倒上了一杯酒:“妹妹客气了,你当日落水时我的过错,虽然是无心之过,到底是害的妹妹从此香消玉殒。我这心里头可又是难过又是愧疚,幸好妹妹得遇天恩,可以重新回到宫里,我不知道多高兴了。只是那阵子不知妹妹的身份,所以才做出那些事,妹妹别见怪。”
“三嫂,你没什么错,就别自责了,说到错,我也很对不起你——”
太子妃笑了笑。端起酒杯:“好,咱们两个就什么都不说了,过往一切就烟消云散,我们喝一杯,重修旧好吧。”
她听到这个,这时候才着实完全放心了:“恩,我敬三嫂。”
两人相视而笑,各自饮了酒。
放下酒杯,太子妃抿了抿唇,低头看着酒杯一会儿,再看她喝光了,抬起头道:“这些菜,是妹妹以前很想吃的,可是我记得总是在经过长命手之前,就被收走了——妹妹现在可以吃了。”
她望着红烧蹄子、水煮活虾、粉蒸带鱼……这一道道不止颜色精美,香味更是让人流连忘返地美味佳肴,心动得不知道怎么才好。
“三嫂,你真有心,居然还记得。”她心中感动万分,那些她想吃却在十岁之后吃不到的东西,着实让她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迫不及待地想要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太子妃见状,轻轻一笑,道:“妹妹尽管吃,这里可没有会不让你吃的人。再说你如今是别人的身子,健康得很,放心大胆地吃好了。”
“多谢三嫂。”她兴奋异常地吃了一口带鱼,带着特殊腥味与料汁的香气,从唇际便飞速地蹿升至每一个毛孔,愉悦的感觉,那种满足地想要大声喊出来的感觉,令她连话都不及说,便马上吃了起来。
太子妃在一旁看着,笑得心满意足:“多吃点……看妹妹这副吃相,我就放心了,害怕自己做的菜,不合妹妹胃口。”
她嘴里塞了东西,只能点头,好不容易吞下去,却又意犹未尽:“不不,三嫂手艺真好。”
太子妃呵呵一笑:“那是自然,这可是我精心准备的。”
她感动极了,以至于有点晕乎乎了:“恩……多谢三嫂……”咦?她说完,忽然感觉到眼里的人怎么忽然模糊了起来,难道自己好吃得哭了起来吗?
她赶紧擦了擦眼睛,可是手上干干的,没有泪水啊?眼前的人还是笑得如花儿一般漂亮,人家都说太子妃虽然相貌没有倾国倾城,可是一旦笑起来就美丽异常。可是,她好像看不清这份美丽了——
“三、三嫂?”她迷迷糊糊,身子乎得几乎失去了力气,软绵绵地,不得不趴在桌子上,碰到了手边的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怎么?想睡了?先睡一会儿吧,呵呵……”
“……”她最后看见的,还是太子妃那漂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