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一梦》李杏

41、第四十一章

　　皇后娘娘！她怎么来了？
　　她吃惊地看着前方，皇后站在架子中间，左右看了看，随后看到了还亮着烛火的她的桌子，慢慢地走了过去，拿起桌子上她翻开的册子，翻看了起来。
　　她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要是自己被在这里发现，那就糟糕了。身为平民百姓，哪怕是小小宫女，进入内务府也是大罪！这里是朝廷重地呀。若是三哥在还好说，可偏偏三哥不在啊！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溜出去吗？可是她必经的通道有皇后站着，走出去简直就是找死。
　　长命和赵英怎么不在发现皇后的时候先来通知她呢？不过想必是来不及通知，她在屋子里头，根本也听不到外面的声响，才至于人进了屋子，也不知道。
　　饶是长命或赵英想跟进来，只要皇后一句话，他们也不敢动一步！
　　三哥三哥！快来救命！
　　她只能努力掩藏身形，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一边盯着皇后的举动，怕她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皇后看着册子，随后合上了，放回了原位。接着，慢慢走到了其中一个架子中间，仔细看了许久，沿着架子一边走，一边看上头的册子。然后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惊异的神情来，似是发现了什么。
　　她躲在暗处，猜想皇后为何会那么惊讶呢？难道那里有什么奇特的东西吗？她看过架子，都清一色地排列着册子啊。她继续盯着瞧。
　　皇后忽然走了出去。
　　她正松一口气，没想到眨眼间，她又回来了，而且身后跟着赵英。
　　“你说，在内务府查找东西的人，是太子？”
　　“是。”赵英如实道。
　　“哦，是吗？”皇后指着空无一人的桌子，道，“那么，太子呢？他飞檐走壁凭空消失了，不成？”
　　她听到这里，真怕赵英回答不好，会给三哥惹来麻烦，好在赵英不愧是赵英，她听得他道：
　　“想必，这里太过闷热，太子从窗子里头出去了吧。”赵英如此回答。
　　她暗叫回答的妙啊！
　　可是，皇后娘娘却似乎不相信：“是吗？太子去乘凉了么？……我瞧外头，一个人都没有。”
　　赵英看着走到窗边的皇后，道：“皇后娘娘当知太子平日里都喜欢上屋顶——”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挡住了。
　　“那你去叫他下来！”
　　“……是。”
　　看着赵英跳出窗子，她很想说，要如何找到不知道在哪里的三哥啊？
　　看着端坐下来的皇后，她只能还是向老天爷求救。
　　然后，老天爷给了她回应。
　　“母后。”
　　她瞪大眼睛，看着三哥从门口走进来，形色匆匆，但总算到了。
　　皇后瞥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在屋顶乘凉么？怎的从门口进来。”
　　晋无庸整了整衣衫，道：“自然从窗子进来，不甚雅观，让母后看了笑话。”说着话得时候，碰巧赵英也进从窗子进了屋，两人不着痕迹地互看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她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为这惊险万分的时刻感到如释重负。只要三哥在 ，她的小命算是保住了。不过恐怕皇后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来到内务府翻查资料的“三哥”。
　　“你这两天夜里就在这里处理事务么？”皇后娘娘的手搁在摊开桌面的册子上头，意味深长地说道。
　　晋无庸眼皮都不眨地道：“儿臣近日处理的案子中，需要用到这里的资料，但白天没有时间，也怕打扰内务府的钟大人，只好等夜里才来。不合规矩处，望母后恕罪。”
　　皇后听了，慢慢站起来，走过去，将窗子关好，再来到晋无庸面前，道：“这种小事你吩咐他们一声便是，何须亲自动手。”
　　“此事有些蹊跷，儿臣不想假他人之手。”
　　这番回答令皇后没有再说什么，只道：“行了，回去吧，夜深了，你要查案子也该顾及自己身子——”
　　“是，多谢母后关心。”
　　说着，三人走了出去，吹灭了烛火，留下她一人，在这座窒闷的屋子里。她从暗处出来，大大松了口气之后，在意识到大门应该被锁了后，刹那间六神无主了。
　　不过，三哥应该可以来救她吧？

　　她被关在屋子里，屋内透过窗户透射进来的几缕月色虽然让她能够分辨得清屋内的陈设，却找不到路出去。她心想等到送走了皇后，三哥定然会来给她开门，哪怕是命赵英或长命来也成。结果她空等许久，等到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的时候，还是没有消息。
　　眼见自己的意识开始出现了摇晃，晕晕乎乎的，恐怕再待下去她恐怕窒息了。这个时候求人不如求己吧。
　　摸索着前方的路，三不五时撞到了架子，估计待会儿去照一照铜镜，身上大约是青一块紫一块了。到了窗户边，她推开了窗子，板着窗棱，撩起裙摆，第一次失败告终。搬来凳子后，才顺利地跨上了窗台，然后跳了下去。幸好下头是石板，并没有水池。
　　关上窗子，她也无暇理会屋内明日过来的官员会惊慌于有人入屋，但总会有办法的，毕竟三哥跟钟大人拿了钥匙了。这会儿，她还是先呼吸几口夜里的清凉空气好了！
　　等到顺气顺得差不多了，她才想到方才皇后那奇怪的模样，好似对这些册子很熟悉似的，走到了一个架子前，并且表露出那样的神情。难道那个架子有什么秘密？
　　唉，若不是烛火被吹熄，她方才就会去一探究竟。
　　只不过以后若是再想用这种办法来查看，恐怕就有十分的困难。皇后娘娘已经知道这件事，尽管三哥及时赶来搭救，但皇后应当不会这么容易就轻信三哥的话，毕竟只要查一查他方才出现之前有否在宫里其他地方，就可以知道了。
　　帮霍繁玉知道身世之谜这条路，看来注定要难走了。老天爷或许是故意这样折磨她吧？让她在三哥是否是霍繁玉的兄长这件事上，苦涩许久。
　　一边想着，她一边往延寿阁的方向走。走着走着，忽然与突然从另一条小径冲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她直挺挺被撞倒在地上。
　　“哎哟……”她哀叫一声，后背倒在石板上，撞得好疼。
　　“深更半夜，哪里来的奴才如此莽撞？”
　　她尚捧着七荤八素的脑袋呻吟着，乍听到略含责骂的声音时，刹那间燃起一股怀念之感。
　　“二皇——“兄字被她咽下了，陡然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急忙手忙脚乱爬起来，就势四肢着地地跪着拜见。
　　一听是个宫女，二皇子晋无邪本不打算搭理，只是训斥几句就让她该干嘛干嘛去。
　　“起来吧，大半夜地到处溜达，到底你的主子怎么教你的？哪个宫的？改明儿我得好好让人去说一说。”他负责宫里的守卫，自然要特别关切每一宫的情况。
　　“启禀二皇子，我是延寿阁里新来的宫女。”她说出早已套好的词，希望能瞒过敏锐的二皇兄。毕竟她记得曾经被他当着面审问得哑口无言。
　　“延寿阁？那不是平乐公主的屋子么？怎么，什么时候那里又开了？太子殿下遣你去的么？”
　　“是。”她不知道何时二皇兄开始关切起这等事来。
　　晋无邪听到这一声“是”，打算走的脚步忽然收了回来。因为他听到了许多声“是”，非常熟悉的感觉。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你去延寿阁之前，是在哪个宫里伺候的？”不对，他很少会与宫女交谈，除非是哪个案子发生时，宫女是证人或犯人。
　　这个问题她一时之间就回答不出来了，好在这时，前方有人跑了过来。
　　“赵英参见二皇子。”
　　她趴在地上，大大松了口气。
　　晋无邪见是他，低头瞥了一眼畏缩着不敢抬头的宫女，道：“你是来找她的？”
　　“正是。”
　　晋无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抬起头来！”
　　她一怔，还没反应，就又听到了二皇兄命令她抬头，于是只得抬头，望进二皇兄有些探寻的目光里。
　　“这张脸也很眼熟……”晋无邪喃喃道，开始在脑海中搜索。
　　她暗叫糟糕，自己忘记将白天的伪装用品带在身上。二皇兄的脑袋里记录着每一个看到过的人的资料和外表，再多瞧几眼，绝对会认出她来的。
　　“二皇子，太子命她赶紧去伺候，所以——”赵英赶紧插嘴道。
　　晋无邪的思绪被打断了，他斜睨了赵英一眼：“伺候？嗄，太子殿下当真是太子殿下——”说着，便离开了。
　　她长长舒了口气，赶紧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拍了拍手，膝盖跪得有些疼痛：“多谢你了赵英。”
　　对于她的感激，赵英只是点点头：“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