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一梦》李杏

40、第四十章

　　送三哥出了延寿阁，她看着长命将门关上了，才郁郁寡欢地转身朝内室走去。
　　“公主，你有心事？”长命关切地问道。
　　她摇摇头，心里的苦涩，怎么能告诉长命呢？这样的事，这样的事，她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不是吗？
　　长命看她走路无力，眼神飘忽，浑身好像丢了魂似地，脑海中不禁想起刚才的对话，连忙扶着她坐在凳子上，倒上一杯热茶，劝解道：“公主，方才赵英跟我说了，公主要为我们两个做媒，是吗？”因为赵英回绝了，所以她猜闷闷不乐吗？长命心里这么想着。
　　“啊，这件事……”她没想到，赵英会主动与长命说起，“怎么样？他怎么说？”
　　长命一边整理床榻，一边道：“他自然是多谢公主好意，只是他坦白地跟我说，自己无意成亲，希望我理解。”
　　她听长命平静地说着这些，心里顿时感到不安，充满歉意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多管闲事的。”毕竟那是长命他们两个人的事，自己一插足，原本可以隐藏起来的感情，如今就摊开来了。
　　长命收拾好床榻，转过身，摇摇头，笑着走过来：“公主不必感到难过，这样说开了也好，虽然没缘分在一起，但至少我们互相坦白了，以后相处就不会有什么顾忌。朋友之间坦诚相待，不是很好吗？“
　　“恩……”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如今赵英和长命坦白了，预示着长命再也没有机会了，不是吗？
　　长命扶着她走到妆台旁，开始帮她拿下发饰，将凤珠花收进盒子时，长命忽然道：“所以，公主若有什么心事，也早一点告诉太子殿下好，一个人闷在心里，是要闷出病来的。虽然公主现在的身子比以前健康许多许多，但心还是公主的心，俗话说，心里太多事会闷出病来的……”
　　“我也知道啊，可是让我怎么说——”她叹口气，将发解散了。
　　长命看她将铜镜扣在桌面，不想看到自己的脸。她暗暗心酸，拿起梳子，语重心长地道：“如果公主有什么心事不方便跟太子殿下说，那也可以跟我说，以前我喝公主无话不谈，如今公主是不是不信任我了呢？我可是每天在想这些事呢。”
　　她没想到长命会如此多想，赶紧转身拉着长命的手，道：“你一向是我的好姐妹，你虽然是宫女，可是我们就跟平常姐妹一样，你知道的。”
　　长命搬了条凳子，坐在她对面，笑道：“我自然相信啊。我这么说，并不是在责怪公主，只是担心公主想太多，会生病的。你比我上一回见你的时候，更瘦了一些呢。”
　　长命的关心，让她感到心头暖暖。她也知道自己放不下心事，一旦想多就容易胡思乱想。只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尽管是霍家的事，却也牵扯到皇宫了。万一泄露了风声给有心人听到，岂不是要出大事？！她不想再还没查明真相之时，就泄露了消息。
　　所以，面对长命的关切，她只好道：“谢谢你，长命，可是我心里的事，只有我一个人背着——放心啦，只是小事，女儿家的小心思嘛，你不用担心。”
　　长命见她如此，猜测道：“是，太子妃的事么？”
　　“不是，”她摇摇头，然后站起来，推着长命道，“好了好了，你快去睡吧，不然越来越唠叨，要变老了呢……”
　　长命心里微微叹气，随后离开了，留下她独立房中，黯然地叹了口气，爬上了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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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这么说，她不肯说？”
　　在书房里，晋无庸听到长命的叙述，淡淡地道。
　　“是。公主一向跟奴婢有什么说什么，但这回却是守口如瓶、”长命回报道。昨夜的谈话，是太子殿下看公主一直暗暗悲伤，所以才吩咐她要从公主口中最好能问出话来。这件事虽然违背了公主的信任，但他本身将公主的行为看在眼里，深怕她藏着心事藏不病来，以前身子不好时更甚。
　　可是身为公主的宫女，想要去套公主的消息，这点已经有点违背了公主，公主没有说出来，老实说，她着实松了口气，尽管太子殿下恐怕心里担心了些。
　　“知道了。”她自小跟长命在一块儿，如今却藏起了心事。他心中略为感慨，想起过往时候她在自己面前遮遮掩掩，藏这藏那，他却能从她表情中察觉出她的心事。如今换了一张面孔，他虽能看她眼神，可最近她总唉低垂着头，这样的情况，让他很纠结啊。
　　“殿下，”长命道，“公主的心事奴婢猜测应与殿下有关。”
　　“我？”这一点他自然也有所察觉，好比昨夜送她会去时，她有意闪躲，“何以见得？”
　　长命想着她望着那朵珠花的样子，道：“查木牌的事，公主昨日虽然有些遗憾，但并没有沮丧。可是当奴婢问他心事之时，公主却露出了难过的神情……”
　　“或者，与那木牌有关——赵英。”他吩咐道。
　　随后，赵英从一旁的架子上抽出一本册子，交给他。
　　他翻开寻找，过了片刻，看到上头的一列字，重新合上，道：“放回去吧……”
　　“是。”赵英拿着册子放回了原位。
　　长命见他走出去，偷偷瞥了册子一眼，之后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怪不得公主没找到，原来被悄悄地偷龙转凤了。她望向前头神态自若的太子殿下，心里开始替公主感到担心。这么有心计的殿下，公主怎么赢得过哦！
　　“长命……”看到对面的人似有话想说，晋无庸轻轻抬手。
　　“是，奴婢告退——”退后，长命退了下去，走出门口，望一眼书房内，再看点点朝霞已经透露出来，深深吸口气，今日怕是要度过有趣的一天了。
　　然而当她快要走过转角时，却发觉自己的定义下得太早了。
　　“奴、奴婢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
　　皇后瞧见她出现，问道：“你在延寿阁奉旨，怎的在太子的地方出现？难不成也有意去启承宫么？”皇后声音平静，但语气却是尖锐。
　　长命吓了一大跳，赶紧跪下，惶恐道：“皇后娘娘饶命，奴婢只是奉太子之命而来，还望娘娘明鉴。”这番欲加之罪，让她何言以对？她不禁暗暗猜测，皇后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就造访，是否有重要的事。而一见便对她如此言语相向，会是何事？皇后虽然严厉，但不至于如此尖锐。
　　皇后居高临下地瞥她一眼，冷哼一声，道：“起来吧——”
　　“谢娘娘。”长命低垂着头，不敢看前方。自己行差踏错一步，得到的绝对不是言语伺候那么简单。以后有皇上宠爱的平乐公主帮衬求情，现在她不能给公主添麻烦。
　　“听说，昨儿夜里你和太子殿下一起去了内务府？“
　　她心头一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暗叹皇后娘娘的眼线布得真是厉害。但是转念一想，昨日半夜还来内务府，询问太子需不需要协助的那位刘大人，是否就是其中之一。
　　“启禀皇后娘娘，奴婢是曾跟随太子殿下和赵将军去了内务府。“
　　皇后眼神暗了暗，问道：“那么，你们在内务府查什么？”
　　“启禀娘娘，奴婢和赵将军一直站在门外，太子殿下在内务府找的东西，恕奴婢不知情。”为何皇后会这么严厉地问她这件事？公主在找的一块小小宫女牌，其中难道有什么玄机么？
　　“守在门外？”皇后皱眉想了想，道，“那么，太子殿下可有提及过？”
　　太子殿下怎会提到呢？所以长命自然而然答道：“没有，娘娘。太子殿下没说，奴婢自然也不敢问的。“如此看来，那位眼线并不知道屋里还有一个人，否则只怕公主的伪装很快就被拆穿了。
　　皇后听到她回答得四平八稳，又不像是心惊胆战害怕的样子，慢慢“嗯“了声，然后道：”我听说，你近日又回了延寿阁？“
　　“是的，娘娘。“她在平乐公主过世后，调任太子殿下书房供职，如今公主回宫了，她自然也在一旁伺候，同时帮衬着，以免公主露出马脚被看出来就不好了。她还记得太子妃是如何对待延寿阁里闯入的公主的。那一日的情景，她看在眼里，替公主感到万分难过。
　　“……去吧。”
　　正当长命想着皇后还想问些什么时，却被打发走了，令她松了口气。她想着要不要将此事禀报公主，但后来一想，让公主为此增加不必要的愁绪，还是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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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天，她第三度有机会去到内务府，只不过这一回没有三哥相伴，他有事耽搁了，便让赵英将她带了进去。
　　满是架子的屋子里，她忽然感到很空旷。前两次三哥都在一旁的桌子上处理公务，而她则在对面查看册子。如此温暖的情形，她真怕再没有几次了。
　　讪讪地取了一本册子，那是十九年前的册子，她专心地就着烛火看起来。看了一会儿，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惊吓一跳，发现是长命后，拍着胸口道：
　　“你吓死我了，长命。”
　　“对不起公主，我是想来问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准备一些糕点？”长命看着她满头大汗地看着册子，拿出了一块手绢，“公主，你都是汗，擦一擦吧。”
　　屋子里有些闷热，天气也是，伴随着有些年头的册子，一股纸张墨汁特有的气味飘散在鼻端，长命掩着鼻子打了个喷嚏，随后赶紧捂住了口。
　　她笑了笑：“你还是出去吧，我不饿，为了现在，晚上我可是吃的饱饱的。”
　　长命看了一眼，才悄悄退了出去。
　　她一边用袖子擦着汗，一边仔细看着，看着看着，忽然感到有些眼花。便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到窗边推开窗子看一会。窗子正对着一座边亭，偶做休息之用，那里她似乎不曾去过呢。
　　她一边望着窗外，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脚步声又响起，她正想说长命又有什么事，但侧耳细听，却听到了软缎鞋子走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那并非身为宫女的长命所穿布鞋发出的。
　　她一惊，赶紧蹑手蹑脚地找了一个角落，躲在那里。透过细缝，看到来者慢慢地出现在眼前。
　　首先看到的是绣着牡丹花的裙摆，金色绣线非常漂亮，再往上看去，那道身影令她赶紧伸出手，将差点惊呼出口的声音给掩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忙啊忙啊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