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一梦》李杏

24、第二十四章

　　晋无庸拉她起来：“没事么？”
　　她摇摇头，耳旁听得刀剑相交之声，急忙扭头去看，果然瞧见在前头，赵英与龙傲甲打了起来。打斗声惊动了酒馆里的人，众人纷纷挤到门旁，看起好戏来。
　　或许是三哥给赵英下了命令，她只瞧见赵英招招狠辣，而龙傲甲此刻表情也十分严峻，少了跟她说话时的嘻嘻哈哈。一旦龙傲甲板起脸来，她才发觉，还是他笑呵呵的时候没有让人感到害怕。
　　“你等了多久？”晋无庸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有些冰，但是耳朵却是热热的，“等不到就该回去。”
　　明明自己迟到了，还好像她做错了一样，她委屈地瘪嘴道：“我是要回去了。”
　　晋无庸一怔，随后拉着她的手：“我去了霍府，没在屋里瞧见你，就过来这里。”没想到，一见她就差点心被吓破了，她正被一个大汉拎在手里挣扎。
　　她听他这么说，心里的委屈瞬间消散，欣喜道：“这么说，信你收到了？”
　　“嗯。”只是拼凑起来看到内容，花费了些时间，才来晚了。但此事还是不跟她说吧。“你信里说的人，就是他？”那是一位功夫极好，体型骇人的壮汉，不过还不是赵英的对手！
　　她点点头：“他是霍繁玉的朋友——啊，你让赵英停手吧，不要伤到他。”
　　晋无庸没有应答，只是说道：“他自有分寸——既是她的朋友，就该就此斩断。”
　　她一怔，忙道：“三哥，我说了不要伤到他！”
　　晋无庸回头凝视着她，轻笑了一下：“斩断，并非是伤他——罢了，”他扬声喊道，“都住手吧。”
　　随后，她瞧见赵英停了手，而大汉则是借机退了。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听龙傲甲说话，总觉得霍繁玉跟他关系极为好，她不想做出伤害她心的事情来。
　　晋无庸牵着她的手，缓步来到龙傲甲面前：“贵姓大名？”
　　龙傲甲平复了呼吸，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玉儿，他是谁？！”那双手好碍眼，真想把它砍下来！
　　晋无庸抬起眉：“玉儿？”侧首瞧着她。
　　她赶紧摇头：“我、我不知道——”跟她何关呀，三哥连这点小事都要欺负她！“这个，他是——”她刚想回答龙傲甲的话，就被抢去了话头。
　　“她的未婚夫。”晋无庸答道。
　　龙傲甲浓眉大大地打了结，粗声粗气道：“我没问你话！”
　　她吃惊地看着三哥变了脸色，还没得及反应，肩膀就被一双手给握住了，她微微吃痛，看着龙傲甲认真严肃的脸。他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
　　“他说的可是真的？！——嗷。”龙傲甲大叫一声，怒瞪着晋无庸，“他奶奶的，你竟敢使暗招？！我跟玉儿认识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扶着有些酸疼的手腕，他心里一千万个不开心。这小子手刀力道十足，但是是小人行径！
　　晋无庸冷哼一声，不打算搭理他，说道：“我们走吧。“说着，便要牵着她离开，但是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龙傲甲如大山一样站在两人面前：“走什么走？不好好比一比，我怎么甘心将玉儿让给你？！”
　　“……让？”晋无庸示意赵英不要插手，低声道。
　　她看得心惊胆战，急忙摇了摇他的手：“三哥，这里人多，万一有人认识你就不好了。”
　　晋无庸对于她的担忧心里一暖，笑道：“说得是。”便要绕过龙傲甲。可惜对方不打算放弃。
　　“三哥？玉儿，你可没有哥哥！——小子，你给老子报上名来。”
　　她听了这话，可也站不住了：“龙傲甲，你、你不要胡言乱语的。”三哥的老子可是父皇呀！
　　龙傲甲瞥她一眼，气呼呼地闷声道：“你一向不爱我说粗话——罢了，我们好好谈一谈，走吧。”他越过两人身旁时，还伸掌拍了晋无庸的右肩一下。
　　“三哥？”她怎么看他好像一副好玩的样子？不过身为太子殿下的三哥，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被人如此轻易对待过吧？想想，她忽然想要笑起来。龙傲甲并不是恶人，只是他的行为有些粗俗，如果能够好好相处，只怕也会成为朋友吧。
　　晋无庸摇摇头：“没事，走吧……”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赵英默默隐在暗处。
　　她一路走，一路感觉到淡淡的幸福感，环绕在身旁。两个人并没有说话，可是好像要说的话，都走在空气里了。有些亲昵，有些酸甜，此刻的静谧令人觉得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就好了。
　　然而，她的愿望很快就被打散了！
　　“他奶奶的，你们怎么居然走了？！”龙傲甲追了上来。
　　她瞧见三哥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很不开心。也是，她也不想此刻被人打扰。
　　“喂！小子，你别走！”龙傲甲嚷嚷，被赵英挡住了去路，“你走开，我虽然不是你对手，但是要打起来也恐怕会用上一天一夜，我可不要累死——”
　　结果，他的余声在她耳旁不过环绕片刻，就听不到了。
　　她被三哥带着离开，赵英阻挡了龙傲甲的路，他们两人的相处时光，又延长了一些。让她今夜有了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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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个好梦，却是在噩梦中醒来的——
　　严格上来说，也算不上噩梦，只是她没料到，龙傲甲竟然在翌日大咧咧地来到了霍府的大门，一大早地，让她原本的好心情给惊吓掉了。
　　因为爹娘一早出去喝早茶了，大概还有过一会儿才回来，她不得不去迎接所谓的客人。
　　见到她之时，坐着喝茶的龙傲甲立刻眉开眼笑地站起来。
　　她略略吃惊他干净清爽端正的脸，和身上一袭尽管朴素却不失利落的衣衫，整个人顿时扫去了绿林大汉的气息，换上了普通百姓的气质。
　　“你、你怎么来了？”她有些结巴，在离他有好长一段距离的地方，站住了。她以为霍繁玉与他的交情，应当霍府的人都不知道才是。
　　龙傲甲轻哼一声，道：“昨日那小子带走你，害我不能好好跟你说话，所以我今日特地来找你！”
　　她没想到他如此执着，但是放着总也不是办法，只好道：“你、你坐下说话。”站着令人感到头疼。
　　龙傲甲依言坐了，看到她也落了座，便开口道：“虽然那小子一表人才，不过我看他面犯桃花，定然不止你一个女人，你若是跟着他，恐怕会要受很多苦。”
　　她暗暗吃惊：“你会看相？”身为太子的三哥，如今有太子妃，如若以后登基取代了父皇的位置，那后宫佳丽自然会越来越多，这一点被龙傲甲说对了。
　　可是这么一想，自己心里却无端升起了酸楚，若是在延寿阁里，她以兄妹之情看待，只会觉得自然。而今，自然想要独占他一人，她理解太子妃的心情，可是又能如何呢？自古帝王，没有人可以独自拥有。
　　龙傲甲自傲地大大点头：“那是当然，玉儿你这么说可瞧轻我了。”他板起脸。
　　“啊，抱歉。”她急忙说道。
　　龙傲甲听了，立刻哈哈大笑，恢复得迅速：“老子——咳，我就是喜欢你这种爽快的性子——”他大口喝了茶，接着说道，“我是说真的，那小子得到你之后，肯定会拈三拈四，让你独守空闺，一个人抑郁而终。所以，玉儿，现在来得及，你赶紧喜欢我吧，我这个人对什么事都一心一意的，绝对不会让你伤心呢！”
　　她哑然，随后见他认真的模样，笑了起来：“多谢你的好意，可是，我没有办法答应你。”
　　“为什么？”龙傲甲追问，“你是不是嫌我出身绿林？”
　　她摇摇头，对于他的真挚，觉得以前霍繁玉有这么一位朋友，当真是福气。只是这种牛脾气似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情况，恐怕也会很头疼。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他是我等了十多年才等到的人，除非他放手，否则我不会离开他的。”当然，其他内情也不能说给他听，“你还是喜欢别的姑娘吧。”
　　龙傲甲郁闷地摸着自己的脖子，悠长地叹了口气，道：“我也看得出来你们两个情深意重，不过还是担心你呀——玉儿你对人太好，所以会自己吃亏。不过既然是你的选择，我也不好强迫你，你最不爱我蛮干了——不过，若是日后那小子欺负你，你可千万要告诉我，我替你好好教训他！……这个，虽然他身边的那个石头小子功夫是比我好，但我总有机会甩开他的。”
　　如此爽直的个性，她忽然可以理解霍繁玉的心情了。只是，他的话有些令人感动又想笑。
　　“那个，我忘记告诉你了，三哥的功夫，比赵英要好上，那么一点。”然后，她看到龙傲甲吃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一脸苦闷得像吃了十来只苦瓜一样。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这个——”龙傲甲郁闷地说，“那小子看来斯文软弱，我还真看走眼了——”
　　看走眼的自然不止他一个，三哥有功夫，但是从不会显露，在皇宫里的人虽然知道，但除了少数几个人，谁也没看过他使用，更不知道功夫究竟有多深。而她是问赵英问来的，赵英不会撒谎，更不会为了给三哥面子而折了自己。
　　“好吧，”龙傲甲泄气了一阵，又深吸口气，道，“无妨，我还是有办法对付他——玉儿，我就住在昨夜我们碰到的那个酒馆旁边，你有急事尽管来找我。”
　　“多谢你——我可以称呼你龙大哥么？”
　　龙傲甲一听，面上顿时兴高采烈起来：“当然可以，你把我当大哥，我当你是心爱的妹子，妹子是妹子，可若是你想要投奔我，大哥我也是马上就接受的。”他立刻跟上了后面这句，接着说道，“还有，你叫我大哥，那么我岂非也成了你那三哥的大哥？哈哈，太爽快了！真想看到那小子吃瘪的表情。”
　　“这个……”她为难地道，“三哥他有大哥和二哥，所以，你只能是我的龙大哥。”成了太子的大哥，那还得了！大皇兄只怕要从边关带军队杀过来了呢。
　　龙傲甲吃惊道：“怎么，还有这规矩？”
　　“他家里的规矩比较多，所以还是——”
　　龙傲甲看着她有些为难的表情，转了转脖子，面色阴沉半晌，才恢复过来，叹口气道：“罢了，我只当你一人的龙大哥也行……”这声长长叹息，好似很不甘心。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人，爽直个性有时还会有点小孩儿脾性。或许是常年生长的环境，才造就了他不拘小节吧。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忽然门房来报，说是秦家二少爷到访。
　　她略一讶异，随后让人请他进来。
　　“秦家二少爷？”龙傲甲站了起来，“玉儿，他又是谁？”
　　她正要回答，看到秦元观急匆匆地跑进来，似乎有急事，便忙迎了上去：“秦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秦元观瞧见她，忙弯腰道：“繁玉，我是来给你道歉赔罪的！”
　　她吓了一大跳：“什么赔罪？你不要这样啊。”
　　秦元观抬起头来，深吸口气，沉闷地说：“昨日我给你送信，但是耽搁了又来不及告诉你，今日一听你还在府里，可真真吓到我了。若是你昨夜赴约，而太子没来，你万一出个什么差池，那我岂非万死难以抵罪么！？”他一连串地说。
　　她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好在下人都被她遣走了，没人听到他说“太子太子”的，她连忙道：“秦大哥，三哥的名号你还是不要说吧，我这里有客人。”
　　经她这么一说，秦元观好似才发现屋里有其他人，一怔，忙道：“抱歉。”
　　她摇摇头：“另外，三哥昨天来了，他看到信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是吗？！”秦元观想起赵英捡起纸片，想着他们终于拼完整了，便放下了心，“那太好了，我总算不辱使命。”
　　她点头，感激道：“这件事多谢你了，改日我定然再好好谢过。”
　　秦元观正要答话，却被眼前突然闪过来的一堵肉墙吓了一跳：“秦家二少爷？”
　　“……是，请问兄台贵姓大名？”秦元观尽管吓到，仍得体地问。
　　龙傲甲不理会，问道：“你嘴里说的太子，是哪个？！”
　　她一惊，忙打岔道：“这个，龙大哥，这位是京城富商秦家的二少爷，秦元观。秦大哥，这位是龙傲甲，龙大哥。”她赶紧介绍。
　　两个男子互相对望一眼，龙傲甲首先哼道：“你小子，概不会也对玉儿有非分之想吧？！”他一眼看穿。
　　秦元观瞧着她在一旁有些头疼的苦笑，应声道：“龙兄，你说也？”他转向繁玉，来回看了几眼，终于明白了，这位彪形大汉，也喜欢上了她。
　　他忽然感觉到有些想笑。
　　龙傲甲等起眼睛：“小子，你笑什么？”
　　眼见好像两个人有了向冲突发展的趋势，她赶紧道：“那个，先坐吧，我让人奉茶。”
　　“不忙，”龙傲甲阻止道，依然紧紧盯着秦元观，好似终于将他整个人都看完了一样，“秦大哥，是吧？我是龙大哥，我劝你最好不要打玉儿主意，让她为难。再说了，你也不是我三弟的对手！”
　　秦元观诧异道：“三弟？”他转头疑惑地望着她。
　　她连忙摇头：“说了你不是三哥的大哥！——”
　　秦元观终于弄明白了，心底的傲气被激起了，道：“龙大哥，是吧？我是秦大哥，你若是当真真心喜欢繁玉，我劝你还是不要让她困扰比较好。毕竟你口里的‘三弟’你赢不了。”
　　龙傲甲这下可生气了，大声嚷道：“你说什么？除了玉儿喜欢那臭小子之外，我哪点儿比不上他了？！”
　　她头疼起来，抬手扶着额头，不知道为什么秦元观也突然生了小孩子的脾气，跟龙傲甲斗起嘴来，这样下去，可没玩没了了。
　　正当她为难之时，门房又来报，有一位赵姓公子求见。
　　她一愣，立刻想到是赵英，忙让人请他进来。
　　在场其他两人见到赵英后，才纷纷闭了嘴，互相扭开头，不去看对方。
　　赵英进了大堂，瞧见了意外出现的两人，又看到她为难的样子迎了上来，心里有几分明白，但也不会多说什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她。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来去如风，她目送赵英离开，心想若是人人都如他一般，那她也就不用头疼了——

作者有话说

　　一不小心，写多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