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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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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来找你。
信上,写着这样的字,三哥的字。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叠起来,藏进新买的衣柜里,塞进他送的衣裳下面。心里甜蜜得连她自己都吃惊了。脸红红地,双手盖住了,依然止不住热气从指缝间溜走。
看到她这副模样,龙傲甲和秦元观后来才各自叹着气,纷纷告退了。
她想起白天的情形,有些苦恼又有些想笑。一个是富家公子,一个是彪形大汉,两个人居然为了斗不斗得过三哥而像个小孩子一样吵起来。
只可惜啊,她的心在三哥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现在,夜已深了,她自从用过晚膳之后,就呆在房间里,不让任何人打扰,静静地瞪着他来。
可是更鼓敲过两更,他依然没有出现,她有些笑自己的焦急,三哥事情多,哪能想离开就离开的。何况皇宫到霍府有一段距离呢。
如此开解自己,她仍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百无聊赖地开始看着烛火发怔。看着看着,头忽然晕起来,身体有些累,不知不觉间,整个人就趴在桌子上,陷入了梦乡。
在梦里,秦元观和龙傲甲还在吵,而三哥在旁边喝着茶,看好戏。
她“呵”一声笑出来,令刚来不久,一进门就瞧见她睡着的晋无庸感到好奇。她的梦里,有什么呢?
他如此猜测,随后从旁边取来外衫,披上她的肩,坐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凝视着睡梦里漾出甜美笑容的人。看着看着,忽然心底生出苦涩来。
以前,自己也曾趁着无忧睡着时,如此凝望,那个时候他总是担心睡梦里的她,就这么再也醒不过来,因此看得心惊胆战,每过一会儿就要伸手取探她鼻息。这份害怕,他当真再也不想领略。
如今她当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可是她毕竟是在旁人的身子里,那日在陵墓前的一幕他近日总在梦里看见,然后梦境演变成她被抽离了这副身子,变成无主孤魂,飘荡在人世间,旁人看不到,她亦无法告知,一个人就这样孤苦地飘了一世又一世,不得解脱。
他总在这样的梦里惊醒,然后想要立刻奔过来瞧她,可是身在宫里,他如何能随心所欲呢。
“无忧……”他凝视她的睡颜,只敢在这个时候,唤她的名字,生怕一旦说了这个名字,她就当真会如梦境一样被赶出了霍繁玉的身体。
“呜……”她轻轻发出了一声,随后眼睫动了动,眼皮略略掀起,慢慢地张开了朦胧的睡眼,随后,发出了一声令他诧异的惊呼,“啊!——”
他一震,看见她惊跳地退开两步。
那副惊恐的模样,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一样。他的心陡然沉了下去,整个人都冰冷彻骨,难道,真正的霍繁玉回来了吗?难道,噩梦成真了吗?!
她定了定神,看清了眼前人之后,急促的喘息才平静下来,那份惊吓吓得她几乎魂不附体:“三哥,是你啊……”她松了口气,伸手捂着胸口,平复着心情。
然而,当她将目光重新看去时,赫然发觉到异样,“三哥?”为何他一脸惊恐?为何一脸害怕,好像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好像世间万物都一瞬间远离他而去,好像伸出地狱一般?!
她惊吓起来,赶紧伸手摇晃着他的肩膀:“三哥,三哥!”
晋无庸被这两声震动了,脱离了无边的恐惧,空洞的眼神缓缓凝聚,眼里重新映出有着晋无忧眼神的她,那份关切,那份心焦,都是他的无忧——
“三哥?”被突然抱住的一刹那,她略略被吓到,不过当感觉到环抱自己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她才没有出口。三哥在害怕吗?他在害怕什么呢?越来越收拢的手臂,压迫得她呼吸有些困难,可是呼吸之间,仿佛能闻到他紧张的气息,也就任由他这样,将她抱进怀里,感受着她还活着的气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
她倒了一杯茶,他一饮而尽。
“三哥,你刚才怎么了?”她担心地问道。
他摇摇头:“没事。”不想说,他以为她已经走了,以为她真的走了,那份几乎要扼杀他的感觉,让他一刹那堕入了无边的地域似的。
她听得出他不想说,也就没问了。
晋无庸沉淀心情之后,说道:“我刚才,吓到你了,抱歉。”
她想起方才,连忙摇头:“不,是我不好,我因为是龙大哥……”话一出口,她瞧见了三哥黑着脸,心底大喊不妙,连忙补救道,“他以为我是霍繁玉,所以才想给我一个惊喜,呵呵,没出什么事。”虽然惊喜成了惊吓。
“他,进了这里?”晋无庸沉着声道。
“不,那个——”她还是不要说出实话比较好吧。三哥的脸都比墨汁还黑了呢。
晋无庸心里升起一股烦躁:“擅闯民宅,是大罪,明日去报官。”
她急忙道:“算、算了,他也是无意啊。”她想起龙傲甲曾说刚从牢房出来,要是再进去,可就冤枉了。再者,“三哥真是的,自己还不是擅自进来了……”
她轻微的嘀咕传进他耳里,烦躁立刻化为不悦:“你将我跟他比?你在维护他?”
她一愣:“没有啊。”
“那为何不去报官?”
她眨眨眼:“我、我是想说,他是霍繁玉的朋友,所以——再说他也没做什么。”
晋无庸感到呼吸有些困难,眼前的她努力在为那个彪形大汉解释,这个事实令他胸口难受,好似要炸开来一样。
“我走了……”说着,他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再看下去,说下去,他只怕会想将那姓龙的赐死了!
“三……”她哑然望着他离开,屋内瞬间只剩下她一人,孤孤单单,好像他从未来过一样。三哥,生气了?为什么?她哪里做错了吗?为何要拂袖而去呢?
她想不明白,心里沉甸甸的,难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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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天,他都没有捎来只言片语,她心情越来越低下,尤其是自己胡思乱想之后,开始想到乱七八糟的地方去,于是恶性循环,心里更是阴沉沉的。
这一日,她本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发呆,听到通报说曾经救了娘的勇士找到了,她不得不提振精神,走出去应酬。娘的伤虽然好了,不过因为暂时爹怕她再遇到危险,所以没有放她回观里。
走到了会面之处,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繁玉,来,快叩谢恩公。”霍老爷激动万分地招呼她。
她看着恩公朝她露出大白牙,心里叹息着,缘分这种的东西,求也求不来,踢也踢不走,偏偏让人意想不到。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她给龙傲甲跪谢了。
龙傲甲哈哈大笑,上前搀扶起她,对霍老爷说道:“其实不瞒霍老爷你,我与霍姑娘曾有数面之缘,说起来也不陌生,这也就不用这么拘礼了。”
霍老爷略微惊讶:“你们认识?繁玉,是真的吗?”
她是没料到龙傲甲大咧咧就托出这个事实,只得点头笑道:“是啊,见过几次。”
如此一来一往,龙傲甲就更让霍老爷感激不尽了。霍夫人却是脸色有些黯沉,道:“不知恩公与小女如何识得?”
龙傲甲看她一眼,接收到她略略警示的目光后,呵呵笑道:“就是在前些时候,那个秦二少爷是吧,通过他认识的,另外,霍夫人,你不用恩公恩公叫我,我是个粗人,有什么说什么,救人一命也不过举手之劳,当不起恩公这么大的礼数,听着恩公——我比较别扭,还是叫我名字吧。”
一番话说的霍老爷点头称道。
“不过霍夫人,”龙傲甲皱起浓眉,思考着说:“你们家是不是跟那个强盗有仇?恕我多嘴了,他们分明是针对霍夫人你而来,也不像是要抢夺财物,更像是杀人灭口。”
她听了,愕然一惊:“杀、杀人?”
龙傲甲点点头:“他们手法比较凶暴,虽然不至于想一击毙命,不过似乎抱着如果抓不到霍夫人,就会就地灭口这样的举动。所以以后你们还是提高警惕得好。想不出有谁是仇家的话,能够报官就赶紧报官。”
霍老爷与霍夫人对望一眼,两人纷纷摇头,霍老爷道:“我平日里做生意,自然有生意上的对手,但是说到杀人这样的事,应该不可能才对。至于我夫人,她平日吃斋念佛,在别处静修,更不可能惹上会要人命的仇家才对。”
龙傲甲应了声:“是吗?……既然敌人在暗处,那么总之还是当心点吧,毕竟像我这样的高手不是随时都能够碰到的,哈哈!”他大言不惭地爽朗笑道。
整个屋里,只有他一人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其他人都陷入了沉思。
她不知道霍繁玉是否曾经惹到过这样的仇家,但是一想之后,自己从没受到过袭击,单单只针对了霍夫人,霍老爷也没事,那难道是霍夫人结下的梁子吗?这份嫌隙,大到要杀了她才足以泄恨?!
于是这一天,她原本就不好的心绪,更加忧心忡忡郁郁寡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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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她在院子里发怔,白天才拜访过的恩公龙傲甲就“腾”地一声落在了她面前,吓了她一跳。
“玉儿。”他大大方方地扬起手跟她打招呼,来去自如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退了两步:“恩公,你来干什么?”
龙傲甲大踏步来到她面前,理所当然地说:“什么恩公,你还是叫我龙大哥顺耳些——我是看你白天闷闷不乐,所以想到了个法子让你开心开心。”
“我,我没有不开心。”她没料到白天短短的会面,会被他看在眼里。如此说来,这个外表粗犷,行为大咧咧,说话爱嚷嚷的龙傲甲,实际上心思细腻吗?
“什么没有?!”龙傲甲瞪起眼睛,“我刚才在墙上看了你好一阵子了,你都不知道叹了多少气,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东看看西看看,好像在等人,又好像被抛弃了的小猫样,当真让人看了心理不爽极了!有什么事就不要放在心里,摊开来解决才好,不然人活着干什么?”
她未料到自己的一切行为都看在对方眼里,也就不再反驳了。她是在等人,等着大概不会来的人,为什么不来,她也不知道原因,可是又能向谁去说?轻语吗?那岂不是等于直接告诉了娘,自己还在跟太子来往?秦元观?自己说了,就简直在给他心里下毒啊。
那么,眼前的人?她摇摇头,还是不要了吧。
龙傲甲将她神色看在眼里,站起来,一把拉着她的手臂,道:“走!”
“去哪里?”她惊愕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嘿嘿,绝对是好地方,保准你什么都会忘记了!”龙傲甲拉着她跳出了围墙,走在少人烟的大街上,然后一路前行,等停在一个人声鼎沸的门口时,她的下巴都掉下来了。
“飘、飘香院?!”那不是妓院吗?这里也挺熟悉,她想起了,那一夜她被弄昏带来的地方,就是这里了!“你、你怎么带我来这种地方?”她的脸都要炸开了。
龙傲甲莫名所以地道:“这里有什么不好?这里最容易让人放轻松了!”
放轻松?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到妓院里放轻松?!
“我、我是女的,来这种地方干什么?”一点都不合适!而且她是霍家大小姐,要是让什么人看到自己出入此地,传出去,岂非让霍老爷以后在生意场上丢尽了脸面?
她越想越不对,转身要走!
龙傲甲一把拉住她:“放心,今儿是这里一月一度的花魁大会,没有你大小姐认为的恶心龌龊的事情,走吧走吧,看看那群姑娘使出各种招数来玩儿,你就当听了一场戏吧,走走走……”
她于是被硬是拖了进去。
而飘香院的人显然是认识他的,一路上跟他打招呼的人一个接一个。他随便就霸占到了一个好位置,将她安置在一旁。
她看到大大的中庭摆放了很多圆桌,前方有一个舞台,台上挂着红绸,布置得有些唯美,一班乐师在一侧演奏者清雅的曲子,陆陆续续走进来的各色男子,在桌子旁纷纷坐了下来。
她越来越难熬,站起来,肩膀就被按下去。
“玉儿,你就是老呆在屋子里,才会闷出这样的性格。人嘛,就要什么东西都看一看,才不枉此生。待会儿竞选花魁的时候,那才是精彩之处,放心放心,今儿这里不办事!”
办事?办什么事?
她红腾腾地坐下了,将头垂得几乎要磕上桌面。
拜龙傲甲所赐,她意见不会胡思乱想了,反而是坐立难安。不过好在那一群人的注意力不是被身边浓妆艳抹的娇美女子吸引,就是三三两两在讨论着接下来的花魁大会,不认识的人之间压根不互相搭理。
她才稍稍放松下来,心里偷偷在想,若是三哥,父皇,或者是霍老爷霍夫人知道自己竟然堂而皇之地进了青楼妓馆,不知道他们脸色会变成什么样!不不不,还是不要想了!
过了一会儿,前面的舞台上,开始了竞选花魁的戏码。不过是各自表演者技艺,然后由这些看客们打个分,算是搞个噱头吧。
她一路看过去,果然十分欢乐,有些姑娘刻意扮了丑像,做些惹人发笑的事来,周围就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整个中庭完全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一点儿都没有青楼的气味。
等到竞选完了,根据看客们的分数选出了下个月的花魁,整个好戏也就散场了,犹如一出戏台上的表演,让人看着好玩。所以走出大门之时,她回头望了一眼曲终人散,竟然感觉到自己有些恋恋不舍。
“唉……”她叹息一声,正要跟随龙傲甲的步子走出大门,却听得有人叫她。及目一看,竟然是多日不见的陆云清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