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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行刺事件过了几日后,她因为心里无法排解的心事,带着轻语去了霍夫人修行的清水观。
      清水观建在青蓝山上,掩映在绿木荫荫之下,朴素的青瓦白墙,显得一派娴静淡然,非常符合清修之地的身份。那里有几位尼姑,每日过着青灯古佛,粗茶淡水的日子。
      她原本以为必然清苦,可是上去之后,却发觉即使是山间的空气也好,路旁的绿木也罢,无一不在无形之中带给人一种心旷神怡之感,仿佛走在其间,能将身上一切凡尘俗世都抛却了,即使有再多的心事,再大的烦恼,一眼望见那道古朴简单的门,都可以轻易地消除。
      “先在这里打坐,什么都不要想,就静静地听着禅音,你会发觉自己心头上的那一点烦恼,根本不过是飞扬空中的尘土,什么都无关紧要了。”
      在观里,看出她满腹心事的霍夫人将她领到了自己平日里修行的隔间,慈爱地开解。
      她望着面前高高竖立的佛像,仰望高处,油然而生一种崇敬的心情。前头摆放着一个蒲团,面前是一方清水盏,陈设简单,可隐隐透着深意。
      “我知道了,谢谢娘。”她满怀感激,霍夫人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说,却轻易地知道她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
      霍夫人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什么都不用说,道:“用膳的时候会有钟声,你听到了就到膳堂,这里比不得府里,处处有人伺候,行为间也要记着自己身在何处,以免亵渎了神灵。”
      她悄悄提振了精神,认真地点了头,然后目送着霍夫人离开了。
      跪坐在佛像面前,她闭目沉静,想将脑海里的烦心事通通抛开,可是并非那么容易。第一天根本是无功而返,别说是清净,反倒让三哥成功地在她脑子里转悠了一下午。
      翌日,霍夫人与其他几名尼姑有事去别处布道,留下她和轻语,以及另外两名尼姑留守。她对此处的规矩与起居已经能简单拿捏,于是让轻语帮着她们料理一些杂事,自己再度去清修。
      这一日的上午成果不错,只是自己控制不住感情,总会在遁入清净的境界时,想起一些延寿阁里发生的小事,一件件一桩桩又都跟三哥有关,于是她不得不感叹自己六根不净。或者说,这十多年里被无视的感情一旦逃脱出来,是无法控制的。她为着自己居然会有那么深的感情而苦恼,但苦涩之下,却又有丝丝甜美渗透出来,让她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在菩萨面前失了礼数。
      到了下午,她索性拿着一本佛经看了起来,可是才没看到一半,就听到门口轻语在叫自己。
      “什么事?”她站起来,合上了佛经。
      “启禀小姐,有人来找夫人。”轻语似乎欲言又止,为难地眼神闪烁。
      她惊讶地道:“是谁?”那人定然轻语也认识,否则她不会如此为难。
      “……是陆大人。”
      她刚开始不是很相信,但是在会客处见到陆云清时,才发觉是真人。
      看到她出现,陆云清走了过来,眼底略带讶异,却隐藏得很好,他道:“繁玉,没想到你在此,当真是有缘来见了。”
      她可不觉得此番会面是缘分,便道:“你找我有事吗?”刚说完,她就知道自己弄错了,“啊,你是来找我娘——她今日一早就出去了,大概要傍晚才回来,你找她,有何事?”该不会是那日说的拜访,便是现在吧?
      陆云清颇为遗憾地道:“我听这里的师傅说了,真是想不到与霍夫人错过了,早知如此,我当昨日跟随繁玉姑娘上来才对。”
      她没料到,连这点信息他都已经知道了,忽然觉得眼前的男子,果真非她所能看透。那微笑温柔的外表不过是假象,隐藏在这悠然的表象背后的陆云清,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若是以往,她会想一探究竟,而今只觉得最好不要扯到她便谢天谢地了。
      “是啊,有点遗憾——既然没有遇到,那么你就可以回去了,当真要见我娘,可过几日再来。”
      她的逐客令并没有触动陆云清,他直接摇头表示对她的提议的拒绝:“既然来到此处,在下当好好参一参佛,心里的戮气太重,压得我脖子有些酸疼,需要这里的清念来纾解一番。”
      她不解他口中所谓的戮气是哪班,只得提醒道:“这里是庵堂,并非和尚庙,你若是要参佛,还是选一座寺庙比较好,这里多是师太,陆大人似乎不便留在此处太久。”
      他先是一怔,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无限遗憾地道:“原来如此,这也办不到哪——”
      于是,在他不断叹息中,她和轻语看着他下了山。回去的时候,轻语一个人自言自语,她听到了其中几个字:“什么?”
      “小姐,不是很奇怪吗?陆大人怎么会找夫人呢?他们两个应该不认识才对呀。”
      “他曾说过要来拜访娘,所以——”她刚说出口,却也觉得这个理由并不是能够让人信服。可是,又如何解释陆云清这么急切地,来到山上呢?若真要拜访,可以等到霍夫人下山的时候进行呀?
      尽管这样的疑问缠绕了她一会儿,不过等到佛经在手,可是依然挥不去三哥凝视着她的身影后,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别的了,只能苦恼地趴在地上,暗自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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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等到她回到霍府,心里的烦恼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为深重。尤其是听到,在她刚卸下包袱的时候,门口就迎来了一位访客的时候。
      “繁玉!”秦元观满脸忧愁地见到她之后,悄悄松了口气,“你没事吧?”
      她诧异地眨眨眼:“没事,怎么了?”
      秦元观像是浑身脱了力一样,后退着坐到了椅子上,舒缓了一口气,道:“我听说你失踪了,急得要命,现在看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她心头一暖,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发现他看到她时,已经不会再是手脚无处摆,动不动就面红耳赤了。而这一次,不过因为她不见了几天,他就焦急万分,有这样一位朋友在,她感到无比温暖。可是,想到他对自己的感情而自己一点儿都无法回报,又隐隐难过起来。
      她不觉得让人无望地等待是好事,拖累别人的事情,她并不想做。既然他知道自己将感情放在谁身上,那么趁此机会早早了断,让他死了心,哪怕是不能继续跟她维持着朋友关系,那也比让他白等的好。
      想到这里,她正欲与他好好谈一谈,却被一件事打断了。
      “小姐,马车准备好了。”一名下人走过来,跟她禀告。
      “什么马车?”她听得莫名其妙,自己并没有吩咐他们准备马车,她没有要出去的打算。
      秦元观听了,立刻站起来,道:“我差点将正事忘记了——你先下去吧……”他以客当主地让人退下,下人在得到她点头后,离开了,秦元观接着道,“宫里来消息,让我带你去一趟。”
      这个宫里来的消息,可让人措手不及。
      “去、去宫里?”她几乎要结巴了。
      秦元观笑着道:“是的,即刻出发——”
      她狐疑间,已经被推上了马车,向着没离开几日的地方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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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大哥,是谁要见我们?”半路上,她无法忽略这个问题,转而问秦元观。后者神秘地道:
      “到了就知道了……”
      于是,她满心疑问地,最终来到了答案的目的地。
      望着上头的字,她犹豫着是否要踏进去。
      宁安宫,皇后娘娘的寝宫,她来的次数并不多,自从身子虚弱,父皇就特命她免了每日请安的礼数,只管在延寿阁好好静养。只不过,因为皇后是三哥的亲生娘亲,她才对皇后有着特别的感觉。
      可是现在被请到这里,又是另外一番滋味。毕竟她如今是霍繁玉,一介平民,哪里有资格有机会踏进宁安宫的门槛。这一回,是皇后请她和秦元观来此处,其中的目的,她一点儿都想不出来。
      “草民霍繁玉,叩见皇后娘娘、太子妃。”
      一身华美宫装的皇后维持着母仪天下的优雅姿态,让他们两个起身,随后赐了座。
      她与秦元观一左一右,坐下了,心里泛起一阵波浪。太子妃也在这里,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就是霍繁玉吗?当真是长得美若天仙,怪不得眼高于顶的秦家二公子要对你另眼相看呢。”皇后一开口,就似乎在直奔主题。
      她悄悄瞪了笑得开心的秦元观一眼,低头道:“多谢皇后娘娘夸奖,草民早闻皇后娘娘雍容华贵冠绝六宫,今日一见果然言不过实呢,自然,太子妃也是如民间传言的那样贤良淑德。”她想起爹的临行教导,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做生意,拍别人马屁,将对方捧得高高的,总是没错的。只是她没想到,说这种客套话,是否会真的减少对方对自己的敌意。至少,太子妃脸上的怨气并没有因此消散。
      皇后倒是笑呵呵地道:“繁玉姑娘不仅人漂亮,却也是个善解人意蕙质兰心之人。”
      “皇后谬赞了。”她继续堆上笑容。可是却如坐针毡。皇后请她来,绝对不会是互相夸来夸去那么简单。后头等待她的,到底是什么呢?
      她想了几个可能性,万没有想到,首先要面对的,是三哥的来临。
      在三哥跨进门槛,瞥见她身影的一刹那,她分明瞧见他眼里闪过的如潮水般的情意,那热切的视线胶着与她,若不是皇后提醒,只怕他一时间会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儿臣参见母后。”晋无庸行了礼。
      “起来吧……”皇后命人奉上了茶。
      她并没有动,也不敢看他,但是听到秦元观拜见,才惊觉自己此时的行为有些异样,忙不迭地起身低头福身:“草民叩见太子殿下。”然而,久久没有得到可以直起身的指示。脖子有些酸了,那一声“起来吧”依然没有传进她耳朵里。
      正当她觉得是不是三哥故意之时,却又一手身来,托起她的手臂,令她站起。
      她认得手的主人,所以站直身子时,无法抬头看过去。头顶上一道灼热的视线压得她无法抬头,身侧一双热烈的视线,却好像化为两道火焰,要将她烧穿了似的。
      今日宁安宫此行,虽非鸿门宴,胜似修罗场。
      皇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也没有多说什么,仅仅是在她回座之后,状似无意地道:“皇儿,姑娘家的发饰莫非你也有兴趣参详?你平日事儿多,这等事,还是不要产生偏差吧。”
      她听得心中一颤,倒是三哥冷淡地说道:“偏差与否因人而已,母后不必担心。”
      母子之间的话看似普通,可是她实在感觉到了极大的不安。总觉得再待下去,其他人的气压会移到她的头顶,让她真的再也抬不起头来。
      “母后急着找儿臣,不知有何要事?”晋无庸挑明了地问。
      皇后放下茶盏,悠然地道:“是有重要的事让你来办——拿过来。”她吩咐宫女。片刻之后,宫女端来一个托盘,上头她曾经见过几回的物品,令她心里更添疑问。
      正当其他人都疑惑之时,她瞥见太子妃朝自己投来胜利的眼神,那示威之意明显到就是闭上眼也能感受到。
      皇后取过了圣旨,走到晋无庸面前,道:“你父皇下的旨意,就由你来宣读吧。”说着,等晋无庸接过,没有理会他隐隐皱起的眉心,转身道,“霍繁玉、秦元观跪下接旨!”
      “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跟着秦元观慌忙跪下,头垂地,等着圣旨降临。
      晋无庸握紧了手中圣旨,将太子妃即使跪拜也无法遮掩的得意看在眼里,沉着面色打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
      曰字之后,那一列列,一个个字眼,跳跃进他的眼里,组合成一个句子,化成了景象,落在他的眼前。他用力地握紧了圣旨两端,眼前突然一片模糊。
      “皇儿?”
      身旁,母后在催促,跪于面前的人,在等着他宣读下去,她根本不知道摆在他眼前的圣旨上头,写了怎样的内容!若是在前些时候,他哪怕是接获十份同样内容的旨意,也仅仅是照着宣读,不会有犹豫,不会有感情。
      现在,他能经由自己的口,念出这样的一个天赐良缘吗?!
      她等不到后面的内容,心里纳闷。跪了许久了,为什么三哥才读到七个字,七个根本无关紧要的字,就停下了?圣旨上头到底写了什么?才令他一时失态?
      她正想着,突听得“啪”地一声,还未及抬头,手臂就被一股力道拉起,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行动了。
      “跟我走!”随后,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踉踉跄跄地被拉着往门外走,身旁是一脸震怒的三哥,他脸色好难看,好似被人设下了陷阱,他又蒙住了眼不甘不愿地跳下去一样。回头看去,皇后也是变了脸色,太子妃更是怒气横生,只有秦元观用担忧的目光,目送着她。
      到底,怎么了?
      在外头看到等候的赵英,她以眼神询问,赵英摇摇头,举步跟了上来。
      “三——太子殿下!”她手臂有些吃痛,脚步也跟不上他的速度,可是他好像暂时失去了理智,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空无的状态。她只得惶恐地跟着,一路上遇到的宫女侍卫都又惊讶又怀疑地望着他们。
      等到了太子的书房,她被大力地推了进去,他抛了一句“不准让任何人进来”给赵英之后,“碰”地一声关上门,那大力的声音,好似在宣泄着他无法发出的怒吼。
      她莫名所以,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望着书房的门,动也不动。
      到底,怎么了?
      在他手上握着的圣旨里,究竟,写了什么才让他如此不顾宫里礼节规矩?
      “啪”地一声,圣旨被一股大力扔到了地上,她吓坏了,赶紧跑过去捡。饶是身为太子殿下的三哥,如此对待父皇的圣旨,若是被发现了,也是大罪一件——
      “……”她不小心瞄到了上头的字,“赐、婚?”
      她愣愣地,觉得有一道雷,在耳边炸开了,让她感觉好不真切,她呆呆地扭过头,看到对面同样望过来的三哥,他此刻铁青着脸,诉说着千言万语的视线缠上了她。
      赐婚,父皇赐她霍繁玉和秦元观成亲,父皇将她许配给了秦元观,从今以后,除非她死,再也无法迈出秦氏这两个字所画下的牢,这道圣旨,将她牢牢地锁起来,直到死去——
      不,直到死去,她依然是秦氏!
      “无忧……”
      她被扣进了一道温暖的怀里,可是发抖的身子无法平静,紧紧地抓着他背后的衣衫,她紧紧咬住牙,吞下了唤他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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