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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哪怕是投身于霍繁玉身上,哪怕是那一夜几乎要被酷刑折磨得晕死过去,她对死早已看开,等待许久,终于来临,虽然难过,不甘,却也能坦然接受。
      可是,她从不知道,自己长久以来的的这份心,会存在着变化的可能。她也不曾想过,这份情,会有兄妹之外的可能性。而如今,经过提醒,她体认到之后,身体每一处都如同被一把刀抵着,每走一步,都会面临着掉入深渊的危险。
      那是没有头的路,没有阳光的黑夜——
      她啊,怎么会对三哥……
      她甚至,无法说出那几个字,一旦出了口,就会成真,会成真啊……
      “霍姑娘,你怎么脸色那么差,昨夜没睡好吗?”同住的一位夫人好心地走过来看看她,担心地瞧她脸色苍白,犹如堕入了某个看不见底得深洞里,等待着无望的救赎。
      她虚弱地摇摇头,发胀的脑袋,不知道该用什么东西来排解。
      该位夫人见她无意搭理,便走到一旁,和其他人聊起天来。
      天色渐渐亮起来,日头照进院子里,明亮异常,然而周围的气氛却是有些阴暗。因为一大早,有人被带去问话了。昨夜一事,牵扯到了太子,谋刺的事端,几乎要震撼了整个朝堂。
      她无心去理会,整个人缩在墙角,抱着膝盖被自己吓得还没回过神来。
      然而终于轮到她了,她在侍卫的带领下,跟着到了禁卫军的讯问房间。在那里,挂满刑具的墙,位于前方的主位上,坐着面如夜叉的人,她的二皇兄。
      她抖抖瑟瑟地坐在前头的椅子上,随后,身后的门被关上了,不算大的房间里,只余下她与二皇子两人。
      看到二皇兄,她心中一时的震惊与赫然,悄悄地退了下去,眼前的二皇兄依然如他的面貌一样,刚正不阿,一派铁血大汉的模样。年岁大上她和三哥好几年的二皇兄,与她并不亲近,只是如今见他,她心头升起无限感慨。少了见三哥时心头那股浓得解不散的窒闷,恐怕这就是她内心对两人定位的区别了。
      她悄悄叹了口气。
      “霍繁玉?”二皇子晋无邪翻看着案桌上一份卷宗,声音沉哑,毫无起伏,可是每一字每一句都透露着他刚强的内心。
      “是。”她如实回答。这是盘问,虽没有定罪,但是一旦行差踏错,便是会落入无法想象的境地。谋刺太子的罪,诛灭九族的惩罚她也曾听闻过。
      晋无邪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接续问道:“家住何处?”
      “京城霍府。”果然是一板一眼的盘问,她想,这生平头一遭被当成疑犯——啊,也不算了,只不过那一次,是她自投罗网。
      晋无邪点点头:“那么,你可知自己亲爹名讳?”
      她刹那之间愣住了。霍老爷的名字,她似曾听到过,但是一时之间脑袋里却没有这样的记忆。仔细思索一遍,她才犹豫着回答:“……霍振威?”
      晋无邪的浓眉略一抽动,放下卷宗,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旁,那副看中了猎物的模样,令她身体信号大作——她刚才的问题,绝对答错了,而接下来,她会成为二皇兄的手下败将。
      晋无邪看着她咬唇懊恼的模样,心想此人是故意为之,还是真情显露。但是,这里绝对是个突破口。他走到了她面前四步远的地方,拿起一根夹棍,抚着木质的厚实手感,状似随心地道:“那你是何年何月出生?”
      糟了!
      她能看到眼前一片黑暗。自己接下来应对的问题,肯定会成为被定为杀手同伙的有利证据的。怎么办呢?她要如何才能挽救?
      “……大人,你看看我的脸——”她用手指捏着自己耳边的面皮,使劲扯开,有点疼,可是为了自己的命,再疼也要试一试,“我像是有戴了假面具的样子吗?”
      晋无邪眼里闪过好奇:“没听明白我的问题?霍繁玉生辰是何年何月?“
      她垮下脸,报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答案。然后,接下来她就真的如自己猜想的那样,每一个问题都对不上。哪怕是娘亲的年岁,爹娘成亲的年份——这些问题她越听心越凉。
      二皇兄审问的手段她总算领教了。要查明是否是杀手同谋当真这一招十分有效。如果她是刺客假扮,自然无法回答这些涉及到家族私隐的问题。偏巧她不是真的霍繁玉,如今算是,撞到了刀尖上,想要脱身,难如登天。
      想起禁卫军牢房里那光是看着就要吓得腿发软的刑具,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带下去!”
      晋无邪看着她既不激动,也不申辩,更没有露出欲杀他而后快,或者哪怕是一丝视死如归的表情,这令他心头难免产生了几分怀疑。不过,目前来说,她的应对最有疑问,谋刺的事,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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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第二度来到禁卫军的私牢了。
      她看着已经算是熟悉的牢房,有恍如隔世之感。特别是这次来得冤屈,来得讽刺。偏偏两次都是她的兄长送她进来,不明就里的二皇兄,刻意为之的三哥,不论哪一个人,他们恐怕都不会知道,自己将谁送进了黑暗的地府。
      不,她此刻觉着,三哥应当知道了她的身份。他几次三番来试探,哪怕这一回他受了剑伤,竟然派了赵英带她去延寿阁,看到自己屋子的那一刻,她应当掉头就走,否则也不会有接下来的情况发生。
      现下,该怎么办呢?牢房出不去,她的心,也被困住了。
      靠坐在牢房一角,她抱着膝盖,下颌搁在上头,默默地陷入了苦闷的抉择。
      若是以往也就罢了,如今是,如今是她觉醒了对三哥的感情,那么下一回,能够见到他的时候,不流露出哪怕一丁点的破绽?她没有这个把握。
      而,如果以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与三哥相认,她又拿什么脸面去面对一直将她当成亲妹妹般疼惜到骨子里的三哥?她做不到,更加做不到的是,一旦知道自己的情意,又怎能轻易地熄灭?何况那时深埋在内心里,蕴藏了十多年的情意,要忘记,要磨灭,谈何容易!
      这一切,都要怪秦元观。
      她想着想着,终于想到了罪魁祸首!若不是他为自己的情感前路抱屈,说什么她的眼神里对三哥的感情都要满出来,否则她怎么会意识到这一点,怎么会在延寿阁里,落荒而逃?
      当然,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已经晚了。
      门口,传来两道脚步声,她怔怔抬头,又惊慌失措地收回视线,回到了刚才的姿势。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三哥怎么来了?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他呀!
      牢房外的晋无庸自然没有接收到她向老天爷发出的求救信号,看着牢房内的她,声音低沉问道:“为何她在这里?”
      负责牢房守卫的侍卫上前一步,回答道:“启禀太子殿下,这是行刺事件的疑犯,是二皇子吩咐将她关押在此处,等待更进一步的审问。”
      晋无邪?
      他自然知道这位皇兄的行事风格,沉声道:“开门。”
      侍卫惊了一下,却没有动,只是说道:“……太子殿下,这禁卫军一向是二皇子掌管——不是卑职不听太子殿下的命令,实在是……”身为一名无名小卒的无可奈何,希望这位冷面太子能够谅解啊!
      “开门!”晋无庸重复着,语气里威严气势。
      赵英见侍卫进退两难,上前道:“你先出去,太子殿下要单独呆一会儿。”
      侍卫像得了大赦令:“多谢赵将军……”便拔腿就奔出了牢房。
      她还没弄懂为何赵英要遣走侍卫之时,却听得牢房的锁传来轻轻的“咔嚓”声,她扭过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赵英轻松开了锁,然后三哥进了牢房,站在她面前。
      她的嘴巴还没合上,下一刻下巴都掉了地。
      “你怎会是刺客?”晋无庸的手,落在了她的头顶。
      她咬着下唇,没有出声,怕自己一出声,心里刚刚露出一个尖尖的感情,会喷涌而出,控制不住。
      “回答我。”他语气不佳。
      好似责怪她的口吻,令她不悦:终于赌气道:“干嘛问我?当然要问二——问送我进来的人!”
      面对她气鼓鼓的模样,晋无庸轻轻叹了口气,叹息声传进她耳朵里,心痒难耐。她想让他快点将手拿开,愿望是实现了,可是下一刻,却瞧见了他拿着那枚凤珠花,在她眼前状似无意地转动着。
      她顿时红了脸,从延寿阁回来,她一夜没睡,自然也忘记了头上还戴着这个。不过,她不能承认啊,一旦承认这珠花是她拿的,岂非验证了自己不但是个贼,还是个大胆的贼!
      “咦?”她内心掀起波澜。感觉到他重又将珠花插在她的发间,随后踏步离开,一个字也未留下。留下她一个人既感到惊讶又心里泛起甜丝丝的感觉。
      唉,他亲手为她戴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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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要我放了谁?”
      禁卫军的办事屋里,二皇子晋无邪拿着卷宗的手停顿了一下,在送走了下一个嫌疑人之后,对这位送上门,形容虚弱的皇弟,东临国的太子殿下感到一丝头疼。
      晋无庸坐在了那方凳子上,重复道:“霍繁玉。”
      晋无邪“啪”地一声合上卷宗,浓眉挑得高高的,仔细端详了前方的太子,久久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你可别忘了自己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她极有可能是与那名杀手是同谋,你如今要我放了她,那岂非纵虎归山?当然,她或许最后查明了并非是刺客,可如今真相未明,你让我怎么放人?”
      饶是太子的命令,也得看合理不合理。他的皇兄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晋无庸换了一个姿势,胸口的伤还在疼,但是比不过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夜里,她满身是血卧倒在牢房里,而自己是怎么拉起她的发,对她说出那番话的。他不想再看到她受这样的苦痛。特别是,来自自己亲人施与的磨难。
      “她不是刺客,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晋无邪摇了摇头:“太子殿下,别怪我多嘴,你的保证没用……”
      晋无庸听到这句话,眯起了眼睛,散发出了不悦的气息。
      晋无邪自然感受到了,佯装咳嗽了一声,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以一位兄长的口吻,语重心长地道:“无庸,别怪皇兄多嘴,她虽然是美若天仙,但是美女多心如蛇蝎,你被她的外表迷惑了……”
      这个论调,令晋无庸抬了抬眉:“我,被她迷惑?”
      晋无邪瞥了一旁的赵英一眼,郑重点头:“据我得到的消息,是的。”他肯定地下了结论,“听说你曾经带一位民女进宫,因此让太子妃跑到母后那里哭诉了好几回。当然,我并无意管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毕竟这是要被狗踢的——”
      晋无庸忽然笑了笑:“二皇兄,你倒是宫里任何风吹草动,都掌握在手中。”
      晋无邪直起身,凝视着面前看不出内心里想法的弟弟,咧嘴笑起来:“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好了,此事就此驳回,等到真相大白,如果她与杀手毫无关系,我自然会放她出来。现在么,就恕难从命了。”
      “是吗?”晋无庸轻言道,缓缓站起来,转身如自语,“既然如此,那么恐怕在林翠阁的女子,也是要一样的下场了……”说着,脚步不停,往门口走去。
      没走几步,就被喊住了,他没有转身,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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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料到,这一回很快被放了出来。
      出牢门的那一刻,她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会有第三次。
      让她意外的是,等在门口迎接她的,既非三哥,也不是霍老爷,更没可能是秦元观,而是让她意想不到的人物,特别是那个人脸上的笑容已经从她痴迷的梦中消失了。
      “霍姑娘。”陆云清笑如轻风,看到她走出大门,迎了上来。
      她勉强点了点头,心里嘀咕着,让她不要随便乱跑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好说话。但心里也知道,那是他职责所在,因此并没有感到生气或是别的情绪。
      陆云清见她没有板着脸,便接着道:“霍老爷在等你,不如由我领路,带霍姑娘过去吧?”
      他突然殷勤有加,令她提起了警戒:“不、不用了,我自己会找……”
      陆云清摇摇头:“他们换了地方,因为没有嫌疑,所以被护送回家了,霍老爷要等你,所以在别处。”言下之意,是只有他知道这条路。
      她只好跟着去了。经过了一会儿,果然瞧见了爹愁容满面地在原地踱步,见到他来,才如释重负。
      “繁玉啊,你又跑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你怎么每次都要吓得爹头发都掉光才会出现呀?”
      她心里涌现出万分的惭愧,急忙赔礼道:“爹,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把,好不好?”而瞥见到一旁的陆云清笑意然然,心想他大概是没有将她被关起来的事,多嘴地说给爹听,不免要感激一下。
      霍老爷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女儿,面色终于稍稍放松了下来。若是再出一次事端,恐怕他当真要提着脑袋去见妻子了。
      “那么我们回家去吧。”
      “嗯。”她点点头,扶着霍老爷往前走。
      陆云清领着路,一边走一边道:“出了这道门,就是宫外了,马车在外头候着,会送两位回家,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就不送了。”
      对于这样的变化,她感到稍有蹊跷,但也没有深想下去。
      “嗯,好,多谢陆大人了。”霍老爷说道。
      陆云清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请代小侄向霍夫人问号,小侄过些天定当亲自去拜见。”说着,将他们送到了门口,随后行了礼,就告辞了。
      马车的帘子被撩开了,她一脚踏上了板子,然而却不禁回头望着宫门,那里不再是她可以久留的地方,再也无法成为她的归处了——
      父女两人坐上了马车,行走了一会儿,她才恍然道:“他怎的要去拜访娘?”
      霍老爷笑眯眯地瞧着她,道:“我今日发现有个漂亮的女儿果然好啊。”
      “爹!”她笑着嗔道,随后暗暗沉了脸色,陷入了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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