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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镜框上的血手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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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信子都是气鼓鼓的,进家门也仍绷着脸,哪怕看见的人是父亲。
“怎么了?牧野问她,然后注意力就被转到了门口,因为”柯南“来了。
她这才发现面部的肌肉还没来得及调整,慌忙挤出一个笑容,表示要回房休息——其实,她只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的言辞如此笨拙,在坚决面前,就连一个“不”字都难以脱口。
“牧野小姐,方便的话请一起听吧,我要结案了。”和第一次见面一样,“柯南”出现得很陡然,不同的是,高傲的神色不见了。
牧野很高兴,“一天破案,东京第一探果真名不虚传。”
“柯南”笑了,但非常难看,只把嘴角往上提了提,弯成一个僵硬的“船”的形状。“事情查清楚了,是我的判断错了。”
信子清楚地看到了父亲表情变化的整个过程:首先,他的眉毛上扬,形成“八”字,接着开始释然,最后又恢复了平坦。
“您没有必要安慰我。”牧野说,“我已经想通了,这可能只是平常的恶作剧,起码我并未受到伤害。”
“但愿如此,但愿在海神降临之后,您能交上好运。”“柯南”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故意要什么听见。信子不由犯了嘀咕,“家里只有三个人,不是吗?而且只有我和父亲在听。小叶在里面干家务,讲给她听的不成?”
“柯南”看上去很不自在,离开的时候连“再见”也差点忘了说,但不管怎样,事情有了解决,总能睡个安稳觉了。
当墙上的扇形挂表敲了十二下的时候,信子已经在梦河里畅游多时了。她醒来,窗外的光投过眼皮下的睫毛均匀地射入她的瞳孔,并在覆盖的毯子上透下阴影。她觉得自己很像一条在温水里游动的鱼,脱离那温暖的怀抱就会无法生存。可她现在不得不因为一件不想做却必须做的事而在情感与理智上做出抉择——起身上厕所。
不想让毒素在体内囤积太久,她的动作很快,“啪!踏!踏!”也就是三步的工夫吧,就坐在马桶上了。突然,有足音传入耳际,步伐凌乱,细如微蚊,信子认为是神经过于兴奋的产物。据她所知,自这所宅邸竣工之日起,还没有过非主人者擅入的记录。
一通宣泄心神安定后,她想对所处方位的真实性加以确认,因为“梦到厕所发生尿床”是她关于幼时最清晰的记忆。
咬了咬舌头觉得很痛,信子放心地站了起来。卫生间内是开灯的,灯光外渗,把室外临近的地面都照得很亮堂。从关着的门的镂空处望去,只有两团馒头状的阴影。信子拉了水,以一种还没睡醒的迟缓速度打看门,然后看到了一个不想看却必须看的景象。几乎在同时,卫生间的灯自动熄灭了。
眼前有一位人物,面目严峻,衣着怪异,仿佛穿越时空隧道而来。他周遭通明,就连外屋也不再是漆黑一片。
“您……”信子欲言又止。她想开口询问,父亲珍藏的《海神图》却跳进了脑海。
难道父亲说的都是真的吗?
“海神”说话了,“把美智子的地位还给……”最后的“她”字吐出之前,黑暗又主宰了一切,只有余音还在耳边回响。海神、光亮……真像一场梦!
信子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相信这就是梦,但她做不到。莫名的恐惧阴霾般悄悄占据了心。她感到血液冰凉冰凉地流淌,而黑色空气的压迫又使她无法呼吸。她的手开始向周边摸索,盲目疯狂地摸索,尽管她并不知道该找什么。随着指尖触到一个凹凸有形的玩意——电话机,她的心也停止了躁动。她要用这台国产电话机拨出一天内被重复无数次的号码。拨通了,传来“柯南”冷静的声音。
“快一点。”神经的过度紧绷令她再难承受哪怕一毫克的负荷。在吐出这几个音节之后,她已经没有力气说别的话了。
那一定很丢脸吧,灯不知什么时候又亮了,在“柯南”推开虚掩的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一个叫做“信子”瘫软在卫生间的门口,精神疲惫,头发凌乱。她坐在这儿很久了,却无法挪动一步,虽然她还能撑着命令宅邸值勤的保安人员给他发通行证。
不用走多少步,“柯南”就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他弯下腰,向她伸出手,“首先,我要对您的信任表示感谢,因为您除了我以外,没有惊动哪怕宅内的任何一个人。另外,您的处乱不惊也让我敬佩。”
她笑了,只为礼貌,就和他白天的一样难看。拉了手,她站起来仍很费力,冰冷坚硬的瓷砖让她的屁股成了“冰雕”。小叶闻声跟了进来,信子打发她出去煮咖啡。
“这下可以正式结案了。”“柯南”很轻松,“这将是个简单的案子,一天就破了。”
“什么意思?”神经松弛产生的舒适感被疑惑代替了,“案子不是在白天就结了吗?”
“白天不这样说,现在就不能神气地站在这里了。明白吗?我是故意的。”“柯南”掏出一张光碟,“对不起,未经同意就擅自在贵府装了针控摄像头,安装之后的情况都有存。”
信子想提出抗议,但他制止了。“还是先工作为好。有DVD吗?我需要使用一下。”
于是她也顾不得抗议了,忙找出DVD(以前这机器每晚必用,可在学习中文后因少用而封好了)。“呼!”机器吐着大舌头,把光碟“吃”了进去。信子屏住呼吸,不敢破坏房内的宁静。灯光亮了满屋,信子觉得似乎还有一双眼睛也在同他们一起等待着谜底的揭晓。
画面出现了,是属于高清的那种,就算把它铺满屏幕,画质依旧不错。可以看到,父亲的房间没有动静,她的也没有,直到事情发生的午夜。
信子的脸苍白了。她自问,牧野信子究竟做错了何事,竟要受到来自上天的警告!如果说父亲的教诲是她保持二十八年谨言慎行的魔法,那么三年前和山木平次的邂逅,则是解开它的一道咒语:端正的人品没有变,只是她心中的坚冰溶化了,留下能够为每张面孔绽放的笑容。恍惚中,信子的膝该挨着了地面,她很想做个祈祷。
她把目光投向“柯南”,却被他身前的灯耀花了眼睛。
“嗒!”是青花瓷碰撞木质桌面的声音,现磨咖啡的香味扑入鼻腔。小叶静静地来,又静静地去。“柯南”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是你的使女?住在这里吗?”
“您又想怎样呢?满口胡夸的大侦探!”
“愿意提供一点关于美智子的情况吗?”
“她是我的母亲,1942年在中国被当地居民杀害,尸骨未存。”信子一气喝干了杯子,坐到床头的镜子前梳理头发,从午夜到现在,她还没有梳洗过呢。奇怪的是,不管她如何专注,梳的发式总是歪的。
“柯南”走近来,拨弄了一下镜子,“是镜子歪了。”
信子从镜子里看见他的脸也歪了。
“等一等!镜子、血印、水渍、在中国……”他的神情凝重了。念叨着这些,他开始自顾自地往外走。信子起来想拦住他问个究竟,腿脚却疼痛难忍无法多走一步。眼看他就要出卧室门了,一双修长的健臂挡了过来。
“请把话说清楚,侦探先生。”
信子是认得的,只有他的臂膀才会如此健美。“平次!”她唤道。
平次没理她,盯着“柯南”的目光冷得可以杀人。信子只好一瘸一拐挪到他身边,问他出了什么事。平次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次,不说话。
“信子,你已经订婚了,为何让爸爸失望?”信子这才看清,前方那个模糊的影像是父亲。走廊上灯火通明,如同一场梦。
“回话!半夜里孤男寡女的,是怎么回事?”浓重的火药味把睡意惊了大半。“生鱼片”的事以来,父亲对她总是宠爱有加,别说发火了,就是板着脸的情况也很少有。信子看看未婚夫,又看看父亲,知道不是一两句话能讲清的。
没想到,沉默竟由看上去比牧野更生气的平次打破了。“还是先去医院吧,宫泽夫人的事似乎比较重要。”
只想脱离这尴尬局面,信子拔腿向停车场跑去,把一行人远远抛到了后面。腿?“柯南”?平次?越想越后怕,算了,不想了。汽车启动,窗外的景物开始急速地后退。看到那一片片的高楼,信子意识到目的地不是父亲的公司,而是医院。哪一家?忘问了。信子急得直捶脑门,虽然对宫泽夫人没有好感,可毕竟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妻子。好在车内的智能计算机帮助了她,让她不用腾出开车的手,就能声控查询有关医院病人的各种信息。尽管这样,她仍误闯了多家医院,姓“宫泽”的人实在太多了,这直接导致了“迟到”的发生。不过,信子到达时,宫泽太太并未离世,她正在进行抢救。焦急等待的人都被拦在抢救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