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碧九重白》癔病

6、第六章

　　如今位列仙班，内心着实纠结无比，三千年清修啊居然大病一场就位列仙班，连天劫也没遭一个，虽然成了仙，总觉得内心空荡荡，这仙位来得太不真实，内心充满忐忑。还有那个新任天帝，据说他是指名道姓要我成为天后的。我跟他素昧平生，怎会有人这样选老婆，实在太不负责任。

　　卧床期间，师傅不厌其烦跟我讲解各种天界规矩。师傅一个语句向来不超过十个字的如今居然滔滔不绝，真让我诧异。我问师傅在天界办的事是否已妥当，他说这次上来就是为了讨得自己的仙位。然后默默地看着我，像看个奇迹。我心下忐忑自然讨好师傅一番，师傅修了五千年才得仙位，如今自己修三千年的做个梦就升仙，着实有些扯淡。

　　我病好些后，师傅便带着喜儿和絮言搬去仙叶居研究咒法，留我在这灵迦阁。灵迦阁里只有我和一个桃仙娥，桃仙娥长得粉粉亮亮人如其名桃子一个，比喜儿灵巧，会梳各种靓丽发髻，还会挑选衣服，我每天都被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可她有个毛病，就是得空就会跟我唠叨银天神尊，那银天神尊被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三界中的活佛爷，威风凛凛的战斗圣尊。以致于后来，那银天神尊每天去了哪里，吃了什么，穿的什么，我都一清二楚，简直比絮言还要八卦。不知为何，我听到这个银天神尊的事情就莫名的反感，心里总犯恶心。

　　有一天我终于受不了，警告说如果她再跟我提银天神尊我就把她许配给妖界的何首乌精，那精怪我是见过的，全身乌突突，块大腰圆，也算精怪中丑的数一数二的。桃仙娥眼泪汪汪的再也没提起过银天神尊，让我着实清静几天。

　　大病初愈，我终于有力气在这天界逛逛，在银灵山被关三千年，这次终于可以开眼界。我穿了件浅绿色长裙，慢慢在天界里溜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有什么人在跟着我。
　　一路上都有仙侍，仙娥对我侧目，各种惊艳含情，和羡慕嫉妒。

　　穿过一丛桃花林，发现前方奇峰万丈，远处半山有仙瀑三千尺，还有仙鹤翩翩起舞，霞光万丈从谷底渗出，好一片美景，这可是银灵山所不能媲美的，果真的仙境啊！我找了个仙石靠着，远方有只仙鹤冲这边飞来。

　　仙鹤低鸣一声，飞到崖边，从仙鹤身上下来一位圆滚滚的白色老爷爷，白头发白眉毛白袍子白胡子，他呵呵冲我笑着走来，道：“丫头，还记得我不？”我心下一愣，我哪里认识这等人物啊？他见我愣住，摆摆手道：“无妨无妨，都不记得也好。” 他笑看着我说：“丫头，你第一次来天界，爷爷带你到处走走可好？”我正愁不知该去哪里呢，听到他这么说立即欢愉起来，连忙点头称好。

　　仙鹤腾云驾雾飞起来，微风拂面，真是心情大好。仙鹤飞了半个时辰左右，我和呵呵老头落在一个院子里，院子里繁花似锦，百花齐放，美不胜收。我东走走西看看，呵呵老头笑说：“丫头要是喜欢多走走看看，这是我的院落，管花神借了些圣水，让这院子出落成这样。白哥儿小时候就喜欢往我这院子里跑。”

　　“白哥儿是谁？”我问。
　　“正是那银天神尊！”呵呵老头答道
　　“哦。”我翻了个白眼儿。
　　“怎的？丫头不喜欢他？”呵呵老头追问。
　　“不喜欢，快烦死他了，听到他的名字我就作呕！”我做了个呕吐状。
　　“嘶”远处似有人抽口凉气。
　　“呵呵呵，也罢也罢。”呵呵老头讪笑着说：“如今天帝指明要你做天后，你可做何感想啊？”
　　说道这个我就更气愤，我咬牙切齿：“天帝老儿一定是新上任，眼神不好，竟随便指了个女子做天后，我与他素昧平生，并且经过三千年苦修，刚位列仙班，他竟然如此不负责任！太过分了！枉我清苦的修了三千年啊，连天界还没搞明白就被点了当天后！”

　　呵呵老头神情尴尬仿佛噎住，他呵呵的摸了摸胡须，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说：“呵呵呵呵，我去取点上好的果子酿来，丫头在这里等等我啊。”

　　我叹口气，站在一树梨花前，默默哀悼我苦命的仙道。忽然一阵仙酿味儿扑鼻而来，此味道浓而不腻，甘香清冽，甜荔淋漓，凭我的直觉，真是个顶尖儿的佳酿。我闻着味儿走进一条小径，尽头苍天银槐下，只见一金线白衣男子，玉面横眉，眼眸如星璀，鼻高嘴薄，英气逼人却神色悠然，左手执玉壶端坐石桌前，正滴滴的往玉杯里倒佳酿。

　　我慢慢的蹭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他手一歪，一滴佳酿落入土里，我的心肝儿哟！我咂咂嘴，他昂头将杯中饮尽，我顿时觉得口中津液横飞。

　　“这位仙友，可是一人独饮？”

　　“正是。”

　　“仙友不觉如此美景，独饮可是孤寂了些？”

　　“不觉，佳酿如好友，入口遍知天上有。”

　　我恨恨磨牙，脸上却献媚谄笑：“仙友这佳酿，我觉得很好。”他放下杯壶，凉凉看我一眼，问：“仙友可是想尝个鲜？”
　　我讪笑如花开，忙点头道：“正是！”
　　他嘴角一挑，道：“在下从不做无本买卖，你若赠我春晖，我便报你以桃李。”
　　我看了眼那玉壶，他缓缓又斟上一杯，那金黄色液体带出的奇香让我失去冷静，我咬牙道：“仙友可是有何想法？”
　　“我那里缺一掌灯女仙娥，若是可以帮我掌灯七日，那在下送仙友整整一罐作为酬劳，不知道友可否有意？”他气息一紧眼中期待若繁星点点。

　　只是掌灯而已，我还以为是什么难事，七日掌灯换此佳酿，值啊！

　　“仙友太过客气，我愿与仙友做那掌灯女使。”

　　他似乎送了口气，眉头舒展春风拂面满目流光如金箔翻起，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在下不客气了。”化手为诀，我去！我这就变成绿蝶一只。他小心放我入怀，架了朵赤金云离去。

　　飞了一会儿,只听一路上各种仙使行礼不绝.
　　“ 见过神尊.”
　　“ 洛水见过神尊” 声音旖旎柔媚,莫不是个狐狸精
　　“是银天神尊…真威风”
　　“银天神尊佛祖心啊.”
　　……

　　“掌灯！”我拿起那盏又大又沉的上古青灯，在心里狠狠啐了这个银天神尊几口，将灯放在他的书桌上。然后他开始慢条斯理的看书，良久，我上下眼皮打架无数次，就在我要困倦过去时，他狠咳了一声，我不得不在他身后站的板儿直。

　　“仙友可是困倦了？”
　　废话！谁能像他一般从午后一直待在书房至深夜。我悻悻然的点点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星眸轻瞥，低笑一声，道：“既然如此，仙友可愿与我一同去歇息？”
　　我连连点头,笑的心花怒放,终于可以去睡了,他眼里笑意然然,伸手来把我牵.
　　他刚碰到我手,我心尖儿上”嚯”的疼了一下.
　　“嘶”我捧着心口,哀怨地瞪他.
　　他脸色迅速白了白,神色凄然,眼神暗了又暗,眼波里不忍,纠结,更有丝丝懊悔之色.
　　他迅速抽回手,手指伸了伸又紧紧攥成拳,良久,他敛目低头转身,声音沙哑
　　“仙友还是先去歇息吧,我还有些书籍未看完.”
　　我心口顿时舒服许多,我伸了伸腰,又偷瞄一眼那上古青灯.
　　他神色凄凉的摆了摆手,唤来一个仙娥,带我去别院歇息了.

　　这几日银天尊神跟阴魂一般.譬如起床时,必有一李仙娥站在床边宣道:” 请小幽姑娘起身梳洗移步主殿,神尊已备好早膳在偏殿等你.” 李仙娥也是属于心灵手巧派,日日将我打扮得美轮美奂.每次梳妆后，她啧啧欣赏一番道：“还是那般绝色，怪不得大人如此痴心。”

　　第一次陪神尊大人吃早膳,他倒是一口没吃,桌上全是各色点心,好吃的我快把舌头吞下,我正忙不迭的往嘴里送时,发现他默默看我,我心里一抽,想起那桃仙娥平日里说的神尊真身乃白色天虎一只,

　　我头上顿时汗泠泠,乖巧道:” 如今小幽也是位列仙班,早已不是山野精怪,还望大人口下留情.” 神尊大人表情古怪阴晴不定,我手颤颤给他盛了碗莲子羹,讪笑嗔道:”大王,请尝尝这莲子羹.”

　　他斜斜睨我一眼,嘴角浅浅勾了一勾道:” 我瞧那碟芙蓉糕很有胃口.” 我忙夹起递于他碗中,他轻哼一声,我筷子一陡递至他嘴边,他缓缓张口吃了,嘴角笑意若隐若现。

　　从此以后,我便由掌灯的变成了喂饭的.这活儿没法儿干了！为了那仙酿，我要隐忍！

　　得空我在园子里晃悠,那神尊大人也必是离我不过三丈,我俩每日对话如下:

　　“ 大人怎么也出来了”
　　“ 恩,天气甚好.”
　　“大人也爱闻鸢尾草？”
　　“嗯，与仙友同好。”
　　“大人也喜爱乘凉？”
　　“嗯，与仙友同好。”
　　“大人也喜爱这凌霄花”
　　“嗯，与仙友同好。”
　　“大人也喜爱戴花？！”
　　“。。。。。。。。”

　　在无数次偷溜出去都能发现神尊大人后，我不再幻想这是偶然，我明白这尊神大人是把我软禁了。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个仙酿连边儿都没沾上，自己倒是莫名其妙被拘起，真真气煞我也！

　　到了第五天，我睡了个自然醒，真奇了，平日那准点儿的李仙娥也没出现，我爬起来梳洗，简单挽了个髻，便向那正殿走去。

　　“连。。。连咒仙大人也没有办法吗？”这是那银天神尊的声音，凄然欲泫，仿佛受了莫大刺激。

　　“恕我无能为力。”

　　咦？这不是师傅的声音吗？我趴在门上伸耳倾听。

　　“那陵悠不早已灵神俱灭了吗？怎会如此？”

　　“定是那灵识执念太深.大人有所不知，三千年前，小幽乃是银灵山上浅灵花上的一个灵蛹，那夜，永夜使找到我，给了我一颗血佛珠，那是我们陵夜族身上的元神，虽然我已不是陵夜族族人，但我一看那血珠，就知是我大哥的血元神，里封了一丝灵识，于是我选了个灵蛹，将这丝灵识放入其中。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小幽从那蛹里破茧而出。”

　　““她到底是不是陵悠？她能不能认不出天帝？”神尊大人不淡定了，声音如秋天就要飘零的落叶,风一吹,颤抖的紧。

　　“自然不是，我那侄女早已魂去往川，她天性刚烈，傲气冲天，给自己下死咒，早已断退路，只是我大哥不忍她如此，留了她一丝灵识。”

　　“她，她身上的咒可会反噬？”

　　“应该不会，只要那情人不要妄动她即可，望神尊大人不要一错再错，小幽身上的咒只为你而起，小幽乃是由陵悠灵识幻化出来的一只蝶妖，只是那灵识里带的忘情咒太深，所以才会如此。”

　　“天帝可知其中缘由？”

　　“我已如实禀告，只是天帝执念太深，非要立小幽为后。”

　　屋内一片寂静。

　　我走进去，怯怯叫了声：“师傅。”

　　师傅搭上我额头，脸色一沉，问：“可是与神尊大人有肌肤之亲？”神尊大人脸色黯然凝重，我瞅瞅他，点头道：“碰了碰手。”

　　"可有心头疼痛的感觉?"师傅厉声问

　　我点点头道 : "有一丝."

　　师傅敛眉正色道：“速与我离开这里。”

　　我回头冲神尊大人一笑，道：“大人，那佳酿。。。”

　　神尊大人定定的看着我，眉目间有丝许脆弱，眼神里淌着明灭不定的凄然，勉强一笑道：“必双手奉上至府邸。”

　　我莫名心下一疼，急忙转身，刚准备抬脚，只听天边响起洪亮宣声：“天帝到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