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林香》顾凌

3、第三章 入承阳宫（三）

　　皇帝背着手，在御书房里走来走去。
　　锦佩辰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再给你一个月时间。”
　　“儿臣听命。”
　　“现在雁关苍生穷困潦倒，民不聊生，你若再拖下去，天下人会怎么笑话我们天朝皇室！”
　　“是。”他应了一句。
　　皇帝摆了摆手，“去吧。”
　　锦佩辰走后，皇帝独自发了会呆，然后撩开身后的帘帐，对着壁上一幅画喃喃道，“昨天碰见一个长得与你相似的女子，不忍多看了几眼……你在那可好？……你怎么从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你会回来么？未瑶……？”
　　画中女子淡然而笑，靠在树下，若仙境一般。
　　皇帝叹了口气，关上帘帐，开始处理公文。

　　“时胤十七年，太子佩辰年满十八，已到婚娶之年，遂与丞相之女默枫林于十二月结亲。”
　　“时胤十八年一月初，太子出雁关行，太子妃从。”
　　——《天朝史记》

　　枫林整理好东西，打开门，跟锦佩辰撞了个正着。
　　他也没说疼，急匆匆的就进了房间，开始整理衣物，“你好了没？”
　　“嗯，就等你了。”
　　“父皇就给我一个月，这事太棘手了。”他只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就走出房门，说，“嗯，走吧。”
　　雁关要比平京冷很多。
　　枫林裹紧了大衣，不由靠近了锦佩辰。
　　风呼呼的从外面灌到马车里。
　　他迟疑了一下，终于握住她的手。
　　她顿时觉得一股暖意。
　　她微微抬头，看向他的脸。只有轮廓，但却勾勒的近乎完美。天朝第一美男子，也是名不虚传的。
　　他察觉到，轻轻一笑，说，“别看。”
　　“我没看……”
　　他只笑了笑，没再说话。
　　一下马车，沿路走到贫民区内，都有人跪在地上求施舍。
　　枫林实在看不下去，就顺手给了一个贫民一些钱，谁知那人抢手就把整个钱袋拿走，随即就跑。
　　明镜正想追过去，枫林摆了摆头，说，“别去了。”
　　锦佩辰抿着嘴唇，说，“上次来的时候，灾情还没这么严重。”
　　跟在身旁的李争说，“太子爷，您快些吧，皇上只给了您一月。”
　　他点头，随即朝里走去。
　　枫林也赶紧跟上去。
　　灾区里哀嚎声越来越多，枫林看到锦佩辰从一开始眉头就没舒开过。
　　一个灾民拖住锦佩辰的腿，“太子爷……救救我……”
　　李争忍无可忍，说，“放开！”
　　锦佩辰摇摇头，说，“李争。”
　　他只好闭嘴。
　　“枫林，”他顿了顿，说，“你跟着明镜去旁边歇会，里面是疫区，你们不要进去。”
　　她点头，“嗯。”
　　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忽然间，觉得他若是当了皇帝，一定会是个好帝王。
　　只是忽然间。
　　到时候后宫佳丽三千，也就不再需要她了吧。
　　她嫁的是太子，必然逃不掉这样的命运。
　　枫林轻叹一声。
　　“太子妃，怎么了？”明镜问。
　　她摇摇头，说，“没事。”随即又问，“他什么时候出来？”
　　明镜说，“太子爷没说。我们先去外面吧，这里不安全。”
　　“嗯。”
　　在外面也等了好一会，锦佩辰和李争才出来。
　　她赶紧迎上去。
　　他笑了笑，说，“早知道就不该带你来。”
　　“你嫌我碍事……”
　　“不是，”他用手背轻轻弹掉她衣服上沾的灰尘，“让你受委屈了。”
　　她一愣，然后笑了笑，说，“这有什么好委屈的。”

　　第二日一早，皇帝就派人带了消息过来，说元宵节就要到了，锦佩辰要在元宵节之前安顿好雁关。因为这样一个重大的节日，太子和太子妃是不能缺席的。
　　原本时间就紧迫，这下缩成了半月，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
　　锦佩辰只能从命，从早到晚都忙着灾民的事。
　　枫林也不好意思干坐着了，就过去帮他们喂喂药烧烧水。
　　真是压力越大成效越好，短短十五日，雁关灾情确实好了不少，也没有人因为得病不治而死了。
　　锦佩辰瘦了一大圈，她看着看着，就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疼起来。
　　这十五日实在过得一点乐趣也没有。
　　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偶尔再帮忙下，但都被明镜拉回房里，说是太子不让太子妃去帮忙。
　　安顿好最后一批灾民，已经是正月十五凌晨了。
　　大家收拾好东西，就马上回往平京。
　　一路上，马车一直在行走，一刻也没有停歇。
　　天气还是那样冷，冬日独有的寒冷，和着毫无生气的太阳，冷风瑟瑟，吹进马车里。
　　枫林冷得直打哆嗦。
　　她转头一看，他已经睡着了。
　　这样颠簸的马车里都能睡着，她也挺佩服他的。
　　不过他真的好几天没睡了。

　　时胤二十年中冬，正月十五晚，元宵，花灯会。
　　枫林吸了吸鼻子，跟着锦佩辰继续往前走。
　　这个四面封闭的皇宫，亦是冷到极致。
　　他停了下，脱下身上的外衣，裹在她身上。
　　“你不冷吗？”
　　他微微一笑，“嗯，还好。”
　　赶去圆明宫入席，到场的人还不是很多。
　　他们坐下，然后看舞女跳舞。
　　她一抬头，愣住了。
　　圆明宫花灯圆里，皇帝坐的那个位置，正坐着那天在御花园碰见的男子。
　　她还以为那是个王爷……没想到是皇帝。
　　那天真失礼。
　　皇帝也正好看过来，估计他现在看到锦佩辰，才知道枫林就是新娶的太子妃。
　　枫林慌忙低下头，然后胡乱拿起一杯酒喝着。
　　喝得太急，结果呛住了。
　　锦佩辰拍了拍她后背，说，“你不是不会喝酒吗？”
　　“拿错了，拿错了。”
　　过了会，人们也陆陆续续来齐了。
　　四周顿时光亮了不少，各式各样的花灯都亮了。花灯会开始了，整个圆明宫热闹起来。
　　按照习俗，皇子都要在皇帝面前敬汤圆酒。
　　皇帝只有一个妻子，那便是皇后。他连一个妃子也没有。
　　史上只有一个妻子的帝王并非多数，也许只有时胤皇帝一个。
　　因此，他的专情就成了百姓广传的佳话。
　　皇后只生了一个儿子，所以天朝只有一个皇子，那就是锦佩辰。
　　他运气也真好，不用跟其他皇子争来争去，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
　　枫林和锦佩辰双双跪在皇帝面前，敬上汤圆酒。
　　她把酒放在面前好久，还不见皇帝接，她犹豫了下，抬起头，见皇帝正看着自己。
　　皇后在旁提醒了一句，“皇上，枫儿给您敬酒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然后结果酒杯，喝下。
　　许久，他淡淡说道，“你就是默枫林，佩儿新纳的太子妃。”
　　“是臣妾。”
　　“往后……要多管管佩儿，他从小就纨绔不羁……你，嗯……”他竟有些语无伦次。
　　“是，臣妾听命。”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说，“佩儿新婚那天皇上也不来见见新太子妃，要在元宵节才吩咐这些话。”
　　“公务繁忙，迟早见不都是一样。”
　　枫林和锦佩辰退下后，皇后就说，“皇上，我和母后在商量着，什么时候让枫儿给佩儿生个小皇子吧。”
　　“急什么，这才多大。”
　　“皇上莫不是想……”皇后顿了顿，说，“尹未瑶……”
　　皇帝顿时脸色大变，“谁让你提她！”
　　“是，是，臣妾知错。”
　　“我跟你讲过多少遍了，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皇后抿了抿唇，说，“不过枫儿和她长得再相像，枫儿也是佩儿的妃，皇上莫要闹笑话了。”
　　皇帝不再答话，站起身，“起驾回宫。”
　　“皇上怎么这么急着回宫——”皇后叫道。
　　“我还有奏折没处理。”说完，他便走出花灯圆。
　　皇后留在座上，沉默了好久，然后对身旁的侍女说，“去禀告太后，就说本宫的话，让太后叫太子妃去慈明宫一趟。”
　　“是，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