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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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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起身后鹂描问道:“姑娘要什么衣裳?”我答:“素日里的衣裳就可。这些事,你们做了这么久,这么要问我。”
鹂描道:“今儿不是要赏花吗?”我忽地笑道:“是了,赏的是花,不是我。”
荷风便笑道:“姑娘怎知看的不是姑娘?”我不语。究竟还是女儿家,女儿家有谁不心心念念自己会有一个情郎。纵然我现在不知是与不是。
甫梳洗停当,我便对着镜子看看便笑了。笑什么,我也不知。
早有小厮来报,说马车停在了大门,明王正在前厅等候。我正要取来面纱,染池道:“姑娘,赏花不必如此了。姑娘与王爷出去赏花,再带面纱,不合规矩。”
我道:“这又有什么规矩了?我怎么不记得?”荷风笑道:“哪里是什么规矩不规矩。她不过觉得姑娘都见过了,再遮又像什么话。再说她也是一片好心,带着面纱,那姑娘能和王爷安心说体己话么?”
我道:“还是带了吧。”丹枝抿嘴一笑:“可不巧,我昨儿打发了人去把姑娘的面纱都洗了,那边说,新的今儿就送来。”
我无奈,知道是她们的理由,但又是好心,只得就这样出了后园。穿过长廊,只见镂花窗子里的光将喜上眉梢的样子打在眼里。外面青翠欲滴的柳儿,郁郁葱葱的杨儿,繁荫茂盛的梧桐,绿是绿成了一片,但由远及近看来,都似相同,又各有各的妙。
回了目光,前厅就在几步之远了。我慢步上前,走进前厅,与明王见了礼后,道:“蓦回让王爷久等了。”
他道:“也没有,既然姑娘已准备停当,便请随孤来罢。”我道:“请容蓦回见过父母亲再出门。”
他略一点头。我便去了父母亲房里。小红儿在外面悄声道:“姑娘,今儿原是休沐日,老爷和夫人都还未起呢。”我道:“那等起身,就说我来过,和明王出去了。望父亲母亲不要挂心。”
小红儿一笑:“老爷太太知道这事,姑娘和王爷出去能有什么事儿。”我只觉脸略红了一红,便走了。
又回到前厅,便又略福了一福,道:“王爷。”他笑着道:“姑娘今日带一个人便足了,孤也没带什么人。”
我令了染池跟着我,至正门外,见一辆玄色圆顶大车在外面候着,外面站着几个小厮。他道:“一个人驾车,另外的跟着。姑娘的丫头就坐在车夫旁罢,委屈姑娘的丫头些了。”
染池回道:“不委屈。”那边早有小厮躬了身,拿了垫脚的油木板子,他先一步踏上车,再转过来,伸出手。我迟疑了一下,拿了帕子,方扶了他的手。他背着光,阳光一下晃了我的眼,觉着他又笑了。
车里极大,里面放了绒毯子,上有一小几,小几上放了茶碗和匣子,两侧是大红金蟒的垫子,还有一对儿引枕和靠枕。他先扶我坐了,他又坐在另一侧。
他闲闲地问:“怎么没见母妃给你的镯子。”我答:“贤妃娘娘赏的东西着实贵重,蓦回不敢带在身上。”
他道:“戴出来才好,一直放着也不好。”我不晓得怎么接话,便不语。
他随意抿了抿嘴角,咽了一口茶,问:“你饿了了么?”我轻轻摇摇头。他忽地笑了:“孤……倒是,也不怕你笑话,匣子里有些小饺子,命人备下的,也不知是什么馅儿的,你要不要尝尝?”
我也笑道:“我原本也想要拿些点心,可是末了出来忘了。那蓦回就尝尝?”他默许后,我拉开匣子抽出一旁的箸,夹了一个一尝,便心情大好。
那小饺子,原是我最喜的一个宫里的大师傅做的,是鸡肉冬笋馅儿的。那大师傅做的口味不知怎的我就喜欢,他们都说偏咸,隐还带一丝辣味。我却觉得正好。
他凑近道:“什么馅儿的?”我因心情大好,道:“王爷要不也尝尝?”
他也抽了箸,尝了一个,道:“你喜欢这个?”我点点头。他也似笑了笑。
不一会儿外面的小厮道:“王爷,姑娘,到了。”
我又是扶了他下去,抬眼方看。姹紫嫣红,明媚如许。桃花灼灼,杏花灿灿。粉白之间,犹有游人裙裳飘袂,带了暗香流连于气息间。更远处,像是晨起时的霞还未散去,又似傍晚的云已拢起多时。
他吩咐道:“你们远远地跟着,吩咐时再过来。”说完便牵起了我的帕子,向花深处走去。我只得强装镇定,却觉着手里的帕子分外烫,却一直未放手。
过处花儿落了一头,也便不去拂,花香倒是浓了,各色花儿合在一处,似是东君在旁。我偶一抬头,满目芳菲,我不禁莞尔。周遭游人的谈笑,我不甚在意,陷在这春光里,便是最好的事。
他道:“面纱没带来么?”我点点头。他笑笑,又带我向深处走去。深处的白梨花开得袅娜,盛大而明媚。他停住步子,道:“你最喜的花儿是什么?”
我答:“也说不出最喜什么花。”他道:“原本最爱梅花,因它孤傲清雅。后又爱着桂花,飘香十里。再就爱着桃花,妖娆艳丽。前一阵子,就爱着白梨了,现在看,也不过尔尔。”
我道:“可是为着什么?”他道:“每种花都有每种花的好,不过是人的心变了,哪有可能一直爱着一个呢?”
我笑道:“确是如此。可是,蓦回也爱了这么多花,心中总有一个最特别的影子,看得再多,也抹不去那个影子。”他同笑道:“或许,还是没遇上那个影子。”
我思忖了一会儿,道:“或是遇上了,没细看,便过去了。”他望向我:“不会。若是遇上了,必是会细细看的。就这么一个影子,不细看过去,一生,便也失了所爱。”
我转而赏这白梨,道:“白梨好,便好在它虽清丽,却又亲切近人情。可远观,可赏玩。”
他道:“它怎的亲切近人情?”我道:“结了梨子,脆甜可口,不是亲切近人情么?”
他禁不住笑了:“你说起那个影子,我抑或,曾遇上过。倒是一直忘不了。回头带你去看,不知比你心中的如何?”
我只得道:“必是比我心中的好了万分。”他似乎思绪飘远,良久道:“我不知道。”
又立了一会儿,人多了一些,我见他还牵着我的帕子,我便轻轻一拽,可帕子没动。他回头轻笑,道:“午时到我府上用饭如何?”
我道:“不好罢。”他便不再提。一会儿又道:“那便去别处罢。我知道有好地方。”我只得婉拒了。他也没说什么,便近午时送我回去。
他在车上也不多话,只是偶咽一口茶。他抽出手里的帕子,递与我。我道:“多谢王爷。”
他又把帕子抽回:“怎么,孤的王妃连一个帕子都不肯留与孤做念想?”
我脸微微地红了:“那王爷愿意,便留着罢,蓦回不要回便是了。”他又道:“王妃只肯留一个帕子?”
我鬼使神差地,便把自小便带玉簪拔了,又鼓了勇气,道:“烦王爷低头。”
他低头后道:“王妃不会又……”我知晓是说的前些日子宴上我把他头发散了的事,便掩口笑道:“不会。”
我把簪子有端详了端详,便坚定地簪入他的发中。玉簪犹莹白透亮,上面无甚复杂花样,只镶了一颗蓝宝石,后面刻了我的小字“仪华”。过后我又细细地看,才道:“好了。蓦回把这件东西给王爷,王爷要收好了。”
他抬头,目光灼灼,道:“孤一定收好了。既然王妃把这样东西与了孤,那孤便把这件物什与了王妃罢。”
他说毕便递与我一块佩,道:“这是一对儿的。孤把凤佩与了你罢。那一块,在孤那里。”我打定主意,道:“臣妾……谢过王爷。”
他悠悠一声:“你我夫妻,不必如此拘礼。蓦回,你……罢了。”我也没有追问,便当下无语。
马车到了府上,他又扶我下车时道:“夫人走好。”我只得脸红回道:“夫君同好。”他又笑了,又是目光灼灼,比明媚阳光还要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