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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第二日晨起,我再次去了长秋宫问太后安之后,又推辞了长信宫的早膳,坐了小车,回到姜府。
      赶到母亲的阁楼,便问母亲身边的小红儿,道:“母亲可好了?”小红儿回道:“回姑娘,大好了。”我继续问道:“打赏郎中了么?”小红儿又回:“赏了好大一块元宝呢。”
      我点点头道:“嗯,好好地守着,我进去看看。”说罢便抬脚进去。母亲一见我,便笑道:“我的儿,昨夜睡得可好?”我先请了安,便坐到一旁道:“也没什么好不好的,和皇后娘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母亲道:“嗯,皇后娘娘也许久未见你。昨儿的宴,可好啊?”我回道:“也没什么,看样子,是要给几位王爷选王妃呢。宁府的、卢府的……凡是能数的着的,大约都去了。可像是没见着季府的大姐姐。”
      母亲想了一会儿,道:“是了,沁兰许了人家了。”我道:“如何也没有听得大姐姐许了人家?”母亲道:“原是想纳了做蜀王的王妃,可沁兰……这孩子也倔。后来你舅母查了,说和蜀王八字不和,怕冲撞了,便作罢。你昨儿也见着蜀王了罢?”
      我道:“是见着了。在仁安宫后殿。”母亲问道:“皇后娘娘让你见的。”我答“是”,母亲便不语。
      良久,母亲道:“季家还有那么多姑娘,偏偏就觉得你合适了?”我道:“或许也不是瞧上我了。”母亲不应声,好一会儿才道:“做王妃也没什么不好。你安心罢,或许不是你。”
      我点点头,道:“对了,昨儿个贤妃娘娘还道长信宫赏了我个镯子。染池,你拿来。”染池拿了来,这时我方细细地看。这镯子的玉通体莹白,像是摔过一次,中间拿金接着,刻的是普通的鸳鸯戏水,但也算是别致。
      母亲看了看,道:“既是贤妃娘娘赏的,好好收着便是了。”我应了。
      又说了宴时的好多情形,突然在沉默的当儿,母亲道:“要是你没做成王妃,你父亲的意思是,便许了王家罢。岑宁,也为你做了这么些。再一来,我们和他家成了,也有许多的好处。”
      我心下不由得到了过去的光景里。王岑宁替我去余杭见他妹妹,顺带帮衬打理在余杭的生意,半途遭了歹人,月余才醒。我心知对不住他。王家多年为世家大族,虽腐朽不堪,但这代,好歹有一个绝代的岑宁。他妹妹素宇也是生意上的好手。
      父亲曾把余杭的一代生意交由我,教我学打理店铺的事。我便寻了素宇,也算是了却素宇的愿。她家是断不许女子从事这末等行当的,我便替她挡了一些麻烦,她便替我亲自在余杭打点。
      我初见岑宁,还是才十五岁的时候。岑宁眉眼极淡,恰如他热衷的茶。世人说,王三公子的茶天下一绝。我便有幸,初见他便品了他最喜的碧螺春。
      那时我刚从先生处回来。已及笄,先生便无教导之任,我只得辞别了先生,回了京都。
      甫回京都,父亲便有意带我列席名门望族的各种宴会。在先生身边长大,自是不会在宴席上怵然。父亲见着我在各色人等之间游刃有余,自是欢喜。
      某个微风的早春之日,我随父亲一道去王府,贺王大人的寿辰。父亲和各位大人去谈事,我就随女眷一同在园中随处走走。和王家的小小姐素宇相谈甚欢。素宇志在经商,她眼界很宽,着实有精打细算的才能,话语间也不拘泥于小女儿的情态,甚是为我所喜。
      我和素宇言谈间便离了一群莺莺燕燕的女眷,便被素宇拉着,往园子中别有风景的地界儿走。走过一道木雕镂空的长廊,转过几座假山,见了极美的春景。相互叹了春日之动人。再转过一个极僻静的小筑,听见了人声,远远地看见小亭子里有几位华服的公子。我欲转身要走,素宇把我拉住,道:“无妨。都是世家的公子们,总要见的。我们去看看他们有什么巧玩意儿。”
      我只得被素宇拖了手,去了小亭子。众位公子倒是没有讶异的神色,一位绿衣的公子道:“小素宇,怎么不随着令堂?”素宇施施然行了礼,道:“我携了姜府的姐姐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那位公子道:“我们喝了好一会儿酒,厌了,正和你哥哥讨茶吃,怕是你哥哥不肯给呢?”素宇道:“定是你们没有讨得。我哥哥的茶,岂是寻常人能吃的?”
      绿衣公子笑道:“那是必然。可小可最近才拙,没有什么好诗作来换,笛子也是许久不习了。我正苦今儿是如何也吃不到茶了。”说罢故作叹息。
      素宇虽觉好笑,但也收了笑,道:“吃不到便罢。谁稀罕你来吃。”绿衣公子一转眼看到我,道:“姜姑娘,为何我从前没见过?”我道:“我自幼不在京都长大,只在先生身边。”
      他一笑道:“先生?是了。谁不知道昶阳先生?”我道:“蓦回替家师谢公子夸赞。”
      他又道:“既是昶阳先生的弟子,那,今儿个的茶,麻烦姜姑娘来讨了。也不难为姑娘,请姑娘捻个词牌。”我只得捻了个词牌,一看,是“水调歌头”。众位都先请我作,我道:“未曾品过王公子的茶,如何写出。”
      岑宁这时道:“也罢,那在下便先着手准备,请众位一尝。”我这才细细地看了岑宁。一身水蓝色长袍,又罩了天青色的排穗褂子。眉眼极淡,眼却分外明亮。眸的颜色却有些浅,像是极佳的琥珀。
      一会儿下人便抬上了一瓮水,一张几,再兼玫瑰紫釉的茶具。岑宁皱了皱眉,道:“怎么把玫瑰紫的这套拿了来?那套天蓝紫斑的呢?”下人们忙回道:“天蓝紫斑的被二公子拿去了,说是摆在房里有面子。”
      素宇一听便老大不高兴,道:“他是有面子了,可白可惜了那一套上好的钧窑的瓷器。”岑宁道:“也罢。以后你们看好便是了。水是什么水?”下人们继续回道:“是去年的秋雨水。”岑宁却忽的笑了,道:“不用这了。你弄个火炉来,把这前几天的雪煮一瓮。记住要松上的那瓮雪。”
      不消一会儿,水便已都煮化了。岑宁看着诸位,道:“在下不才,今日便请诸位吃这碧螺春罢。”
      只见岑宁把茶具缓缓地在沸水的倾注下绕圈洗了,依次摆开。他有挑了少许碧螺春均匀撒在壶中。沸水浇过,香味便溢了出来。但他又把水缓缓流出。直至水过了三遍,将茶依次在各杯只倒少许,慢慢茶只离杯沿只剩一片细柳叶的空儿,才请各位吃茶。
      我独自执了一杯,便有碧螺春的独特味道入了口鼻。轻抿一口,我才知,我这几年在各处的茶,算是白吃了。岑宁的茶,可当得天下一绝,也无法用言语形容尽。
      茶品过了,那位绿衣公子道:“姜姑娘可想好了。”我从茶香中回过神,道:“必然。不知哪位公子可为我执笔?”岑宁抬头看了我一看,道:“在下愿为姑娘执笔。”
      我点点头,看着不远处的烟柳,待下人们把纸笔备好,不疾不徐地道来:
      轻扶远碧烟,取樽弃洌酒。粼粼映亭,一线缥缈散清流。醇味萦梁入梦,淡色卧杯去愁,素景凝广袖。谁解茶丽华,少年足风流。
      将行处,望早莺,掩初柳。忆雪浅皑,竟得媚妆牵灵修不见玻璃倩笑,妒恨游人无数。春晖明易收。唯望佳风至,送我青云中。

      犹记得岑宁的字偏瘦,钩的时候极有力道。我从远处的思绪中回来,道:“母亲,我不愿嫁岑宁。”
      母亲疑惑道:“为何?”我道:“母亲告诉我一句实话,和王家成了果真有好处么?”
      母亲轻轻摇头。我笑道:“是了。我若是嫁与岑宁,恐是惶惶一生,一为王家家里早已虫蛀,腐朽不已,二为,我便觉着我是欠岑宁的才嫁与他。他若对我没有意,唉……以后,母亲,你是知道的。夫妻二人,便觉一人疑只因亏欠而长相伴,另一人惶惶因亏欠而分外疲惫……”
      母亲打断道:“好了蓦回,只是你父亲偶然一提,没有做真正要做主了这门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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