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枉凝眉 ...

  •   派对结束后,朱碧儿回到家,张妈来开的门,刚一进屋就听到麻将牌倒在桌子上戚戚擦擦的声音。
      “小姐,你回来了?肚子饿了不曾?厨房里有燕窝粥,给你盛一碗?”张妈殷殷地问,帮朱碧儿接过手袋,却对朱碧儿身后的平昌建不闻不问,仿若对方是透明的一样。
      平昌建对她的态度也早就习惯了,并未动气,反而含笑跟张妈打了个招呼,又嘱咐了朱碧儿两句便退了出去。
      外面传来汽车开动的声音,一道汽车的车尾灯的光倏地亮了一下,呜呜地远去了。
      “张妈!”朱碧儿不赞同地看她,半是无奈。对于这个把她养大的老保姆,她一直当成自己的长辈,所以有时候明明觉得她有不对的地方,也不好意思责备什么。
      “小姐,你吃不吃燕窝粥?”张妈故意打岔。一边扬声向着偏厅交待:“太太,小姐回来了!”

      “碧儿回来啦?”麻将声略略停了停,又重新响了起来,“张妈,叫碧儿过来一下,我正在连庄呢脱不开身。”
      张妈答应了一声,转头看着朱碧儿,朱碧儿撅了撅嘴,也懒得换衣服,穿着一身白纱礼服,披着件银狐大衣走到偏厅,靠在门上也不说话,打麻将的几个太太正打的上心,也没注意到她,直到一局结束,大家开始重新洗牌,才看见她。

      “哎哟,碧儿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呢!”陈太太放下手里的麻将,满脸笑容地起身,走到朱碧儿面前,拉了她的手,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转头对麻将桌上的一干太太说,“书慧,碧儿长得可是越来越像你了,真是个大美人儿,就不知道以后谁家公子有福气呢!”
      徐书慧手不停地砌着牌,腕上套的两只翠玉镯子随着动作轻轻撞击,发出清脆的叮咛声,虽然年纪不再年轻了,保养得却还是很好,两只手臂丰腴白皙,衬着翠绿的镯子,玉雕粉琢。

      她听见陈太太的话,笑啐了她一口,“你拿我女儿说笑就罢了,作甚么又拉上我?我现在都是老太婆啦,还什么美不美的!”
      “你若算个老太婆,那也是个最有福气的老太婆,”坐在她左手边的王太太打趣,“你今日若输了麻将,只要一句话,恐怕平老板立马拿着金山银山来替你偿,我们再年轻,可也连他的一根头发都要不到呢。”
      在场的太太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徐书慧也在笑,虽然有些不自在,但脸上多少带着些自得的神气。

      朱碧儿心里一阵不快,碍着情面不好说什么,脸色却有些微微地变了。
      “爱珍,玩笑要有个分寸,碧儿也在场呢,”一个柔婉的声音温润地打断了王太太的话。
      朱碧儿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说话的是个长得很温柔的中年女子,穿一件普通式样的莲青色旗袍,浑身上下殊无装饰,就只有耳畔两只碧玉耳环,整个人看起来如一席净透的湖水,连耳环上垂着的碧玉坠子,都分外地沉静——看上去有几分奇异的熟悉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她见朱碧儿看她,便含笑立了起来,朱碧儿不由得走了过去。
      “不认得我了?……也难怪,你那时还小……”她有些怅然地笑了,目光迷离如梦,像是自言自语地低语:“你居然已经长得那么大了,可见真是‘韶华不为少年留’了。”
      朱碧儿略微有些窘迫
      “碧儿,这是你周伯母,你小时曾住在她家里的,怎么忘记了?”徐书慧笑吟吟地提醒。
      朱碧儿小时因为父亲在北方做生意,母亲跟了去,她还小,不便带着四处行走,便托寄在母亲的一个闺中密友家中,住了一年多。那时她才是五六岁的光景,记忆不太清晰,但她母亲这一提醒,顿时就想了起来,这位正是周慕容的母亲。

      徐书慧的女友大部分是富家太太,打扮得个个珠光宝气,镇日无事,不是说张家新娶媳妇的闲事就是品评彼此手上钻戒大小和品质,这位周伯母看起来,却跟她们一点都不轧群,像落在平金绣花旗袍上的一瓣玉兰花。
      繁华中的一抹素色。
      连她的笑,都仿佛带着淡淡的水气,真正称得上娴静如远。

      “怎么呆在那里了?傻孩子,你看周伯母长得好就光看她了,连妈妈都不叫了。”徐书慧嗤地笑了一声,边上的几位太太也附和地笑了起来。
      叶双眉也不禁笑了,娇嗔地横了徐书慧一眼,“你这人,不肯放过我就算了,连自己女儿都要打趣!”
      “妈……”朱碧儿脸红了,轻轻地跺了一跺脚,扭身到母亲身边,拉住了她的袖子撒娇,“还说呢,你不肯陪我去参加宴会,原来是躲在这里打麻将。”
      “那种场合我嫌闹得慌,有你平叔叔陪着你,还有什么不足的?”徐书慧笑问,“怎么样?玩得可开心?遇见什么有趣的人没有?”
      朱碧儿还来不及回答,王太太已经伶牙俐齿地接了上去:“你瞧这做妈的,女儿才多小啊,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听女婿人选了,还借个什么‘有趣的人’的幌子!”
      “你这张嘴,真是……”徐书慧咬牙切齿地伸手在女友手上作势掐了一把,其实并没怎么下力,对方却故意大声叫痛,引来一片笑闹声。叶双眉笑着笑着,忽然有些惆怅。
      这情景,倒像是回到了少女时代,几个女友一起喝茶聊天,不知道谁说起了一个笑话,大家笑得前仰后合。可是究竟是再也回不去了。

      “妈,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生得很漂亮,舞又跳得极好。”朱碧儿被徐书慧一提醒,倒想起了一件事,迟疑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
      “你这孩子,问得没头没尾,没名没姓的。生得漂亮的女孩子舞跳得好的多了去了,这叫我怎么回答?”
      “她的名字很特别,叫宴绯卿。”
      一瞬时,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宴绯卿?这个名字倒颇为雅致,我仿佛在哪里听说过。”叶双眉蹙眉细想。
      陈太太冷哼了一声:“双眉,你大约在北边住太久了,新回来,所以好些事情不知道,怪道你不知道她,这个宴绯卿,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什么雅致?”王太太接口,满脸的不屑,“宴绯卿不就是个高级娼妓么?仗着有张好脸有个好身段,到处勾搭男人,我看,全城一百个男人里面,总有九十个是跟她有染的。”
      “这你就错了,”陈太太撇撇嘴,“宴绯卿勾搭的那些男人可都不是凡夫俗子,不是权倾天下,就是富甲一方,平常的男人,她还看不上眼,我听说聂家的老三跟东方家的宝贝儿子为了她时常争风吃醋!还有更难听的……聂家的老爷子,据说也为这个女人着了迷,两父子喜欢同一个女人,可不是冤孽!”
      她见叶双眉的脸上有些不信,便微微俯身过去,压低了声音,“其实这些个倒也罢了,女孩子贪慕虚荣攀龙附凤也是有的,但这个宴绯卿……”
      “咳咳……”徐书慧忽然咳嗽了两声,陈太太这才注意到,朱碧儿站在旁边,已经羞得涨红了脸颊。
      她讪讪地笑了两声,有些后悔在小女孩子面前失口,不再说话。

      “来来来,大家打牌吧,说这些别人的事情干什么”,徐书慧熟络地打着圆场,转头对朱碧儿说,“碧儿,你玩了一晚上也该累了,让张妈伺候你睡下吧。”
      清脆的洗牌声又开始响了起来。

      朱碧儿正要走,身后叶双眉忽然叫住了她:“碧儿,等等!我问你一句话。”
      “你今天在宴会上见着了慕容没有?”
      “慕容?”朱碧儿呆呆地反问,想起那只扶在自己腰上的手,那么有力。腰际被他扶过的地方热热地烫了起来。
      “周慕容是你周伯母的儿子,”徐书慧嗔怪,“你这孩子记性真差,小时候你不老是慕容哥哥慕容哥哥地叫么?我那时候把你接到北边你都不肯,一径要跟慕容哥哥在一起,夜里醒来还光着脚在屋子里四处找慕容哥哥,现在却忘得一干二净了。”

      朱碧儿看着屋子里大家的笑,忽然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其实她一直是记得他的,回到南边以后,第一次看到报纸上的那张照片,她就认出来了,这个英挺的男人,就是小时候她总像牛皮糖一样赖着的慕容哥哥,否则也不会巴巴地缠着平昌建带她去参加有他的宴会。只是他,倒真的忘了她了。

      他忘了她了。那个曾经在她缠不过时说以后娶她做新娘的男孩。一丝一毫都忘了。
      她心里一阵难过,说不出话来,勉强对大家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小姐,该睡了罢?”
      “嗯。”她把被子往上拉一拉,应了一声,张妈便把灯擎一摁,灯灭了,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

      窗帘密密地垂着,看不见月光,她一直睡不着,脑子昏昏沉沉的,走马灯似的播放着宴会中的那些片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隔着门隐约听见楼下徐书慧送客的声音,接着就听见一个极轻微的脚步声,轻软地一路踩了上来。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一停,接着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张妈,小姐睡了不曾?”
      “早就睡下了,像是累着了,太太,我多嘴说句不该说的,小姐还那么小,让平先生带着去那种场合……”

      “张妈,你什么都不懂,做好本分就行了,旁的事,不要你管,你也管不了。”徐书慧有些不耐烦,但看在跟了自己多年的份上,忍住了没说重话,“我知道你对平先生有成见,可要不是他,我们母女俩早就饿死了,别人糊涂,难道你还不清楚么?我们朱家现在还剩下什么?不过一个空壳子罢了,这壳子能保得住多久还不定呢!虽说还有生意,但这生意若不是亏了平先生帮忙,我们几个妇道人家,怎么维持得下去?碧儿将来的前程还靠着他提携。你总这么样没上没下的,叫我在他面前难做。”
      “好,我管不了,”张妈气哼哼地走了开去,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太太,你若真是为小姐好,我劝你离平先生远一点。我说我的,听不听在你。我是下人,你若觉得不中听,就当我没说。”
      徐书慧愣了愣,张妈却一径走了,她回头看着朱碧儿卧室的房门,低低的叹了口气,一贯笑容满面的脸上,慢慢地浮起一股淡淡的哀伤。

      朱碧儿等到徐书慧的脚步声远去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刚才她怕母亲进来看她,一直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细细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忽然有些怕看见徐书慧。
      也许是怕徐书慧问她宴会的细节。她怅然翻了个身,眼睛已经习惯黑暗了,房间里的家具、摆设便渐渐露出淡黑色的轮廓来。
      她看见床头柜子上搁着的一只西洋自鸣钟,随手取了下来,搁在耳边,听着秒针滴滴答答地响,像穿着黑色牛皮军靴的一只脚橐橐行走时,靴根上钉的鞋钉清脆地磕着地面的声音。
      这只自鸣钟是她十岁生日时平昌建送给她的。那时候她父亲生意失败逃走了,下落不明,她跟母亲背负着巨大的债务,几乎陷入绝境,房子都抵押掉了,债主只容了她们三天的时间搬出,徐书慧毫无办法,只能抱着她哀哀地哭,张妈一个人收拾着所有能收拾的东西,打了一个很大的包袱,她看着包袱,不太明白。平昌建忽然出现了,带着一只鸟笼造型的自鸣钟和一张房契。
      那天是她十岁的生日。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陌生的男人会记得她的生日。他好像从来没有在她的家里出现过,可是她看见他的第一眼,却觉得很亲近。

      “碧儿,你是碧儿,”他对她笑,弯下腰把她抱了起来,“生日快乐,你想要许一个什么样的愿望?”
      “我想要妈妈不哭。”朱碧儿毫无机心地搂住他的脖子,右手指着徐书慧。
      “好,叔叔保证,妈妈以后再也不会哭了。”那个陌生男人没有半分迟疑便答应了她。
      她也不去想这个承诺的可靠性,只是单纯地为着她们不用搬出去而快乐。她喜欢躲在书房阔大的书桌底下睡觉,喜欢把脸渥在冰凉的楼梯扶手上,喜欢折了后花园里的芭蕉叶子当伞,一边踩着地上的水洼一边在马路牙子上乱跑,惹得张妈在后面叠声唤:“我的好小姐,仔细着凉”……如果搬走了,这些快乐也就没有了。

      徐书慧又哭了。可是眼睛里不再是那种死灰的光芒。平昌建把这座房子重新买了下来,房契上面的名字,是徐书慧。
      他们家又活了过来。而且比从前更好。她快活地在新置的弹簧床上蹦跶,像只小猴子,徐书慧感染了她的快乐,也笑靥如花地来回张罗着,指挥工人们把新买的家具归位。张妈耷拉着脸,满心里不高兴,却没有人理她。

      平昌建对她很客气,即使张妈总是对他没好脸色,他还是一直很客气。次次上门都不忘记跟她寒暄两句,甚至还托人去南洋替她买治腰腿酸痛的膏药。一帖就能见效,可是都叫她板着脸丢了出去。白花花地摊在地上,像一处处的伤。徐书慧尴尬得要命,他也不生气。

      他带她去最好的咖啡馆吃草莓浆蛋糕,嫩黄的蛋糕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草莓酱,她忍不住伸手去拿,却被他笑着挡住。他教她在膝上铺了雪白的餐巾,把一副锃亮的刀叉递给她,教她左手拿叉,右手持刀,一小块一小块地切了再放入嘴里。吃的时候不可发出声音,嘴里有食物的时候切忌说话,他什么都教她。西餐的礼仪,进退的礼数。请钢琴教师,让她进教会学校念书,像真正的父亲一样。比真正的父亲还要尽心尽力。

      她一直叫他平叔叔,徐书慧一直叫他平先生,不肯称呼他的名讳。只有一年,他生日,喝醉了,举着杯子直逼到徐书慧眼前:“书慧,你为什么不肯叫我?难道我还不够好……”
      徐书慧端端地看着他,心忽然像在外头搁了太久的冰棍,融融地化了,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张妈板着脸走了进来:“平先生,你喝醉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于是,所有的欲言又止都变成了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静默。

      他直愣愣地看着张妈,仿佛从不认识一样,忽然发出一阵笑声,“我是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我该醉了,我也该醒了……”
      他踉跄地抢出门口,手上浸浸的汗,摁在红木雕花大门上,留了个暗红色的印子。
      她站在原地没动,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半晌,才慢慢地走到门口,那几个汗印被木头吃了进去,只留了一个淡淡的痕迹。
      她轻轻地把右手的食指放进那个指印里,仿佛触到了他指尖的温度。
      “妈!”已经长成少女的朱碧儿同情地在背后叫她,她微笑着答应,一转身,却不小心跌出了一颗泪,滚滚地从旗袍的襟上滑落。

      那些暗涌的情愫,朱碧儿不是真的不懂。只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么些年,他们就像落在一个漩涡里面,身不由己地转着,停不住脚,走不出来,但若是漩涡没了,各人也就沉了下去。

      那些岁月,一转眼就消失了。是指缝里的水,留不住。
      朱碧儿叹了口气,头痛得益发厉害,简直像十万根金针同时用力扎进太阳穴一样。她的脸又热又烫,禁不住贴到自鸣钟的冰凉的钟面上,才略略舒服了些。

      翻了个身,终于沉沉睡去。梦里又回到了小时的光景。
      周家的花园,种着极好的一架紫藤,一嘟噜一嘟噜的花开得挤挤挨挨,像一张张小嘴一样微微地嘟着,她刚到周家的时候,喜欢在晚上从房里偷跑出去,躺在紫藤花下的一张摇椅上,看从花和叶的缝隙间漏下的星光。
      一阵风过,那些开败了的花簌簌地落下,她睁着眼,想起远在天边的父母,心里微微地发酸。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完全陌生,只有这天上的几粒星星,是她所熟识的。
      过不多久,她忽然听见呜呜咽咽的哭声,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发现是自己在哭,索性哭得更大声些。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重重的,带着不耐。越来越近,终于到了面前。
      微绿色的流萤一粒粒惊起,她倏地坐起,瞪着泪眼看着面前的小人儿。
      其实年纪比她也大不了多少。七八岁的光景。脸上却有一种跟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带点忍耐的神气:“你哭什么?”
      “我……我害怕……”她嚅嚅地垂下头去,手指头绞成了一根麻花。
      “有什么好害怕的,这里有我呢。我爸爸说我是大男人,男人就要保护女人,我妈妈有我保护,所以从来不怕。”他得意洋洋地说。
      “那你也会保护我吗?”她崇拜地仰头看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他,还在抽抽噎噎,眼泪却已经止住。
      “你是女人,我当然会保护你。”他思索了一下,铿锵有力地回答。

      “慕容哥哥,慕容哥哥!”
      “吵死了,你怎么那么烦啊?!”
      “我……我睡醒了看不到你害怕……”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见雪白的十个脚趾头。秋天的天气有些凉意了,赤脚踩在地板上寒浸浸的,可是她看见了他,心里分外温暖。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穿着雪白睡衣的她:“我又不是你的奶妈,你老是跟着我做什么?”
      “那你当我的奶妈,好不好?”她殷殷地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他被这目光看得有些脸红:“胡说,男人怎么能当奶妈。”
      “那你当我的哥哥吧,这样就可以永远陪着我,只要你陪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她恳求地看他,眼睛里已经有泪光盈盈转动。
      “哥哥也不能一直陪你的啊,你以后要嫁人的,所有的女人都要嫁人的,我姐姐就嫁了。”他老气横秋地教训。

      “那么……”她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你做我的孝勤好不好?”
      “孝勤是什么东西?”他莫名其妙。
      “我妈妈管我爸爸叫孝勤啊,爸爸可以一直陪着妈妈,我想要你一直陪着我,所以,请你做我的孝勤,好不好?”
      “那是你爸爸的名字吧?我爸爸叫周德方,你笨死了,连自己爸爸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嘲笑她。
      她看着他,眼睛一红,扁着嘴就要开始哭。
      “喂喂喂别哭啊,你一哭我妈以为我欺负你又得教训我了……好啦好啦,我做你的孝勤还不行吗?”他无奈地应承。

      紫藤花都谢了。只剩下空空的枝头。
      她被父母接走的那一天,趴在车窗上看他,心里默默地对他说:“慕容哥哥,你要来找我哦!”
      那座日式的宅子渐渐远去,终于消失在视线里。
      “碧儿,见到妈妈不高兴吗?”徐书慧逗她,她看了妈妈一眼,忽然一阵伤心,滚下一滴大大的泪来。

      “碧儿,碧儿……”
      房间里脚步纷乱,耳边有嘈切的低语,她的眼皮好沉,像有块石头压着,怎么都挣不开。

      太阳穴上的几根青筋突突地跳着,有人拉开了窗帘,烈烈的阳光蓬地扑了进来,她下意识伸手挡了挡,眼睛终于睁开,看见徐书慧焦灼的脸。
      “妈……我头好痛……”她撑着说了这么一句,脑子忽然一涨,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