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需要怎样全集》梁心

28、第二十七章

　　接下来李燕的一个行为几乎是超出了她自己的思维之外的，以至于事后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那么做。
　　徐睿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画上去的，她别扭地不知道怎么办好。
　　“徐睿。”直到李燕脱口而出她的名字，惊讶之余她才点了下头，“你是去上课吗？”徐睿用更惊讶的眼神做了回答。
　　“你能稍微等一会吗？”没等徐睿有所反应，只见李燕一头扎进了食堂里，徐睿一时莫名其妙，怎么办，一走了之吗，不太好吧，可等在这干嘛呢，她却干嘛了呢。
　　徐睿正急着去上课，因为先前去了邮局才来吃饭，时间已经晚了，她正想着那女人什么时候出来，只见李燕抱着一包牛奶和两只三明治就冲了出来，二话没说塞在了她怀里，竟然还是热乎乎的。
　　“哎？这……”
　　“不好意思，我要去上班了，你能帮我带去教室给陆天翔吗，他午饭没吃。”没等徐睿应下，李燕便骑上车走了，这一连串的举动弄得徐睿像个短路的机器人似的，思维完全跟不上对方的行为，直到她走进教室，很不情愿地走到一旁将东西放在陆天翔面前时，她都没想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因为来不及要上班了？
　　但徐睿有一点还是没忘，在放下东西转身走开之前，她以陆天翔来不及反应的速度丢下一句：“是她，李燕买的。”
　　陆天翔惊愕地脑浆就跟三明治里的色拉似的，但等到他反应过来想问个所以然时，徐睿却早已走开了。
　　两个热乎乎的三明治，一包热乎乎的牛奶，陆天翔仿佛是在食物的后面看到了李燕的影子，但他却寻不见真正的李燕又在哪里，他现在后悔了，后悔无比，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李燕的家门口说对不起，可这仅仅是理论上的可能，或许那里他再也不会去了，李燕再也不会接受他了。可她为什么还要拖徐睿把食物带来呢，她既然恨自己就不要来管我了嘛。
　　李燕神情恍惚地来到医务室，今天不是她当班，她也不知道来干嘛。走进医务室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学校的心理咨询办公室的林医生。一副现在很流行的黑色厚边框眼镜架在高耸的鼻梁上，八厘米的高跟鞋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敲打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妩媚而又知性的打扮，每一次走过值班室的窗前总会让那些护士门议论纷纷，当然还有门口那辆足以彰显她身份的白色奔驰C级。
　　林医生是心理学的博士，也是南通市唯一拥有职业资格证的心理咨询师，她在外面给人做心理咨询收费都很高的，在通州大学里等于是义务服务。李燕依然记得三年前第一次走进她办公室的情景，她与林医生就是从那时候熟起来的。
　　“李燕，来上班啊。”
　　“哦，林医生，今天不当班，就是路过了来看看。”
　　“嗯，好。”
　　“哦，林医生。”李燕喊住了她，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您下午有空吗？”
　　林医生立刻理解了，微笑着说：“三点半前没事，但我现在出去办个事，大概半小时。”
　　“好。”李燕与林医生用不到半点客气。
　　半个小时后，李燕跟随着林医生来到她的办公室门口，这是位于二楼最东侧的一间办公室，医务科长办公室就在隔壁，不过林医生却是不归医务室管的，她有绝对的自由决定是否要坐诊，毕竟为学生服务只是义务的。学校为了留她在这里坐镇还得给她钱，对她而言的一大好处是自己不用再去找办公室了，因为这里的办公室是免费的，所以医务室的楼下也经常可以见到一些豪华轿车，能够找得起她作心理咨询的大多是有钱人。
　　进得门来，会让人有一种来到另一个地方的感觉，这不是简简单单地从医务室的一间办公室来到另一间办公室，而是来到完全不同类型不同风格的另一个空间。首先你就为她的大而感到吃惊，它有隔壁院长办公室的两个这么大，确实，原本中间的一堵墙被打通了，学校为了留她在这里看得出也是下了血本的。其次就是一长排的窗户，把整间办公室映衬得无比亮堂，仿佛要把你的内心也像窗户一样完全袒露开来。第三个让你眼前一亮的地方就是办公室尽头的那一套橙色家具，一张宽大的橙色沙发，沙发旁一套丹麦原装进口的CD播放音响设备。
　　整间办公室显得轻灵而淡雅，没有别的办公室里的厚重感，当你走进这间屋子还没坐下来，心情就已经放松了一半，全玻璃的巨大茶几，淡色的大理石地板，包括基本是全玻璃的文件柜，要说有什么东西是你看不穿的，似乎只有她的办公桌而已。
　　办公桌上一台一体式的电脑，一个文件夹，简约得不能再简约了，唯有的装饰物就是一个白色的爱国者电子相框，5寸的高亮屏上滑过一幅幅照片，其中许多是林医生与一个小姑娘的合影，某一张的背景是东京铁塔。
　　林医生拿了两罐咖啡，坐定后才开口：“怎么，最近有什么烦恼？”
　　李燕是做过心理咨询的人，她对林医生还是充分信任的，不像有些从没做过的人第一次往往不会跟医生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烦恼，算烦恼吧。”
　　“说说看？”林医生正视着她的眼睛，要是换了别人这样盯着你看，你会紧张，但林医生的眼神却不停地在告诉你放松。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男的。”李燕看了林医生一眼，继续看着窗外，“但不是男朋友关系，只是一般的普通朋友，这一点，我跟他的观点应该说是一致。”
　　李燕停了下来，看着林医生，想知道她有什么话说。可林医生只是简单的抬下手：“嗯，继续。”
　　“他比我小一点，再加上他身体不是很好，一般我很照顾他。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想要照顾他的冲动是哪来的，就像是……”李燕看着她，“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感觉，不受我的思想所控制的。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样，但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很开阔的人，有时候我确实就是这样想，我关心你照顾你，你应该给我回报。可过后，我就觉得自己怎么是这样子的一个人。”
　　李燕再一次停下来的时候，林医生终于有话要说了：“我们总在对自己说，应该无私奉献，可事实上，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比如说，我在公交车上给一位老人让了座，我显得很无私，并且在让座之前我就认识得很清楚了，我的让座是一种奉献，是不需要任何回报的。可事实上呢，事实上并非如此，我们让座后，我从心底里是渴求自己所作出奉献的回报的，这种回报就是我们希望得到老人的一声谢谢，或是车里的人能给我投来赞许的目光，而当这一切都没有时，你不可避免地会感觉失落，有可能下次你就不会再让了。这是正常的现象，并不能说明你的心胸不够开阔。”
　　李燕说不出听完她这一番话后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继续说自己的事：“昨天，我们两个闹矛盾了，我为了陪他拒绝了朋友请我去唱歌，林医生你知道，我比较喜欢唱歌。当时我并没想要什么回报，陪他就陪他，应该的，可事实就像你说的，我无法控制地想要回报，想要他放弃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一件事，留下来陪着我，我们就这样吵了起来。”李燕叹了口气，看向林医生。
　　“首先，我想你知道一点，你愿意放弃朋友的邀请，愿意放弃你喜欢的唱歌而陪着他，这说明，你对他是有感情基础的。不知道我可否这样想，他也曾经为你付出过，才能换来你昨天为他的付出。”
　　李燕有些矛盾，好像陆天翔并没为他付出过什么，可事实是，他的付出是无意识的，比如他在电话里关心自己怎么会感冒，再比如他为自己在黑夜里等了一个小时而愧疚不已。
　　“嗯，是的。”
　　“那么，其次，我的疑惑是，应该不只是你为他付出了，然后突然间一时冲动想要回报那么简单，其中必定还有他的一些原因，你能告诉我吗？”
　　“啊？他的原因？”
　　“这样吧，要不你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从你们认识的时候开始，包括怎么认识，这样我才能为你做一个全面的分析。”
　　“这不用了，真不用。”李燕知道，一般学生只是来找她做心理咨询是免费的，可真正要做心理治疗的话那是很贵的，“不用了，这太耽误您时间了，而且我也……”
　　“我给你免费做。”
　　“林医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把心里的烦恼说出来。”
　　林医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那，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只是，我有个疑问。”
　　“哦，您问。”
　　“你说的他……有女朋友吗？”
　　李燕心里一愣，还是被问到了，她本不想提及关于陆天翔的事，只是想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可林医生还是一眼看出了问题所在。
　　“他，没有。但他确实在追一个女孩子，而且……”李燕顿了一下，“追得很执着。”
　　没等李燕抬头看她，林医生突然像是庆祝胜利似的双手合击，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啊，原来如此，这不？问题很简单了。”
　　“我可以猜见昨天是怎样的一幕，你看我猜得准不准啊。”
　　“啊？”
　　林医生没有睬她，继续说：“昨天，你可能是怕他一个人寂寞，宁愿陪他在一起，而拒绝了同学的邀请去唱歌，而他，可能是承诺或答应了另一个女孩什么事，又或是早已打算好要约那个女孩，所以不得不离你而去，而你内心深处无法接受自己为他付出了他却要离开的这样一个事实，所以两个人才会争执起来。通常情况下，作为一个男生，特别是现在的男生，看似个个很大男子气概，实则却是不敢面对责任的一群人，所以他们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女孩要他们回报。所以啦，你想要他留在自己身边，越是执意如此，他越是觉得反感，越是要离你而去。而你嘛，知道自己错了，可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嘛，你觉得他不惜跟你争执非要离开你去找他的女朋友，所以你又无法原谅他，甚至心生恨意。”林医生停下了，“不知……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李燕瞪大眼睛看着她，无法相信地面对自己好像什么都没说她却已经全都了然于胸的事实，就好像她有读心术似的把自己的那点想要说却又没说，看似想明白却又没想明白的东西一股脑儿全给说了出来，一件在自己看来很复杂的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像再简单不过似的，一条一条，被理得像是铺在海滩上等待晒干的海带。
　　林医生从李燕的眼里里知道自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那么，你现在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该不该原谅他。原谅他吧，他昨天那么无情离你而去，不原谅吧，你也知道自己有错，又不知道他会不会主动跑来请求你的原谅。”
　　“哦，林医生，昨天我最后的一句话……”
　　“什么？”
　　李燕尴尬地笑了笑：“我说，要是你敢走的话，我们就绝交。没想到，他真走了。”李燕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林医生从原先的探着身子改为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我倒觉得，这不是没想到，而是他走掉是一定的。”
　　“啊？”
　　“男人是一种极要面子的生物，说得生活点，就是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那种。你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在作为一个男人该有的自尊与自主意识面前，他肯定会选择走掉，哪怕真的是彻底撕破脸也在所不惜。”
　　“可是我就不懂了，他难道走的时候就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感受吗，他难道就一点也不在乎断绝关系吗。”李燕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喊了起来。
　　林医生突然打断了她，显示出一种异常的冷静：“你很在乎他。”
　　“我……”
　　林医生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她没有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认为没有必要了。
　　林美涵走到文件柜前，从一打的文件夹里拿出了一个绿色的：“李燕，跟我说说他吧，他对他女朋友的感情如何，专一吗？”
　　李燕就像对一个再理所当然不过的问题笑了声：“我没见过比他更专一的。”
　　“是嘛，那你有没有尊重他的专一呢？”
　　“我……”
　　林医生坐在了办公桌后面：“李燕，人都是有私欲的，怎样控制好自己的私欲才是关键。”李燕不愧是一个领悟力很高的女孩，林医生笑了下，宽慰她道，“你放心吧，他应该会来向你道歉的。”
　　“哎？会吗，为什么？”李燕觉得凭陆天翔那张薄脸皮，根本没这个可能，她就是觉得没这个可能，才来找林医生咨询的。
　　“除非他是个无情的傻瓜，别人给他让座也不会说谢谢。”
　　李燕正在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好了，就这样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林医生从名片盒里抽了张名片给他，走向了门口，“不过记得在特定时间。”
　　李燕跟着走向门口的同时翻看着名片，在名片下方看到了两行时间，是在上午九点之前和下午五点之后。
　　“谢谢。”
　　“呵呵，不用。”林医生说着拉开了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短发女生，虽说是短发，却给人以长发的飘逸感，上身一件红色外套，下面一条褐色格子裙，配上一条肉色的棉裤，一双精致的皮靴，这是当下女生冬日秀身材的流行装束。
　　“小姨……”女生显然为有人在这里有些吃惊，不过更吃惊的人是李燕，这个女孩就是电子相框里的那个，而且竟然叫林医生“小姨”。
　　“哦，小雨啊，进来吧。”
　　“小姨你有病人啊？”女孩上下打量着这个女人，眼神里显出一股不屑。
　　“不是病人，是小姨朋友。”林医生说着转向李燕，“这是我侄女，余心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