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需要怎样全集》梁心

26、第二十五章

　　作为寝室的舍长，班级的班长，又作为学生会的干部，周家铭似乎每天都得往学院办公室和学生会跑几趟，哪怕像今天这种全天没课的冬日，其他人都能窝在宿舍里懒洋洋地度过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却得来听灭绝师太的滔滔不绝。
　　灭绝师太是全校男生给这位大三的女学生会主席王文倩的绰号，原因就是她为人行事果断，不讲情面，待人冰冷。总的来说，就是那种冷若冰霜不讨人喜欢，却又不得不承认她办事能力极强，强到让男人嫉妒的地步。
　　今天开会的主题是促进提高我校学生心理素质，干部应该起到引导作用，多给学生作心理咨询，心理疏通，要了解他们在学习生活上所面对的困难。为此还请来了学校心理办公室的心理咨询专家林美涵林医生。
　　林医生年正三七，一件裘皮大衣，一条短裙，一双丝袜，雕镂出了一个三十上下女人才有的身段与妩媚，这导致周家铭旁边的几个男生一直在对这个女人产生无尽的遐想。妩媚却不轻佻，美丽却不媚态，举手投足间带着成熟女人的高贵气质，这或许跟她做心理咨询有关，懂得如何把心态保持在最佳状态。
　　周家铭没这个兴趣，一个人坐最后一排打瞌睡，直到手机震动的声响拉起了他耷拉了一下午的眼皮。
　　“喂，徐睿，什么事。”周家铭背靠着走廊的墙壁，半睁着眼睛问。
　　“你在干什么。”
　　“我在部里开会呢。”
　　“那你还接电话。”
　　“没事，我出来了，说吧，什么事。”周家铭揉了一下睡眼惺忪的眼睛。
　　“是这样的。”徐睿显得有些犹豫不决，“陆天翔在给我写信你们都知道么。”
　　“啊？”周家铭顿时清醒了过来，“嗯，怎么？”
　　“他每天都写。”
　　“嗯。不是，你要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徐睿好像很难说出口，“他还会一直写下去。”
　　“嗯，不是，你到底要说什么？”周家铭想起陆天翔下去排练了，“你在哪里啊，陆天翔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
　　“哦，我没去，我在外面……”
　　他果然听到那头传来汽车轰鸣而过的声音，徐睿接着说：“嗯，我的意思就是，我想拒绝他……”
　　徐睿没说完，周家铭就开口了：“你想拒绝他自己跟他说啊，跟我说干什么？”
　　“我，我怕伤害他。”
　　“什么？”周家铭越来越搞不懂了。
　　“你们有没有看过他写的信？”
　　“我们干嘛要看啊。”
　　“他的感情，就是，让我难以拒绝了，但我还是想拒绝他，可又怕当面跟他说会伤害他，我一开始以为保持沉默他就会放弃，没想到他不仅没放弃，还越来越执着，我越来越难以跟他当面说了，所以想请你帮着劝劝他，劝他不要再给我写信了。”徐睿像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了个明明白白。
　　周家铭背猛地靠在墙上，他这回算是全明白了，陆天翔啊陆天翔，你这做的叫什么事，每天都花上一两个小时孜孜不倦地给人家写信，大学里还没见过哪个男生追女生追得这么辛苦的，到头来人家竟然根本就不想接受你。他顿时无法想象陆天翔要是知道徐睿给他打这种电话脸会痛苦得扭曲成什么样子，这简直就是折磨，与其打了这个电话还不如她直接跟陆天翔说来得痛快些，至少不至于让他还蒙在鼓里。
　　“徐睿，你不觉得你这样子是在逃避吗？”周家铭直言直语，相比于徐睿心里的纠结，作为室友的他更能体会陆天翔心里的痛苦。
　　“我也不知道，可是你能帮我劝劝他吗？”
　　周家铭毫不客气地冲上一句：“你觉得这样子会有用吗？”
　　“我说了我也不知道，但你就算帮帮我，试一下。”徐睿听周家铭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听说他有个博士研究生的女朋友的，你们知道的吧。刚才还有一个陌生女孩子打电话问我他在哪里，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不过你应该知道怎么劝的，你就算帮帮我忙，好不好。”徐睿一副哀求之声。
　　可是这一点也打动不了周家铭的心，他本就不像陆天翔那样对女孩子有什么心软的，他只是觉得这样太离谱了，陆天翔除了寝室里的几个人，基本上就没有可以说话的朋友了，他不知道林浩王凯心里怎么想的，但他确实感到了陆天翔的孤独与痛苦。现在他终于鼓起了勇气给喜欢的女孩子写信，可到头来这个女孩竟然打电话来让他劝说陆天翔放弃。
　　“徐睿，我会帮你试试的，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这么说，但我还是想说，你这么逃避是不对的，到最后只会越来越难办。”他没等徐睿说“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他靠在墙上，看着走廊对面一间教室里的黑板上用红色的粉笔字写着一句标语，这间教室昨晚刚开过联谊晚会，天花板上的彩带气球还没拆掉，桌椅还排在四周，标语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徐睿挂断电话后叹了一口比周家铭还沉的气，像是刚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她手里拎着一只小纸袋，里面是一条灰色的围巾，围巾上的标签还没撕掉。为了这条围巾她顶着严寒特意跑到了南大街，因为她知道学校周围是买不到好东西的，去年的这个时候她买的是一顶帽子。
　　李燕跟着沈心怡急匆匆地上了楼，推开门一看，高鸿钧已躺在沙发上，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手耷拉在外面。面前的玻璃茶几上两盘爆米花撒得到处都是，被踩扁的都有很多；三只青岛纯生的空瓶立着，两只倒在一旁，还有一只滚在了脚边；一只宽口玻璃杯里还剩了一点没喝干净。郭美琪坐在另一边，正要昏昏欲睡，忽然因为她们的闯入一下跳了起来。
　　“我的天，你们终于来了。”
　　“他怎么了，睡着了吗？”李燕看着脸还通红的高鸿钧问道。
　　“嗯，，看吧，现在怎么办？”郭美琪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状。
　　“把他叫醒吧。”李燕说。
　　“要是能叫醒就好了，本来就凌晨了，还喝了这么多酒，哪叫得醒啊。”
　　“就算叫不醒也要叫啊，难道我们三个陪在这里到天亮啊。”说着，三个女孩开始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
　　“你们也是，他喝酒怎么不拦着点呢。”李燕推了睡得像个死人的高鸿钧一把，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们哪知道，他说他以前同学聚会能喝一箱，我们说不信，他连杯子都不用拿起一瓶像灌白开水一样咕咚咕咚半分钟就灌下去了，我跟心仪真以为他很能喝，哪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李燕有些着急，话说三个女孩里她还是唯一一个知道高鸿钧家地址的，可她并不愿把这一点说出来：“我们把他弄到哪去呢，又不知道他住哪？”
　　郭美琪脱口而出：“去你那儿。”
　　李燕对着她一瞪眼，喊了出来：“美琪，亏你想得出来。”
　　“那，要不到附近旅馆开个房间吧，让他在那睡一晚，我们留个便条就可以了，不用陪着的。”沈心怡本是无心建议，没想到被一致采纳了。
　　但她的下一个建议却遭到了两人一致的白眼：“要不给他泼盆水吧。”
　　“把他拉起来。”
　　李燕一边指挥着，一边跨到另一边，跟沈心怡两个人一边一只胳膊，几乎是生拉硬拽地把他的上半身搀起来，在三个人精疲力竭终于把他拖到马路对面的一家小旅馆里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房里的摆设简单到了极致，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床头柜上一盏塑料台灯，窗口上方一只很老旧的挂壁式空调，连个电视机都没有，床头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副不过20厘米见方的艺术画，画上是一片金黄色的麦田，靠门的地方有一个小隔间，里面就一水池，一只马桶，水池上摆着叠好的毛巾和一次性牙刷。
　　李燕已经累得挪不动身子，但还是不想多呆一秒钟了：“好了，心仪你写张纸条，走吧。”
　　李燕话还没说完，郭美琪“扑通”一下，仰面躺在床上：“哎呀，真舒服啊，我都不想走了，走不动了。”
　　“嗯，李燕，先休息一会吧，我们都累坏了。”
　　李燕一见如此，自己走掉也不好意思，只好在床沿上坐了下来，高鸿钧四脚朝天地躺在她的边上。
　　“李燕，他还在叫你呢。”从刚才拉拽他起来到现在，高鸿钧嘴里一直在迷迷糊糊喊着李燕的名字。
　　“我知道。”李燕看了看他，觉得无趣。
　　“李燕。”郭美琪忽然抬起脑袋说，“我觉得高鸿钧这人还是蛮好的，爱你爱得死心塌地的，你真就对他一点都没感觉？”
　　她看着郭美琪，不知道她怎么忽然这么说：“我没有觉得他不好啊，可我就是不想再交男朋友了。”李燕说话的时候看了眼沈心怡。
　　“那今天那个呢？算什么，你可别跟我们说是普通朋友啊。”
　　李燕睁大眼睛为自己辩解：“不是普通朋友那你们以为是什么？”
　　“那么亲密还叫普通朋友？”郭美琪就像要证明哥德巴赫猜想一样，“李燕你大概是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什么样子吧。”
　　“我……可就是一般的朋友，你要我怎么证明啊？”
　　“好吧，关键不是向我跟心仪证明，我们无所谓的，呶，向他证明，他今天为什么喝醉酒还有别的原因吗？”
　　李燕突然语塞了，漠然地看着高鸿钧，这期间，沈心怡一句话都没说，她跟郭美琪不同，她跟李燕是从本科一起走过来的，两人间的感情也是郭美琪所不能了解的。
　　“那就从头说说喽，怎么认识的呢？”李燕对这个问题很反感，这是她的隐私，她说不说是她的自由，可现在却像是审问一样，李燕也不想把气氛搞僵，如实从头道来。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没什么特殊的关系，他把我当姐姐，我把他当弟弟。”李燕说这话的时候怎么都觉得有些违心，可懒得解释也就只能这么说。其实今晚跟陆天翔分开后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真的有喜欢上陆天翔吗，这是不可能的，或许只是一种对弟弟的感情而已，让她总有关心他的欲望。
　　“姐弟恋？”沈心怡开玩笑道。
　　“心仪你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李燕回了她一句。
　　接下来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郭美琪站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普通地做个朋友就好，李燕，在这种事情上，你应该理性一些，想想自己的未来，而不是总跟着感觉走。“
　　李燕心里笑道就你还有资格说我？在这一点上李燕总是有足够的傲气，但她现在没这个心情反驳：“好了，走吧。”
　　郭美琪和沈心怡站在凌晨两点的大街上，目送着出租车载着李燕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郭美琪正要拿出手机，被沈心怡拦住了。
　　郭美琪看了她一眼，还是翻开了通讯录，拨通了电话。
　　“高鸿钧，这么快就醒啦，你的演技还真不错嘛。”
　　“她呢，走了吗？”
　　“没走我会给你打电话吗？怎么样，对这结果是失望还是满意呢。”
　　高鸿钧什么都没说就挂了电话，头一仰又栽了下去，仰面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心里头纷乱无比。
　　李燕几乎是闭着眼睛到家的，她已经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就在她倒在床上的时候，烦人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下意识地以为是陆天翔，可这时候的陆天翔早已呼呼大睡，是心仪打来的，倒也不算坏。
　　“心仪？”
　　“李燕……刚才其实……”
　　“我知道的。”
　　“哎？你怎么可能……”
　　“呵，我是谁啊，逢场作戏吧，他们要演，我就奉陪到底喽。”
　　“李燕，对不起，对不起。”
　　“心仪，没关系，不怪你，只是以后别这样了，要是哪天你都不站在我这一边了，我该怎么办呐。”电话那头只剩下长久的沉默，李燕知道心仪永远是她最好的朋友，“心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跟陆天翔是真的，你会支持我吗？”
　　……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