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需要怎样全集》梁心

21、第二十章

　　周家铭上前想看看怎么回事来着，不想林浩见了自己就像个追债的，开口就问：“陆天翔呢，他下午去哪了你知道吗？”
　　“这不就是吗？”周家铭脑子没来得及思维，转身一指，直到眼前这个女人径直向陆天翔走去时，他才猛然意识到，不过是更为惊愕的，竟然是找陆天翔的！
　　是啊，直到这个女人走到了自己跟前，定住脚，简洁而灵秀的短发缓缓停下摆动，陆天翔都还没意识到她找的正是自己，他像个傻子似的左顾右盼，还让开身来，可是这一刻，宿舍大门口所有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这个开着宝马跑车的女人和这个拄着两根拐杖的残疾人身上。夕阳在两人间投下一道奇妙的影子。
　　关于宝马Z4，陆天翔之前只知道这是一辆入门级跑车，而他现在知道了这台有着直列六缸3.0L最大达到255马力的心脏的野兽到底能产生多澎湃的动力；关于星巴克，陆天翔之前只知道超市里的100ml装星巴克咖啡要5块钱一瓶，而他现在知道了眼前这一杯装在金边小瓷杯里的烘焙摩卡要45块钱，这一块还不够自己一口吞的慕斯布丁也是一样的价钱。
　　布丁，陆天翔最爱吃的啊，可他现在却拘束地不敢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陆天翔直到坐在这里了都还没想清楚自己怎么就来了，就因为那几句简单的对话以及林浩在一旁的怂恿。
　　“陆天翔，你好！还记得我吗？”
　　“……”
　　“我可还记得你那首点亮全场的《大城小爱》呢，你难道不记得为你伴奏的人了？”
　　“哦，是你啊！”
　　“一起吃饭，不知是否有空呢？”
　　“我已经约了人了。”
　　“现在时间还早，我保证在你约定的时间之前把你送回来还不行吗，可别让我真的白跑一趟啊。”
　　就这样，仅仅是这样，他就跟着这个叫陈晓诗的女人来了，陆天翔真得庆幸自己长到这么大还没被人贩拐走。简洁的短发，随性的穿着，小巧的身材，除了她的车，陆天翔几乎看不出任何矫揉造作的富贵打扮，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连脸上的妆都那么淡雅，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气质却无时不刻在警告陆天翔，你跟她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她到底是什么人你还完全不知晓。
　　十二月的下午，将近四点半，太阳挂在西天，离落山还有半个多小时，给着这片大地最后一点根本感觉不到的温暖。事实上，在这钢筋水泥铸就的城市里，你已经很难再见到太阳落下的地平线，所以想要一睹夕阳西下的美景对都市人来说已经是一种奢求了。
　　“吃啊。”陆天翔被惊了一下，紧张的目光从墙上吸烟区的牌子上移开，陈晓诗噗嗤一笑，“你干嘛啊，这么紧张，难道我看起来像坏人吗？”
　　“不，不是，绝不是。”陆天翔忍不住了，“你……就是因为，那个，我唱歌？还是找我有其他什么事吗？”
　　“难道非得有事才能找你吗，那可真不好意思，我都没跟你预约。”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陆天翔挠着后脑勺。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什么大小姐，很见外啊。”陈晓诗一语中的。
　　“我……”
　　陈晓诗不介意地笑笑，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看来我还是有必要具体介绍一下自己，该从哪说起呢？嗯……你们学校西门对面的新华世纪城你知道吧，陈氏集团开发的。”
　　陆天翔忙不迭地点头，新华世纪城是一片新建的高层住宅小区与南通新开发的CBD商圈，连绵几十栋高层就矗立在校区的正西面，一条马路相隔，陆天翔时常会在阳台上看着夕阳落在那些钢筋水泥怪物的身后，并想着自己或许一辈子都买不起那里面的一套房子。不仅仅是南通市区，包括南通的各个区县，甚至是整个江苏的每一座地级市，也都同时新建着这个“新华世纪城”项目。而整个项目的开放商则是最大的本地房地产商，陈永贵，这个名字在南通地区几乎无人不晓……
　　就在陆天翔发散思维想陈晓诗与陈永贵到底什么关系时，就在神经突触贯穿电流的一刹，只见陈晓诗涂着淡淡粉彩纤薄的嘴唇轻轻开启：“陈氏集团总裁陈永贵是我父亲。”
　　陆天翔突然间像是哑巴了，竟然震惊得声带都失去了功能，只张大嘴，连一个表示惊叹的“啊”也吐不出来。
　　“这是我的家庭，也许你会觉得我就是一个只会逍遥享乐的富二代。但是，我十岁就被送去了美国，从此寄住在一个普通的美国家庭，从我十二岁上中学开始，我拒绝了父亲给我的每一笔汇款，我十二岁就开始打工挣钱，直到念完大学，我再没用过他的一分钱，直到大学毕业回国，我已经凭我自己的能力拿到了你以为靠钱就能得到的学士双学位，并且有了自己的公司。外面这辆宝马，也是我自己买的。”
　　陆天翔一边因为再度被猜中而尴尬不已，一边几乎是像听传奇故事一样深深被她的经历所折服，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一个这么巨有钱的富二代竟然是靠自己打拼的，这是真的还是假的，简直不可思议。但直到这时，陆天翔似乎从她坚定的眼神里看到了她曾经历的艰辛与沧桑，这种故事并不是胡诌能诌得出来的，她也没必要瞎编给自己听。
　　“那你，现在多大了。”陆天翔问了觉得不妥。
　　“24，我20岁回国的。”
　　“你20岁就大学毕业了。”
　　“我16岁被普利斯顿以全额奖学金录取。”在陆天翔还完全处在惊愕中，陈晓诗漫不经意地从包里拿出一包已开封的苏烟，抽出一根驾轻就熟地点燃，陆天翔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们坐在了吸烟区里，可他却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孩子要吸烟。
　　陈晓诗吐出一个烟圈，身体往后靠着：“我很欣赏你的才华，所以很想与你交个朋友，却不想把你紧张成这个样。哎，对了，你那天怎么知道我能与你配合好呢？”陈晓诗在陶瓷烟灰缸上敲掉了一截烟灰。
　　或许只有音乐这个话题，才能让陆天翔与任何人拉近关系，他一下感觉轻松了许多：“那天从进来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看台上乐队的表演，主唱，吉他手，贝斯手，键盘手，以及你这个鼓手，只有你这个鼓手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节奏感与乐感，在乐队唱每一首歌之前，其他几个人都要交流一番，我想是在谈怎样配合，唯有你，从不与他们说一句话，但在每一首歌响起的时候，你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以最佳的节奏填入进来，就像是给一块空虚的海绵无数个空隙里填进了实实在在的物质，你的鼓声才是他们能够继续唱下去的关键所在，没有了你，其他人的演奏在我看来根本不堪入耳。”
　　陈晓诗瞬间僵了一秒，随即仰头笑起来：“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看中的人！陆天翔你知道吗，你说这一通分析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自信简直与你现在判若两人。那你怎么刚才就一点记不起我呢？”
　　果然如陈晓诗所言，陆天翔就像灵光一闪，立刻回归到了他那怯懦的躯壳里，尴尬地笑着：“我……只记得你表演的时候。”
　　陈晓诗又敲掉一截烟灰，目光盯住陆天翔：“那天陪你一起来的是你女朋友吗？”
　　“啊？不是啊，不是。”
　　“哦。”陈晓诗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忽然又变成俏皮的眼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晚上约的是不是她啊。”
　　“呃……嗯。”
　　“那你就不能推掉吗，我可是第一次约你哎，再说了，要是女朋友我也肯定不强求了，可不是女朋友还非得去啊。”陈晓诗说着瞟了眼桌上自己的手机。
　　“我……”陆天翔正不知如何回答，突然口袋里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李燕的，不由得惊出一身汗。
　　“喂，李燕。”陆天翔抬头向陈晓诗点头表示歉意的时候并没看到她眼神的微妙变化。
　　“陆天翔，你排练好了吗。”
　　“哦，好了。”
　　“我今天提前下班，要不要我去接你啊。”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喂，你这么着急干嘛。”李燕听出了陆天翔急促的语调，疑惑地问。
　　“没有吧，没有。”
　　“你怎么有点奇怪啊。对了，要不还是出去吃吧。”
　　“为什么。”
　　“大家都有时间，干嘛不出去吃，在食堂感觉怪别扭的。怎么样？”
　　“啊？什么怎么样。”
　　“喂，你怎么回事啊，有没有在听啊。”
　　“在，在听。”
　　“好了，不多说了，我正在路上，人多死了。我现在回家，换件衣服，大概……”李燕看了下手表，“大概五点半，我来你楼下接你。”
　　“啊，换衣服？什么，喂。”陆天翔都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那边就把电话挂了。
　　陆天翔看着手机有点发呆，不行，还是早点回去吧，他抬头正要说出自己的想法，陈晓诗立刻堵住他：“是……她啊？”
　　“嗯。”陆天翔别扭地笑笑，这个“她”从陈晓诗嘴里说出来感觉跟女朋友别无二致。
　　“哎呀，果然非同一般呐。”陈晓诗搅着那杯已经凉掉的摩卡，失望地语气将陆天翔想要说的话完全湮没了。
　　“不是，就一般朋友。”陆天翔再度强调道。
　　“就一般朋友么？那你为什么不回掉呢，我想她不会生气的吧。”
　　“不是，你不知道她脾气……”天啊，陆天翔说了最不该说的一句话。
　　“怎么？脾气不好啊，既然就普通朋友，她有什么权利对你发脾气呢，难道她还能管着你吗，难不成你怕……”陈晓诗把脸凑近了诡异地说，“她知道你跟我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她会吃醋？”
　　“哦，不会，这绝不会的。”
　　“那不就OK了。”陈晓诗知道继续逼下去会适得其反，缓一步道：“陆天翔，我听说你参加校园歌手大赛了。”
　　“你怎么知道？但不是我参加，我给别人做伴奏。”
　　“什么啊？你给人家作伴奏？我没听错吧。”陈晓诗诧异的表情就像不相信费德勒帮人去捡球一样。
　　“是啊。”陆天翔木木地看着她，不懂这有什么诧异的
　　“天啊，他们让你伴奏？那帮人脑子是怎么想的，他们就没见识过你的水平吗？”
　　陆天翔倒不觉得这么委屈：“其实无所谓啦，我还不想独立参加呢，伴奏挺好的。”
　　“为什么，陆天翔？”陈晓诗以质问的口气问道。
　　“我……”陆天翔不想详细解释，一是没有足够舒缓的环境，他的心里还牵挂着李燕，二是他感觉还没到向陈晓诗敞开心扉的地步。
　　一会后，陆天翔主动岔开话题：“你回国四年了，有男朋友了吗，是国外的还是国内的……呃，对不起，这是你的隐私。”
　　陈晓诗笑着抿了口咖啡，用勺子搅了两圈，忽然一抬头，直直地盯着他，：“有啊。他今天也来了。”
　　“啊？”陆天翔慌得像被捉奸了，急忙环顾四周。
　　“不过——他现在正坐在我对面慌忙四顾呢。”这一下子，陆天翔嘴里的咖啡都喷了出来，喷得布丁上都是星星点灯的咖啡。
　　“呵呵，你真会开玩笑。”陆天翔尴尬地使劲擦早已经干净的台玻璃，敢情是要把玻璃钻个洞。
　　“玩笑？不过……我倒挺喜欢你做我的男朋友的。”
　　陆天翔刚小心喝的一口咖啡，差一点又喷出来。这句话造成了一个什么效果呢，陆天翔的脸颊红得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比那红富士水晶苹果还红，比此刻外面的西天晚霞红上千倍，不好意思得头都不敢抬，看都不敢看陈晓诗一眼，心里的小鹿跳得跟吃了强效兴奋剂似的，一蹦三尺高，都快把他的心脏给顶出来了。
　　“你刚接电话的时候，我听你叫她……李燕？”
　　“嗯。”陆天翔应着，发现外面已经昏暗下来，车水马龙人流涌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急忙掏出手机看时间。
　　“怎么了？”陈晓诗瞟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关切地问。
　　“五点四十了。”
　　“啊？”陈晓诗伸出手，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呀，不知不觉都这时候了。”
　　“遭了，她可能在路上了。”陆天翔一下子着急起来，急得恨不得跳起来，一边着急地翻李燕的号码。
　　“路上？在路上又怎么了。”
　　陆天翔着急地也说不清楚，他现在只希望李燕还在家里，要么已经到了。可电话那头彩铃响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陆天翔一边听着那边的反应，一边看着陈晓诗，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着急，整张脸因为紧张扭曲在一起。
　　“怎么不接啊。”
　　“不接她一定有事吧，待会会打过来的。”
　　“可是。”陆天翔一连打了三次，都没人接，真是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现在什么地方都不想去，他一定要把这个电话打通才能安心。一看外面拥挤的车流人流……他的神经在一瞬间绷得犹如一把拉到最紧的弓箭，可这该死的电话就是不通，不会……出事了吧。
　　“喂，陆天翔，你干嘛一直打。”陈晓诗看着近乎神经兮兮疯狂拨着电话的陆天翔。
　　“我怕她……”突然已经被紧握得汗渍渍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还没等它发出铃声来，陆天翔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接通了，不顾周围的静谧，也不顾眼前的陈晓诗，冲上去扯开喉咙就喊：“喂，我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啊？”
　　李燕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吼得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半晌没晃过神来。陈晓诗整个人完全愣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揪心到极点的陆天翔，他何以就因为打不通电话紧张到这等地步。
　　“喂，天翔，你这是怎么了。”
　　“你刚才怎么了，怎么不接电话，急死我了，出了什么事啊。”这时候餐厅里不多的几个人包括服务员在内都盯着他。
　　“我……我没什么事啊。”李燕猛然惊醒过来，他这么着急竟然是打不通电话给急的，她心中顿时升腾出一阵说不出的感觉，这种强烈的感觉以压倒性的优势在瞬间完全驱散了刚才因为骑车来学校产生的巨大寒冷。
　　“天翔。”她轻声又叫了一遍，这一声果然奏效，陆天翔万分急切的心情一下子缓和了许多，“我刚才在骑车，没听到包里的手机响。”
　　“哦，我……”陆天翔尴尬地有些说不出口，“外面这这么黑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所以，你五分钟一连打了六个啊。”李燕故意把这“六个”说得甜得发腻，尽管不在眼前，陆天翔的脸还是红了一大片，在星巴克明亮的灯光下，餐厅里每个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已经完全愕然的陈晓诗。
　　“啊？我，我也不知道。”陆天翔这才觉得奇怪，不知道刚才的着急劲哪来的。
　　“既然你这么担心我。”李燕抬头看了一眼，“那快下来吧，我已经在你楼下了。”
　　“你？我……”
　　“什么你啊我的，外面冷死了，多穿一件再下来，别着急，我等你。”李燕不知道她的声音越是甜美温柔，越是关怀备至，殊不知陆天翔额头上的汗越是多，心越是纠结得紧。
　　“我……”陆天翔看着站在面前的陈晓诗，嘴里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事实上，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来，让我来跟她说吧。”陈晓诗说着就伸手过来拿他还搁在耳边的手机，陆天翔恍惚间以为这伸过来的手就像一只魔爪，下意识地觉得让陈晓诗接电话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可直到她拿过手机，他的身体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没能动弹一下。
　　“喂，你哪位。”陈晓诗看着陆天翔，开口道。
　　李燕的神经突然像是被紧绷在了帕特农神庙的巨大立柱上，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苍茫的夜空，一片茫然，她的第一反应是陆天翔宿舍里有女人，立即质问道：“你是谁？”
　　“我啊……”陈晓诗的眼神把陆天翔死死地按在了位子上，动用她那甜美绝伦的声线，“我是陆天翔的女朋友。”
　　这一刻，陈晓诗就像是一支在蜂蜜里泡了几年却仍旧锋利异常的箭，在李燕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以数马赫的时速直接刺进她的心脏最深处，而陆天翔这把本可起保护作用的盾，却硬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不该发生的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