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需要怎样全集》梁心

15、第十四章

　　林俐仿佛是鬼附身似的猝然起身：“哎，你干嘛去。”
　　“哦，我，我去上厕所。”林俐说着头也不敢回地急步走开。
　　林浩看着林俐快速远去的背影，还来不及想到底怎么一回事，陆天翔与三个女孩的走近已经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林俐迅疾地拐过角落，急迫感让她几乎窒息，仿佛再迟一秒钟便会被发现。她小心翼翼地探头一看，遭了，包忘拿了！
　　林俐急得几乎要跺脚，可也无可奈何。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是怕陆天翔知道她的男朋友就是他的舍友而伤心？还是因为她还喜欢着陆天翔，不敢面对？林俐心里满不是滋味，好似碰翻了五味瓶，怎么会呢，林浩怎么会跟陆天翔是室友呢，为什么会这样呢。林俐手捂着脸，不愿相信。
　　“呵，行啊，翔哥，你们这是？”林浩首先想到的陆天翔这小子一泡三。
　　“林浩，你也在这啊……哎，你跟谁一起呢？”吴欣指着那只落下的包。
　　陆天翔盯着那只包，好像在哪见过，但女人的包这么多，看到类似的也属正常吧，可他还是觉得好奇怪，那只盘子里的黄花菜全夹了出来？
　　“哦，我老婆。”男人在兄弟们面前总喜欢管女朋友叫老婆，也不管是否亲密到那个程度，因为这样显得够男人。
　　吴欣一听“老婆”两个字激动不已：“哎，那你老婆人呐，也让我们见见啊。”
　　“我也不知道，大概……上厕所去了吧。你们怎么？”
　　三个女孩七嘴八舌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林浩扬起手狠拍了一把陆天翔的背，差点把他拍倒：“你小子行啊，准备爆发了嘛。”
　　“什么爆发。”陆天翔接受是接受了，但并不感觉有多兴奋，他反倒开始忧心到时候上台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形。
　　“林浩你女朋友躲哪去了啊，是不是被你小子藏起来了。”吴欣不放过他道。
　　“呵，怎么可能，我林浩从来不干这种事。”他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林俐到底哪去了。
　　林俐躲在远处角落里，望着这边的进展，一见陆天翔坐下了，心里乱成一团，现在怎么办啊。她想鼓起勇气走过去，让陆天翔知道她就是林浩的女朋友又怎么了，反正两个人早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可她就是迈不开这一步，过不了这一个坎，她无法想象要是自己走过去陆天翔会是怎样的一个反应，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她还是害怕。
　　也许是她的精神太集中了，都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接近，突然被一拍肩膀，吓得魂都飞了，人猛地一抖，手机从手里滑落，掉在了地上。
　　“喂，林俐，你没事吧。”那人也被林俐这剧烈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捡起手机递到惊魂未定的她手里。
　　“哎呀，心雨你有点声音啊，要吓出人命的……”林俐一边抚着心口，一边埋怨道，心脏就像刚刚经历了一个百米垂直俯冲。
　　“喂，大小姐，现在是大白天好不好，我可没有蹑手蹑脚的，你躲在这里看什么呐。”余心雨背着一把贝斯，她刚刚乐队排练结束。
　　“没看什么，我，我在打电话。”林俐不会撒谎，编了个自己都不信的谎话，此乃撒谎的最低境界，当然最高境界是心中无谎言，口中无谎言，说出来却句句谎言。
　　“你骗谁呢？那不林浩吗？”
　　林俐急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骗过余心雨，只好哀求道：“心雨，我求你一件事。”
　　余心雨见林俐忽然这样一种态度，不再开玩笑：“什么。”
　　“那个，我知道你肯定要过去，你能不能别跟她们说我在这。”
　　“啊，为什么？”
　　“哎呀，你要么别去，要去你别说我在这，就说……”林俐想了想，“就说你遇见我，她有急事走了。”
　　余心雨又仔细瞅了瞅，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了还有一个男生，定睛一看：“哎，那不好像是……”时隔一个多月，又离这么远，她已认不太清，但陆天翔的容貌印象实在太深了，要知道男生能长得这么俊秀的学校里可没几个。
　　“你就说帮不帮我吧。”
　　余心雨似乎有所了解了，但还没完全理清，直到林俐又说：“还有，千万别提及我的名字。”
　　“呃，好吧，但有一个条件，回去你得给我解释清楚怎么一回事。”
　　望着余心雨走去的背影，林俐反倒越发不安起来，那颗心“咚咚咚”跟击鼓似的捶着她脆弱的神经。
　　“林浩啊，我刚还看见林……你老婆了呢。”
　　“余心雨？那她人呢。”
　　众人看着余心雨，天翔觉得这女孩子怎么有点面熟，记不起来哪里见过了。但他的注意力即刻转移到了她所背的贝斯上，眼睛不禁一亮，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背着贝斯的女孩子。
　　“哦，我们宿舍的几个姐妹找她有急事。”与其说余心雨在回答林浩的话，倒不如说从第一秒起，她的目光便没离开过陆天翔，并且，聪敏的她也开始理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包还在这呢？”
　　“她也让我帮她带的。”余心雨一手接过包，突然，鬼使神差地对着陆天翔，“你好。”
　　“啊……你，你好。你是……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怎么，你忘了我们还有一面之缘吗……”陆天翔的反应之呆板让余心雨有些尴尬，“那天硬币掉地上……”
　　“哦，我……我，不好意思，你好。”
　　“陆天翔，你们还认识啊。”林浩吃惊地张大嘴，三个女孩也很吃惊，因为眼前的这个人除了陆天翔这只呆鸡不知道外，对于其他人来说，她可是学校里仅次于学生会主席的知名人物，余心雨不仅是去年的校园歌手大赛冠军，也是校联谊会的主办人。想当年林浩可是第一眼看上了她，后来才知道人家有了男朋友，而且身份不凡，所以才退而求其次的。所以这一刻，她们对余心雨竟然认识陆天翔都分外惊讶，一个是整所学校的大人物，一个是班里的隐形人，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大明星跟群众中的一个问“朋友好久不见”那么奇怪。
　　她们把第一次排练定在了周六下午，这让从来哪也不去的陆天翔一开始打了退堂鼓，脚不好只是借口，实际上是懒得哪也不想去。在女孩们几通电话的催促下，只好出发了。
　　这是一间位于电教楼顶楼东侧的小班教室，女孩们还不知道从哪借来了一架电子琴。只是这架电子琴在陆天翔看来实在太寒酸了一点，跟他家里的雅马哈PSR-S900根本不能比。
　　“好了，开始吧，从哪开始呢。”陆天翔坐在电子琴前问三个女孩。
　　“嗯……能让我们先听你弹一段吗？”李雨菲小声问道，并看了眼徐睿跟吴欣，表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陆天翔不由得一笑，歪着脑袋问：“你们想听什么呢？”
　　“随便。”
　　“随便啊……”陆天翔手往键盘上一架，说话间，在女孩们的意识都还没集中之前，只听一段急速的旋律骤然而起，只见陆天翔的双手像是开闸放水般在键盘上跳跃起来。
　　一切都来得如此迅猛，猝不及防，似乎她们都还没协调好眼睛与耳朵的同步，只觉得眼花缭乱，都不相信这段旋律是由这双飞速跃动的手创造出来的。陆天翔有意加快了这段《土耳其进行曲》的速度，先由一只手起始，接着另一只手加入和弦伴奏，节奏以一种螺旋式进展加快，直到将三个女孩的心律拉到了再不能快的地步，她们几乎鼻息凝神地盯着陆天翔，仿佛生怕一漏气就会被这辆急速前行的列车所抛下，再也跟不上。
　　等到陆天翔两手举高，以四段重音又骤然结束这段旋律时，三个女孩的感受几乎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吃惊，诧异来形容，这根本就是震撼，完完全全意料之外的震撼。她们一个人也没想到，自己班里竟然有这样一个堪称神奇的人。
　　“怎么样，合格了吗？”
　　“啊？我，我们不是……”似乎这时候再辩解已无必要，三个女孩尴尬地一时语塞。
　　近三个小时的初次排练一晃而过，好像刚才还艳阳高照呢，这会已经黄昏日薄了。排练比想象的还要顺利，只不过这种顺利与三个女孩子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们本以为陆天翔顶多跟着她们来，甚至还怕他跟不上，可结果却截然相反，三个小时里，陆天翔成了绝对的主导和唯一的权威，他并没有刻意指挥命令谁，但女孩们确实是在他的指导下完成独唱，和音，合奏等一系列必要的步骤，循序渐进，有条不紊。这也与她们预想的全不一样，说实话，要不是有陆天翔像个导演似的指挥着她们要做什么，她们根本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
　　当看着陆天翔专心投入弹唱的时候，一边的徐睿既钦佩又惭愧，钦佩的当然是陆天翔无与伦比的才华，可惭愧的也正因为此，自己好歹是个班长呢，今年大二之所以赢得连任就是因为全体学生都认为她是一个责任心强对每个人都关心有加的好干部。可事实呢，她几乎完全忽略了班里最需要关注的人的存在，过去一年来的班集体活动，不管是班会，烧烤，圣诞聚会，还是出游，她从没亲自邀请他参加过，都是不参加拉倒，也从不过问一下，当然她以为是他腿脚不好。也许这是一个原因吧，可自己的失职也无可原谅，她真的真的没想到陆天翔是一个才华这么出众的人，而她作为班长竟然毫无察觉，硬生生地将他埋没了！这简直是对她这个好好班长的讽刺！
　　陆天翔极力告诉自己必须全心投入其中，他可以对什么事情都马虎，但惟有音乐是绝马虎不得的。但他还是无法抑制心底那点小小念想，当徐睿在一旁发短信的时候他想知道她在跟谁发，当徐睿兀自笑起来时他想知道她为何笑。陆天翔好想能分享她的喜怒哀乐，能走进她的生活，可与这内心的强烈期望相对应的却是残酷的事实。
　　自己除了她的名字外一切都不了解，不知道她是哪里人，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甚至不了解她的性格，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陆天翔只能像现在这样远远地看着，游走于她的外围，却永远也走不进去。他与她近在咫尺，可心却相隔千里。
　　他再一次觉得自己应该试一下，写封信给他，也许机会是这么地渺茫，但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结果，诚如李燕所说，这信若不写，你永远没有机会，因为不可能会有女孩子主动向你示意，徐睿就更不可能了，但写了，机会或许就在那柳暗花明又一村处！
　　陆天翔当晚终于决定行动，从他开始隐约喜欢徐睿到今天终于行动，走过了大约半年的光景，也许对于一个健全的男孩子来说，追一个女孩根本用不着有多顾虑，甚至根本不会走写信的这一步，但对于我们的天翔，他不得不经历足够长时间的内心挣扎与纠结。
　　爱情，对于残疾人来说总不是很容易的。
　　陆天翔先是用了一天时间纠结到底该打印还是手写；然后又用了一天时间去各个校园店铺里寻找合适的信纸和信封。在终于起笔写下了“徐睿”两个字外加一个冒号后又用了半天的时间纠结第一句是“你好”还是“对不起，冒然给你写信”。天啊，这对于陆天翔实在太难了，简直就是一场头脑风暴，一场战争，任何一个小小抉择都会直接影响最终的结果，他害怕，他恐惧坏的结果，所以带着这种巨大的害怕他每走一步都是在煎熬，每写一个字都如履薄冰，甚至害怕一撇没有写好而影响了徐睿读信的心情，担心一个词没用恰当而让徐睿产生反感的情绪。
　　陆天翔的字不好看，基本属于蛇鼠虫蚁或鬼画符那一类的，所以他一遍又一遍地誊写，直到最后写出了标准小楷的感觉才罢休，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写得最好看或者说是最端正的字，一笔一划清清楚楚，毫不含糊，简直就像小学生字帖上的字，就是一个逗号一个句号也是像画画般精心画就的。如果说陆天翔真能收获一份爱情的话，那么只在写信的这一步，他已经投入了太多的精力，几乎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了。
　　但革命尚未成功，仍需努力，在历经数天终于把第一封信写就后，陆天翔终于走到了整个过程中最难却也是最关键的一步，那就是送信，成败在此一举。
　　可陆天翔啊，实在是一个让人气馁的人，把那封信像怀孕一样揣在肚子里几天就是送不出去，直到今天，他发毒誓决不能再犹豫了，今天一定要把它生下来。
　　下午两节课，陆天翔坐在了倒数第二排，现在他最纠结的就是时机问题，到底什么时候给最合适，既不会让人注意到自己，也不会注意到徐睿，免得让她难堪。可要找这样一个机会就像是从金锣大王的金锣里找一条缝那样难。
　　直到第二节的上课铃声响起，孙悟空还是没想好该怎么给，心里由刚才的混乱变为焦急不安，这可怎的是好，弄不好别再给不出去。他真的不想再拖了，这种感觉太痛苦了，他必须得做个了断。
　　天翔真觉得这比西天取经还难，自己他妈的为什么就不能安安稳稳地把这四年过完，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这种不必要的烦恼呢，要是不写这狗屁信，现在会纠结成这样吗。他的精神几乎瓦解，好比是那背满了稻草的骆驼，精神的崩溃只差那最后一根稻草了。
　　陆天翔愁容满面地望着窗外的蓝天，湛蓝的天空好似一潭静水，清澈地让人心旷神怡，偶尔一片浮云飘过，宛如湖面上一叶轻舟，缓缓而行。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从那天际飞过，飞向遥远的南方，飞向没有寒冷的地方，他想透过这安详宁静的画面让自己镇静下来。可当收回目光一看手机上的时间，他妈的再过半小时就下课了，他恨不得砸了这破手机。
　　天翔以最快的速度写了一条短信，又找到了徐睿的号码，一切准备妥当后，他所要做的就是按下中间的确定键。
　　三十分钟，二十分钟，十分钟……
　　时间就像是上帝的双手，紧紧地掐着他的脖子，越掐越紧，几乎要让他窒息。陆天翔看了徐睿一眼，突然手一伸，屁股一撅，头一埋，深吸一口气，只听得按键的轻微声响，眼睛一开，屏幕上显示“短信正在发送”，一会儿跳出“发送成功”。
　　陆天翔既想伸长脖子看清徐睿是何举动，但又缩着脖子怕徐睿突然回过头来，他的脖子就像弹簧似的一伸一缩，丝毫没注意后排两个刚刚睡醒正等待下课的男生在窃笑不已。
　　徐睿看了一下表，快下课了，她脱下眼镜放进盒子里，此刻，她的手机正在包里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