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需要怎样全集》梁心

12、第十一章

　　在李燕还在尴尬之余，陆天翔的反应更及时一些，站起来：“哦，没事，我住旅馆去就可以了。”
　　“旅馆？你上哪找旅馆去啊。”
　　陆天翔心里一点底没有，但总不可能住这吧，只好硬着头皮说：“应该……找得到的吧。”这句自欺欺人的话假得就像一个饿了两天的人说自己饱得吃不下。
　　见陆天翔往门口走了，李燕上前一步拦住他：“你上哪去找啊，现在小区门口连出租车都没有了。”
　　李燕也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回头看了一下房间，沉了一个气，在绝大多数时候，她总能用最少的时间做出一个决定：“要不，你睡这吧。”
　　陆天翔像是被□□了似的，只差嘶声大叫了：“这怎么可以，不行，不可以的。”说着就要去开门。
　　李燕拍掉受害者的手：“你叫什么叫啊，我说真的，这么晚了，你上哪去找啊，弄不好晚上睡露天啊。”
　　“可是……”陆天翔也回头看了一下房间，这可算是人家女孩子的闺房，而且就一张床，更要命的就一间屋子，自己一个22岁的大小伙睡这里怎么可以，简直不敢想象。
　　“好了，没什么可是了，就睡这里，就这样了。”李燕一甩手，下了决心，也只有李燕能这么迅速地做出这样的决定，换了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可能。
　　但陆天翔还是不能接受这个天方夜谭般的简直算得上奇思妙想的主意，他还是坚持要走，哪怕找不到旅馆睡露天就露天，顶多冻个感冒回去，反正死不了人的。
　　李燕见陆天翔没有回头的意思，一个跨步拦在跟前：“你是不是怕啊，你怕什么啊。”
　　“我不是，不是怕……”陆天翔越说越心虚，其实就是怕，怕什么自己也不知道，难道怕李燕……
　　李燕叉腰“哼”地一笑：“你是不是怕我吃了你啊，我又不是母夜叉。”陆天翔还是说不清，在这个问题上他绝无半点虚假之意，“喂，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难不成怕我非礼你啊。”
　　李燕把话说到了点子上。陆天翔眨巴眨巴两只眼睛，一副痴呆相，他还能说什么呢，可一想到自己要睡在这里，还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天啊，陆天翔自诩很正直，可他也确信还没正直到与一个女人睡在一起能“风平浪静”的境界啊，他又不是那该死的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李燕看出了孙悟空的心思：“你想什么呢，想得美啊你。”陆天翔被李燕看破慌得无地自容，跟猪八戒一样，“待会儿我给你在这铺条被子，再铺条面席。恕我对不住，床是我睡的。”
　　“知道，那当然，那当然。”他答应都来不及，说真的，自己还真不要睡那床，正所谓女人的闺床是温柔乡，梦思量，他是真不思量，一点都不思量。
　　陆天翔又在李燕的逼迫下洗了个澡，但直到洗完后，才发现自己没有衣服穿，总不能只穿条裤衩在屋里走来走去吧，那不是害不害臊的问题了，简直是耍流氓。陆天翔的流氓没有耍成，李燕递进来一条大得像麻袋一样的睡袍，可上面印有Hello Ketty的图案，穿还是不穿，是一个问题。我们的“哈姆雷特”在一番挣扎后败在了那只可恶的猫脚下。
　　可这睡袍就像是被《哈利波特》里施了魔法的包，但效果却相反，明明看上去那么大，怎么却紧得套也套不上去呢，尤其是脑袋，陆天翔几乎是把领口扯破了才钻出来。

　　紧身Hello Ketty一出来就被正在铺地铺的李燕笑得跪在地上腰都直不起来，陆天翔尴尬地坐在那里害羞得变了成Ketty猫。
　　此时的李燕已脱了外面的长裙，换了一件宽领汗衫，陆天翔坐在床沿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趴在地上的李燕，正好可以从她的领口望进去，一览无余，不觉心旷神怡，神清气爽。或许对于男人来说，这世上最美的风景绝不是什么蓝天白云星空之类的，恰恰正是此刻陆天翔躲躲藏藏瞟着瞅着瞄着的这一道。
　　哎，陆天翔实在太胆小了，他一边控制不住要看，可一边又对自己说不该看，仿佛是杰克斯派洛肩膀上的两个小人在打架。
　　奈何陆天翔既不是和尚又不是圣人，试问古今千年男人无数，坐怀不乱的能有几人，屈指可数的那几个，关二爷秉烛夜读算一个，武二郎不解风情算一个，孙悟空天地正气也算一个，其他的天翔也想不起来，一想不对啊，怎么都是小说里的人物，看来真正的正人君子也只能是人们的一种臆想。这样一想，看就看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又不是故意要看的，角度时机都正好嘛，是上天要让我看的，不是我图谋不轨。
　　陆天翔就这样用充分的论据把自己说服了，不再躲躲闪闪，一只脚挂在床沿上晃啊晃，看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悠闲自在，嘴角都浮出了笑容，像个傻子一样。
　　“喂，你看什么。”李燕忽然一把捂住领口，大喝一声，吓得天翔猛地一抖，差点从床沿上摔下来。
　　“没什么，没什么。”陆天翔就像是偷看静香洗澡被当场抓住的大熊，只恨自己没有哆啦A梦这么个得力助手。
　　可此静香非彼静香，没那么温柔乖巧，李燕第一反应就是冲起来大骂一通，可一想或许这不是他的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今天他睡在这里就是没办法，自己还没风骚到故意留男人在这里睡觉的地步。
　　陆天翔被这一吓再也没敢去瞟第二眼，貌似改邪归正了，可当李燕拿走床尾的红色内衣进去洗澡后，他那颗本性中的贼心像是千年老妖被揭掉了封印，又开始蠢蠢欲动，听着里面“哗啦啦哗啦啦”的水声，想象着里面的风景，男人的想象力创造力在这一刻被无限挖掘出来，陆天翔自己都感到吃惊，自己竟然这么色！
　　是啊，任何一个自诩正直的人都不见得正直，只是他们并没遇到一个释放人性的契机，就好像当一家金店彻夜敞开，就是这世上最正直的人经过门前，也不见得能视若无睹，这就是人性，犯罪心理存在于每一个人的体内，如此我们才需要规则与法律。
　　陆天翔的色心直到李燕洗完澡穿着一身星星图案的睡袍出来才得以转移：“你要是再戴顶尖帽子就像一个魔法师了。”他打趣道，这样说的时候鼻子却嗅到了李燕洗完澡后身体散发出来的馨香，同样地，对于男人来说最美的绝不是什么花香，而是雌性荷尔蒙的味道。
　　陆天翔离魔法师远远地：“你真会干活，你是我认识的最能干的女孩子。”
　　“呵，你这算夸我吗？一个人生活，这点活算什么。”李燕根本不以为然，打开电视机一个台一个台地调着，直到定在CCTV6上，今天星期六，在放佳片有约，“这看吗，《闻香识女人》。”
　　“艾尔•帕西诺，我最喜欢他了。”尽管离远了些，但他的鼻子在这时候变得异常灵敏，嗅觉细胞像是瞬间增长了好几倍。
　　这时候正放到艾尔•帕西诺演的盲人退伍军官邀请一位陌生女士跳探戈，并通过闻她身上的香水味判断她是一个怎样美丽高贵的女人。这片子看了两遍了，陆天翔今天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啊。
　　这一段阿根廷式探戈绝对是全片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段落，盲人军官的光芒在这一刻直冲观众的胸腔，你会忍不住为他拍手惊叹叫好。
　　“他怎么能请一个女人跳舞呢，你却对那个女孩子没有过一点表示？”
　　陆天翔此时也不再拿李燕当外人：“那你说我要怎么办呢。”
　　为了说话方便，李燕从床边挪到了椅子上，这让陆天翔的鼻子没了用武之地：“你可能直接表白说‘我喜欢你’不行，得换个方式，毕竟你可没有他这么有魅力。有机会的话，班会什么的，你登台演出一下嘛，像今天这样，你不表现得很好吗，舞台感觉像个专业歌手了。”
　　陆天翔没回答她，自己何尝又不想登台展示自己的才华，但高二的那次让他彻底心灰意懒，就算自己再怎么出色也不可能赢得观众的真正喜欢，他们始终都会在意自己是个残疾人。
　　“要不……写信给她吧。”
　　“这都什么时代了，还写信。”对于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纸质信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了。
　　“哎。”李燕咂了一下嘴，“不管科技发展到何种程度，纸质文字都是不能被取代的，就像看纸质书和电子书，两个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行吗。”陆天翔根本不想这样做，纯当她瞎说。
　　李燕也知道他根本没听取自己的意见：“你听说过打工皇帝唐骏吗，他当年喜欢上一个女孩，天天跟她写信，终于有一天，这个女孩回信了，问他为什么一直给自己写信，他回信说自己喜欢她，这个女孩被他的执着与真诚打动，终于和他看了第一场电影，约了第一次会。唐骏就在这第一次约会的时候说‘我希望你是能陪我走完一辈子的那个’，那个女孩就答应了，也就是他现在的老婆。”
　　陆天翔听得愣神，不敢相信地看着李燕：“真的假的。”
　　“靠，我骗你干嘛，再给你举个例子，沈从文知道的吧，他当时是北大的老师，看上了校花张兆和，于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师生恋发生了，他也是天天写信，张兆和一开始受不了还去向校长胡适报告，可结果呢？”
　　“结果怎样？”陆天翔听得出了神，都忘了已知的知识。
　　“张兆和不是沈从文的老婆嘛。”李燕白了他一眼。
　　陆天翔睁眼看着黑洞洞的屋顶，辗转了一会儿，知道李燕也没睡着，忽然问：“说实话，今天你留我睡着里不怕吗。”
　　李燕仰面朝天，一手抚着大黄狗的大耳朵：“我相信你，所以我不怕。”想想又加了一句，“但你也别以为我是那种人，要换了别的任何一个男人，我都不会把他留在这儿，就是在外面冻死也跟我没关系。”
　　天翔的心里犹如拂过一阵春风，是这般的舒适惬意：“是因为我是残疾的，所以你不怕。”
　　李燕抬起头来，翻过床沿瞅着他，这时候两人的眼睛都已经适应了黑暗：“你别总往自己残疾的这方面想好不好，就是你是健全的，我也会留你在这里的。”
　　“为……”
　　“其实，你知道吗？”天翔轻轻应了一声，“其实，你睡在这里，我反倒觉得安全了。”李燕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以至于到最后像蚊子叫，但天翔还是听清了她说的每一个字。
　　李燕以为他会误会，换了种口气：“但是你要是半夜里敢爬上来，我一掌排山倒海就把你拍下去。”
　　“那我就……”天翔本想顺口说那我就一招葵花点穴手点住你，一想不对劲，要点住了，那自己可就胡作非为了，改口说，“你放心，我可是一身的凛然正气，君子正道，决不乘人之危。”
　　陆天翔这么说的时候感觉脸颊发烫，明明刚才还窥视得乐呵呵的，他翻了个身，对着电风扇：“你热吗？”
　　李燕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热。”陆天翔没有做声，“哎，我给你讲个冷笑话。”
　　“啊？”陆天翔有些莫名其妙。
　　“你知道多啦A梦为什么一辈子生活在黑暗里吗？”
　　“不知道。”
　　“因为他伸手不见五指啊。”李燕一说完自己先“哈哈”笑了起来，天翔咧着嘴跟着笑，觉得李燕哪里像个25岁的女人，倒像个15岁的小姑娘。
　　这漫漫长夜可怎过得去，陆天翔翻来覆去，一会面对着李燕的床，开始胡思乱想，一会又面对着电风扇，但吹吹嫌冷又翻过来，就这样辗转反侧，也不知道是几点，睡不着就总想看时间，这样能给人一种心理暗示，若是很晚的话那赶紧睡。
　　他想到闹钟就在桌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起来，一手扶着床沿，一手攀在书桌上，探头想找闹钟，头刚来到床沿上方，赫然看见一双眼睛在漆黑的环境里瞪着自己，两人同时一声尖叫“啊！”。
　　陆天翔被吓得好不容易爬起来“噗通”一下重重地摔回了地平线。李燕睡不着正睁眼呆望着，忽见黑夜中冒出一双眼睛，吓得跳起来躲到角落里，嘴里喊着：“你干什么。”
　　听见陆天翔摔在地板上的声音赶紧开灯：“你干什么，爬床干什么。”
　　陆天翔摔得都筋骨错位了，眼泪都逼了出来：“不是，我想看看几点。”
　　李燕从最里面慢慢探出来：“看钟你爬床干什么。”
　　“谁爬床了，我就是搭在床帮上，好站起来。”
　　“那你……”李燕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伸手把闹钟放在了地上：“呶，现在好看了吧。，睡不着你呢。”
　　陆天翔摸着发麻的膝盖：“你不也睁着眼吗，跟鬼似的。”
　　“你才鬼呢，哪有人突然从下面冒出一双眼睛来的，还瞪那么大，跟乒乓球似的。”李燕埋怨着关掉灯，躺下。他不知道她这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摆弄着闹钟，这是一只哈巴狗模样的钟，指针有荧光，十二个数字被十二只哈巴狗取代，天翔心想，女孩子的东西都这么娇气。
　　陆天翔眼睛闭一会看一下钟，再闭一会又看一下，他恨不得把钟给摔了，越看越睡不着，那时针不知不觉间就从哈巴狗一走到了哈巴狗二，滴答滴答地声音简直像一把锯子，人一旦想睡的时候就是火车鸣着汽笛从你身边呼啸而过你自能睡得直流哈喇子，若是睡不着，这滴答声都能把你逼疯，此刻他就有种被这只哈巴狗逼疯的感觉。
　　李燕虽然没有钟的“吵闹”，但也睡不着，一会儿透头看看天翔，她给自己这样做加了一个理由，怕他不轨，一会儿又拍拍大黄狗的大耳朵，越拍越睡不着，下面天翔被哈巴狗逼疯，上面李燕被大黄狗快逼疯了。
　　这一对男女大半夜的就被两只狗折磨着生理与心理，人啊，要压制本身的欲望何其之难。
　　李燕轻声轻语地喊了声：“陆—天—翔——”
　　她想他大概睡着了，没想到天翔一声低沉的吼：“干嘛。”
　　“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睡啊，瞎想什么呢。”李燕透出头，盯着天翔。
　　“你不也没睡着吗。”天翔睁眼看着她反驳道。
　　“你……”李燕说不出话，
　　“我最喜欢自己的床，一到别的地方就睡不着，大一刚到学校的时候我就一个礼拜没睡好，在家里我睡父母的床上都睡不着。”
　　李燕突然来了兴致：“哎，你跟我一样哎，我也喜欢自己的床，别人睡我的床都不让。”
　　“那是，要不我怎么睡地上啊。”陆天翔故意激她一句。
　　“我不是说你，都没这胆上来。”李燕反激一句。
　　“你信不信。”陆天翔毫不示弱。
　　凌晨两点，千家万户早已进入梦想，唯有这两人在这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开了，吵吵着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一切归于夜晚的寂静，十月的南通夏意还未褪尽，外边还时而有虫子叫着。电风扇轻轻地吹拂着天翔的额头，悄无声息的。天翔的一个脚丫子露在外头，脚趾头不时地动动，又归于静止。李燕一手搭在大黄狗的耳朵上，一手耷拉在床边，因为有些热睡梦里把盖在身上的毛巾毯踹在了地上，嘴张着，睡得死死的。整间屋子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喘息声，还有那只哈巴狗永无止尽的滴答，滴答，滴答……
　　深夜的某个时候，陆天翔从梦中醒来，仰天等了一会，在确认周遭没有任何动静后，手紧紧攀在床沿上，悄无声息地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