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之舟》商飞卿

3、公子无瑕

　　此时，红日的光芒刺破那弥漫的曙色，冉冉自东方升起。
　　商飞卿遥望着这一轮新生的红日，对着虚空叹息道：“传令下去，召集三位星主及众阁主璇玑阁议事。”
　　白日虚生宫外，一个虚无的影子动了动，瞬即被淹没在山水之间。
　　自当年三姝天内乱以来，已显少聚集数目如此齐全的星主、阁主进行议事，除了月神、雪姬、花妖三大星主，以及摘星阁阁主的处所与天主的白楼皆兀立在莫愁湖列岛之上之外，其他众位阁主各有自己的领地，阁主之间互不牵涉，直接隶属于天主，以至于许多阁主甚至至今从未见过一面，这种制度类似于古时帝王的分封制。
　　三姝天中，是否还有其他高手的存在，除了身为三姝天天主的商飞卿之外，无人知晓。
　　然而，三姝天之内，天主一直与三位星主以及摘星阁阁主商议即可定论，而现在居然召集这样规模空前的星主、阁主，想必三姝天天主商飞卿是要做出某种重要的决定罢。
　　而，世上所有人都知道，三姝天天主商飞卿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必定会影响整个武林的格局，这是不争的事实。
　　一时间，出现了商飞卿继任以来空前盛大的场面，天主和三位星主还没有来，大殿之上的氛围依旧十分沉重，每位阁主脸上的表情皆是恭敬而严肃的。他们也曾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现在却甘心居于阁主之位。
　　只有一个人却是毫无顾忌的谈笑自如，那人一袭月白长袍，手中把玩着一柄折扇，不时摇曳生风，俨然是一个翩翩贵公子。他似是与在场所有的阁主都是旧识，上前一一寒暄，脸上始终带着温润亲切的笑容。
　　很难想象，这就是传闻中杀人如麻，如同修罗恶刹的幽冥阁阁主玄冥！可以说三姝天之所以有今日的在武林中的地位，除了人中之神的天主之外，其次就属幽冥阁阁主。
　　若说天主是那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天人，那么，幽冥阁阁主就是那征战沙场，浴血奋战的猛将。
　　只是他平常的样子，只会让人感受到他谪仙一般的风华，丝毫没有杀人者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阴郁的杀气。
　　然而，这谪仙一般的绝代风华在三姝天天主商飞卿踏入璇玑阁的一刹那就显得黯然失色了，商飞卿一袭华服，白玉冠束发，在众星主的拱卫下缓缓落在高处熠熠生辉的金座之上。一时间，大殿之上的人不禁为之一肃，那种尊敬是不由自主的，就连幽冥阁阁主眼中也顿时停止了谈笑，微笑着看着金座上的王者。
　　金座之侧，又有三座，略比王座稍低，月神、雪姬、花妖三位星主从左往右依次落座，三姝天天主淡淡一扫大殿之上肃然而立的众人，最终落在幽冥阁阁主玄冥身上，两人仿佛带有天然的默契般，相视微微一笑。
　　三姝天天主商飞卿一笑道：“玄冥想必近日过得不错。”
　　玄冥打着哈哈，笑道：“不错不错。”
　　天主微微一笑，终于移开了目光。而玄冥以扇遮面，隔绝了众人探究的目光，然而，只有三位星主略略一笑，其中的深意，想必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能猜得透。
　　“今日，恭请各位阁主齐聚璇玑阁，实为告知列为本天主之一决定。”一句话方落，商飞卿略略抬起右手，往后一扬，便有侍者高声喧念：“吾将于不日起动身离开三姝天数日，本天主离开一日，三姝天天主之位暂交由幽冥阁阁主，尔可行使吾昔日之一切权利，汝等需将其视为天主，天中大小一切事物自有其他两位星主以及摘星阁阁主相扶持。”
　　众人皆知，天主离天，必有月主相随，旨中所指的其他两位星主必定指的是雪姬和花妖两位。
　　月神，是三姝天中唯一的特殊存在，同时兼任月主和星主两职，然而，星主有三位，月主却只有一位。
　　天主与月主的关系也常常引人遐思，自商飞卿继任三姝天起，月主便一直相随，没有人知道月主何时入天，三姝天中本没有月主一职，自三姝天内乱以来，商飞卿便废除了历代副天主一职，独揽大权，更是将原本寂寂无名的女子推上月主的高位。
　　众人只知道，月神，这个寂寂无声，沉静如月的女子始终陪伴在天主身边。
　　天主此言一出，满室寂然，这是继那次为了服众，商飞卿离开三姝天之后的第二次离天，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天主竟然会让幽冥阁阁主代理天主之位，众人心中虽有疑惑，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只因出于对端坐在金座之上的天主商飞卿绝对的崇敬。
　　高座之上的天主商飞卿第二次一扫众人，沉声开口道：“众人如无异议，若此后有犯，须知天规甚严。”
　　昔日的武林绝顶高手，同时矮身，单膝点地，轰然道：“我等誓死效忠天主，不敢有违。”
　　三姝天天主商飞卿广袖一舒，在众人的恭送声中缓缓离去，仿若这一切皆与己无关，三位星主也一齐离去，天与星俱去，一时室内暗淡，众人尚且在犹自恍惚，只听侍者又高声唱道：“列位阁主，皆可自行散去。”
　　幽冥阁阁主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之前谈笑自如的悠然神情已经消失不见，玄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收拢折扇，匆匆离开璇玑阁，

　　白楼之上，商飞卿已经褪去了一袭华服，换上一自己贯穿的青衫，与三位星主凭栏而立。
　　远处的群山与流云相接，大地一片静默。
　　“玄冥肯定是气疯了。”他笑着开口道。褪去一袭华服的天主仿佛褪去了天主所有的荣光和严肃，变成了一个平易近人与友人闲话的贵公子。
　　月神脸上脸上带着亘古不变的沉静的笑容：“是的呢，恐怕他马上就会赶来找我们的麻烦。”
　　一身扶桑华丽和服的雪姬也调笑着开口：“我们可将他害惨了。”
　　身着百花纹饰华衣的花妖修长的手指抚着一朵曼陀罗神秘一笑道：“他已经来了。”
　　四人好整以暇的看着来势汹汹的玄冥，玄冥永远是他们几人中最为开朗的一位，然而，此刻他脸上却黑得吓人。
　　他一边从璇玑阁穹顶上飞掠而来，一边恨恨道：“我就知道你们躲在这里。”
　　三姝天天主商飞卿微微一笑道：“我们本就是在这里等着你的。”
　　他的话音刚落，月白色的人影已经轻轻落在阑干边上，饶是有其他人说看见天主和众位星主以及幽冥阁阁主同在一处谈笑，别人定会将他当做疯子一般。
　　但是，除去那层令人望而生畏的神秘面纱，他们也仿若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没有人知道他们五人的关系，好似没有人知道夜夜高悬的明月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境况，人们只能靠猜测，而这猜测往往也带上了一些神秘的色彩。
　　“我就一直纳闷这次为何偏偏指名道姓的要我来到璇玑阁，原来是你们看着我一个人自由惯了。”玄冥说着说着竟然自顾笑了起来。
　　其他四人听了也不禁笑起来。
　　他们五人看上去俨然是可以托付生死的好友在闲话一般，他们的关系真真是令人费解。
　　五个人并立在白楼顶端，从远山吹来的凉风浮动着他们的衣袂，每个人脸上都泛起一种沉静的光晕，那是深藏在他们心中的那些久远的记忆和深厚的情谊。
　　玄冥脸上的顽劣蓦然收敛，转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担忧：“说起来这是你继任天主以来第二次离开三姝天。”
　　想起商飞卿第一次离开三姝天的情形，众人的脸色都不禁变了变，当年三姝天面临内外交困的境况，商飞卿为了服众在击败带领围攻三姝天的武林盟主柳常青之后，又以铁腕的手段平息内乱，紧接着又击败剑中之神卓不凡，致使蔷薇剑认主。
　　然而，这些辉煌的背后，只有当时与商飞卿并肩作战的四个人才知道，在那一场动乱之中商飞卿亦是身负重伤，所以之后只是手刃了发动叛乱的副天主南宫，将罪责较轻的叛众一一放逐。
　　那场险恶的一战深埋在每个人心中，莫愁湖一夕尽绯，而当年的商飞卿只是一个刚刚丧父、弱冠之龄的年轻人。
　　商飞卿一眼就看出了昔日战友的担忧，释然一笑道：“玄冥，你多虑了。”
　　“有月神姐姐陪着他，玄冥你当真是多虑了。”手执藤蔓的花妖嫣然一笑，她身上永远都带着一种大漠上儿女的豪爽气息：“只是不知这次如此劳师动众又是为了何事。”
　　商飞卿默然半响，叹息一声，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五人早已心知肚明，只是花妖的脸色有些异样，她看了一眼商飞卿身旁微笑默然的月神，笑着道：“原来又是为了我们的大小姐。”
　　其他人知道花妖素来敬爱月神，一向爱憎分明，性情直白而不知避讳，众人对她语气中那种似有的不满也一笑而过。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玄冥心中叹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想来今日是我们几年来第一次这么完整地相聚，同去小酌一番岂不妙哉？！”
　　商飞卿也笑道：“正是。”
　　气氛一时又变得开阔起来，月神含笑着拉着花妖同去。
　　花妖只是在心中默默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