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不朽》cocolala

38、38·借他之手

　　清晨的山谷薄雾轻寒，鸟儿清鸣。
　　梁我优卷着薄被步出露台，迎着初升的晨光展臂深吸，又是一个好天气。她热爱这样的日子，明媚没有阴霾。

　　“哗！”清脆的一声落水声，梁我优低眉看去，5.2的视力，将一道跃入泳池的敏捷身姿全收入眼底。只见那人自由划动四肢，矫健地破水而行，很快到达对岸，在水中轻轻翻过身，又划了回来。轻松完成一圈，破水而出，深吸一口气，又潜了下去，继续第二圈。
　　是范思明。
　　梁我优其实很不想回忆起十年之前的那些事，因为总伴有范恨优的身影，那个身影总是很阴暗。在她印象里，范恨优是个不起眼却又无处不在的小讨厌，课堂上有他，课后有他，连放个寒暑假也能碰着他。尤其是初中三年，简直像块牛皮膏药，怎么甩也甩不掉。最让她讨厌的是，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她是个女子，也没他一个男人的小肚鸡肠多。
　　梁我优微收紧被单，想到他的父母和昨夜他的话――爱情是强迫不来的，明知婚姻没幸福，还硬用商业利益来维系。梁我优一再想起，就一再想大骂他亵渎别人的感情，但是又忍不住对他心生同情，该是心中有多大的绝望才做出这种事来？
　　其实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范恨优就像幻变的五月天气，而她只喜欢晴天。梁我优抬头微眯双眼，迎着初升的朝阳，再次深吸一口气。生活应该如霞光般美好，范思明太沉重，不适宜她去分析。

　　轻声步入客房，徐昊深和衣倒在床上，一卷手册摊在手侧。
　　还像个小孩！梁我优微露一个笑脸，捡起手册，眼角微瞄，马上被上面的四个大字吸引――“贷款申请”！
　　徐昊深陷入资金短缺状态？这一个多月的鲜少联系，不仅是因为她单方面的原因，难道徐昊深也有难言之隐？
　　梁我优轻轻翻开册子，逐一看去，然后心中暗暗吃惊，徐昊深竟然要申请四亿贷款？！
　　作为一名小公司的老板，而且自小受梁天成等人的影响，梁我优大概看懂了这份方案，也看出了其中的硬伤――如果只是设备改善，用不着四亿资金。她暗暗估算了一下，顶多一亿即可。
　　看痕迹，这份文档不止翻阅了一遍。梁我优看着熟睡的人，眼窝依旧乌青，一夜没修剪，络腮浮现，覆手上去，碜差生痛。
　　男人一下被弄醒，反手抓着现场犯案的小手，“现在心情好了，又要不安份啦？”
　　梁我优凑脸过去轻磨，“我最喜欢你的络腮胡子，够刚气。”不着痕迹地放下手册。
　　大清早玩这个，真是挑战他的男子本能。徐昊深苦恼地抑制下半身冲动，任由梁我优胡闹。

　　“叩叩！”服务员轻敲两下倘开的房门，礼貌禀告，“早餐已经准备好，请梁小姐和徐先生移步到一楼就餐。”
　　“好的～”梁我优拖长尾调，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真是扫兴！
　　徐昊深翻身起来，看到散在一边的贷款方案，微愣一下，卷起便要藏起来。
　　梁我优站在他身后，将一切看得清楚，装作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公司的小文件。”徐昊深简单回答，便不再说。
　　“昊深，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梁我优再度明白地伸出橄榄枝，徐昊深收拾文件的手略停了一下，头也不回轻拒道，“我能有什么困难需要你帮忙？”
　　梁我优看着他的背影，陷入疑惑，之前她没空就罢，但为什么现在徐昊深也不跟她说？四亿她拿不出来，但一亿还是可以的。

　　服务员下楼向范思明回报后，便转身服侍早餐。
　　范思明静坐在餐桌边，轻转手中咖啡杯。爱情是强迫不来的，但他还是克制不住去向往。

　　梁我优步入餐厅时，里面除了范思明，还多了一名男子，花衬衫，花短裤，粗金链，锃亮的金手表。
　　徐昊深跟着梁我优过来，并不认识新出现的面孔，等着她介绍。但梁我优轻扫一眼那人便直接坐了下来。这里一没美女明星，二没卖唱歌女，是什么风将这个花心草包吹了过来？

　　“温泉度假村一期工程承包方、长兴实业的汤家大少爷汤敏海，金正企业的徐昊深。”范思明简单介绍，身体连多动一下也没有。服务员适时地摆好两副碗筷。
　　“你好！你好！”徐昊深客气地伸手到餐桌对面。
　　“范少爷的新朋友，那可要认识认识了。”汤敏海回握，话锋一转，看向不哼声的梁我优，“梁大小姐，这么多年还是不见变化啊！昨天我还跟你胞弟在一起，几年没见面，变化可大了！”
　　原来是你带爱优进来的。梁我优端出笑脸，回道：“爱优变化确实大，以前还能分辨什么朋友值得交，什么朋友不值得交，现在是越活眼睛越瞎了，尽交了狗肉朋友！”
　　汤敏海被喷了一鼻子灰，讪笑两下，“读书读得好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话特别有深度！”
　　范思明举杯装作品茶，挡住嘴角的笑意。
　　徐昊深不明所以地看看梁我优，梁我优回给汤敏海一个笑脸，转向一边问：“晓盈呢？”
　　“昨晚有点累了，还在睡。”范思明放下茶杯，扼要传达，“不用等她，我们先吃吧。”
　　“范少爷昨晚肯定没少折磨人！”汤敏海大笑着连连拍了范思明三下，“欧阳小姐可是千金之躯，你要怜香惜玉哦！”

　　梁我优看得直翻白眼，范思明将肩上的毛手丢开，半开玩笑回道：“有劳汤大少爷费心，我在这方面向来谨慎，不会提前升级做父亲。”
　　汤敏海想到那个被自己搞大肚子的歌女，正在汤家作威作福，又是一阵无趣。跟这两个优等生说话真累人！
　　这回轮到梁我优装作早餐不错的模样，不断为男友夹菜。

　　在这场富二富三代的早餐对话中，徐昊深隐隐想起很小时候的情境，曾经他也骄横过。如果爷爷没有失势，如果父亲没有出车祸，他现在也会是其中一员，充满优越感，肆无忌惮地挖苦对方的窘事。但可惜，命运给了他另一条路，他没有坐享其成的金山，他要重新打拼。

　　早餐结束后，四人商量接下来的行程，梁我优对与汤敏海同行毫不感兴趣，独自去泡过早晨温泉，留下三个大男人打高尔夫。

　　高尔夫球项目只是作为温泉度假村的附属娱乐项目，说白了，就是个小型练习场。对于拥有市内高级高尔夫球协会终身会员卡的人来说，在这里挥棒有失身份。
　　三人很快又坐在一块，喝茶，吃点心，及吹水。
　　“范老弟啊！我真是羡慕你，作为家中独子，没有人跟你分一份家产！”汤敏海已经跟范思明称兄道弟起来，“我就没那么走运，除了一个弟弟，爸爸那几个兄弟姐妹，甚至连妈妈的小姨也窥视一份。”
　　“怎么你很缺钱花？”范思明说话时连眼眉也没抬一下。
　　“钱嘛？谁不希罕？”汤敏海说着一拍桌面，“实话说，这个温泉项目一点也不赚钱！当初你妈将它放出来投标，我是想着巴结一下她，混个脸面好将市中心那个商场出让给我，没想到，现在她一甩手，全扔给你了。”
　　范思明听罢，脸上神色不动，“日后的机会还多着，一个商场算不上什么。”
　　“还是范老弟厚道！”汤敏海激动得又连连拍了范思明后背三下，差点没将人拍飞。
　　范思明放下茶杯，稍移开位置，接着道：“现今我就有单好买卖，汤大少有没兴趣听听？”
　　“快说！快说！”
　　“在说之前，我先问问汤大少，范氏最在行的是什么？”
　　“是什么？”汤敏海一副请教的表情。他知道范家地多、钱多、人脉多，但最在行的是……
　　“投资。”范思明语调端得四平八稳，“自祖辈开始，范家最擅长的从来不是做实业，而是以钱生钱。”
　　汤敏海听得微叹一口气，兴趣缺缺，“这个就别找我了，去年买了过亿的股票，现在亏得连渣都没！”说着从茶杯中扔出一根茶叶梗，“老爸从年头骂到现在，我再也不敢碰！”
　　范思明轻笑一声，“拿过亿炒股票，你也能炒亏！我问你，当时找的谁当操盘手？”
　　“不就是那个XXX！”汤敏海一提到那人，又恨不得咬上几口，骂了两句，神态一转，“范老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或者有好的人选？”
　　一直在旁静听的徐昊深也挺了挺背，更加竖起双耳。
　　“没有！”范思明轻移开被喷满口水的杯子，“一般的股票，我已经不玩了。”

　　“嗨！”汤敏海毫不掩饰失望之情，“还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介绍！”
　　“但――我可以制造内幕。”范思明说着故意神秘一笑。
　　“快说！快说！什么内幕？”汤敏海的情绪一下又被吊起来，“别说一半不说一半，是男人，痛快点！”
　　“S＊ST森绿这家企业不错。”
　　“嗨！垃圾到不能垃圾！”汤敏海的情绪像过山车般又跌到谷底，但是另一边的徐昊深却差点没跳起来，“你！范思明！”S＊ST森绿是他看中打算借壳的公司！
　　徐昊深激动的反应马上招来汤敏海的关注，“怎么了？”
　　“哦，真是不好意思，徐先生这么慷慨介绍森绿企业给范某，我却提前将信息涉漏了出来。”范思明装作为难地道，“唉，范氏一直在国内也没有上市的子公司，好不容易看上一家，现在大概只能罢手了。”
　　“别别！范老弟说什么笑？”汤敏海深差点没扑过来拉住他，“我什么也没听到，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可是一个发财的大好机会，只要趁现在低价多买进S＊ST森绿的股票，到时范氏入主森绿的消息一传出来，股价岂是翻翻那么简单？

　　徐昊深紧捏拳头，瞪着范思明，很想大骂“无耻！”
　　范思明装作什么也看不到，优雅起身，“晓盈大概起来了，我先失陪啦，各位！”
　　“好！好！范老弟慢走！”汤敏海恭敬地起身送他。
　　徐昊深猛喝两杯果汗，等范思明走远，沉声道：“汤先生，森绿是一家有底蕴的企业，你何不出手先将它纳入旗下呢？”
　　汤敏海扭头看向一直没哼声的徐昊深，脸上笑意逐渐消失。
　　“范思明看上的，自然有巨利可图。你又何必赚个擦边利润？”
　　“你这小子滑头！”汤敏海轻摆手，“跟范氏抢地盘的事，我才不干。”
　　“森绿现在的流通市值将近十亿，汤先生能买下多少？一亿已经足够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即使股价翻翻，也才赚一亿。但是森绿的非流通股总价不到两亿，如果先入为手，赚的绝不止翻翻，两亿那么简单！据我向范先生提供的数据，将超十亿！”
　　徐昊深半真半假的话顿时将汤敏海吓住，“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详细谈谈？”
　　“不，还是不要！”汤敏海想到跟范思明作对，心中犹疑得很，“范家不好惹。”
　　“好机会也不是经常有的。”徐昊深再下一剂猛药，“范先生也没说准入主森绿，汤先生贸然收购流通股，风险不是更大？若再损失一亿，在父亲面前就更挂不住脸了。”
　　最后一句话让汤敏海顿时痛下决心，“走，到山下的会所谈谈。”
　　徐昊深在心底轻舒一口气，暗握紧拳头。范思明，你居然出卖我？！

　　范思明心情大好地往温泉区踱步而去，他才没那个心劲去考虑收购森绿，不过是借汤敏海的手和钱应付徐昊深罢了。

　　梁我优本来是往温泉区去，但经过万花园时，便被遍地开满的薰衣草吸引过来，正好采集点回去晒干做枕头。
　　范思明寻过来时，便看到一个橘红身影埋于粉紫色花海中。他此刻心情极好，让随从的人离远站着，便踏上□□走近过去。
　　“梁我优！”大喝一声，“你做什么？随处采花？”
　　梁我优被吓了一跳，回首看到那个满脸作弄笑容的人，一把薰衣草就扔过去，“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昨夜的争吵在一喝一恼中竟消失殆尽。

　　“可惜！好端端的花给糟蹋了。”范思明连连接住两朵花瓣，一副怜惜的口吻。
　　“你给我捡回来呀！”
　　“好！”梁我优本来随口的一句，范思明却当真般弯身去捡掉地上的花瓣。
　　“一下又这么爽快！”梁我优不屑地哼一句，“是不是占了谁便宜啦？”
　　“我一直不知道你这么了解我。”范思明保持着弯腰姿势抬头看她，因为不舒爽眉头轻促起来，成“八”字型。
　　梁我优对他吹眉凸眼，“就你这小肚子鸡肠！”
　　范思明笑笑，也不反驳，回头继续捡起花瓣，用衣摆兜好。

　　“你也摘一点，回去给晓盈做个靠枕啊！”梁我优继续弯身采摘。
　　“这主意不错，等下我吩咐人去摘。”
　　“一点诚意都没。”梁我优翻翻白眼，“行！我多摘点，等会你拿回去送晓盈，就说你特意为她摘的！”她容易吗？还帮人作弊追女人！
　　范思明略停顿看她，十点过后的阳光异常猛烈，梁我优晒得脸上通红，汗珠子直往下渗，眼睛却盯着花海不动，灵巧小手不断摘了花瓣往衣服下摆放。
　　“为了不辜负你一番美意，我打算做个双人枕头。”
　　“好啊！”难得范思明表示主动，梁我优采集得更积极。她想，欧阳晓盈肯定是非常喜欢范思明，否则不会签一份死约。所以，只要范思明表现积极点，梁爱优就没了机会。

　　“哎，梁我优，你觉得我们家的后花园种什么好？”
　　梁我优完全没注意到范思明的措辞不妥当，一点也没耽搁手上的功夫，略思考道：“你们住进去时刚新婚，当然是多种些玫瑰百合的好，想表示浪漫直接从花园一剪就有。”
　　“百合玫瑰，你喜欢这些花？”
　　“玫瑰刺手，百合香气太重，但晓盈应该不会拒绝。”
　　“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不会拒绝？你不如说说你比较喜欢哪些。”
　　“我啊？种排君子兰就好，当篱笆！郁金香也不错……”

　　两人一边弯身低头采集，一边聊天。半晌，梁我优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你老是问我喜欢什么，做什么？又不是我住！”
　　范思明斜睨她一眼，“如果连设计的人都不喜欢，怎么教其他人喜欢？”
　　这句话好像有点理，但又有点不对劲。梁我优被驳得一时不晓得回应，就干瞪着对方。
　　“梁我优，我彻底相信你变笨了。”范思明说着挺直腰，抱着满满的花瓣，“女人真不能随便谈恋爱，尤其是找一个不怎样的男人，不仅降低了品味，还……”
　　“范恨优！讨厌！”漫天花海扑过来，范思明被熏得连打两个喷嚏，摘了一早上的花瓣顿时全洒在地上。

　　梁我优看着遍地的花瓣，真是又气又怒，却又不得不委屈自己去捡起来。“你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这样子，晓盈再好的脾气也得变心……”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范思明从未见过梁我优这样委屈自己，忙拉她起来，“我再也不自暴自弃，放任自流！”
　　梁我优站起来看他，表示怀疑，“你说真的？”
　　“真的！”范思明接过她怀中的花瓣，“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因为父母的事而恐惧婚姻，再也不拒绝爱情。”
　　“你是因为你爸妈才对晓盈冷淡？”
　　“我是因为他们才不敢认真大胆去爱一个人。”
　　烈日下，男子身姿挺直，面容俊秀，神态从容，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如泉，摄人心魄。面对如此直白的语言，梁我优有一刻不知身在何处。范思明常常如一块多棱镜，她越是好奇，便越是将她照得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