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颜色》m肉丝m

3、颜玉双色

　　次日，临江城天居阁内。
　　日晒山头才睡眼惺忪出门觅食的莫子颜寻到刚刚吃毕放下碗筷的宫玉。她施施然进门坐于对面,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毫不顾忌旁人惊艳又诧异的各种眼神，边吃还边吩咐道：“小二，再来壶茶。”
　　宫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顾形象的以迅雷之速解决着自己吃剩下的残羹冷饭，顺手替自己到了杯茶水，缓缓地开口道：“师傅来消息了，让我们暂时不用回鬼谷了．”
　　对面正在填肚子的人听闻后，口气忿忿道：“那个死白老头，就会折腾我们。”
　　宫玉不以为然，静静地喝着茶水。过了一会儿，莫子颜含糊不清的又张口问道：“这回他又跑到哪里去了？”
　　“流云山庄。”
　　“流云山庄？白老头去那里干吗？”莫子颜疑惑。
　　宫玉放下手中的茶杯，从怀中摸出一张白条递给莫子颜，她伸手接过，看了一眼之后，神情更为困惑。字条上写着流云山庄即将在一个月之后举办武林天下会，选出新一届的武林盟主……可是，这跟老头有什么关系？他不是一向不喜欢参与武林之事吗？难道是去会老友？
　　莫子颜微蹙着细眉，想问问宫玉知不知道些什么，抬头望去，对面已无人影，桌面上只摆放着半杯凉茶。
　　“喂，你帐还没结呢！”莫子颜对着远去的黑色身影喊道，继而愤恨的嘀咕。“可恶！吃完就跑，我身上可没带银两啊！”
　　她一边用眼神剜着街道上看不见的黑色墨点，一边四处张望着该怎么解决饭钱，隔壁桌却在此时传来了一阵阵的惊呼声。
　　“什么？昨夜白玉扇被盗了？不会吧……不可能吧？”客人甲一脸的不敢置信。
　　“千真万确，我家有亲戚在万府做事，据说当时好多人都亲眼目睹了。”说着，客人乙皱了皱眉，眼神似有什么问题想不通。“不过，怎么会有人叫颜玉双色这么奇怪的名字？”
　　客人甲尚在震惊中，待听到后面那句话时略微回神，一张麻子脸立即转为鄙夷。“这个你都不知道？难道你没听说过颜玉双色的江湖传闻吗？”
　　见客人乙摇头，他正想不屑的说一句孤陋寡闻时，却看见邻桌的几位客人也都竖起耳朵侧转身子一脸的探听状，于是他停顿了片刻，咽下刚刚准备出口的讽刺，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喉咙。待看见周围人更加急切的表情时，他才倨傲的娓娓开口道：“颜玉双色是近两年才声名鹊起的一对怪侠。据说他们一男一女，男的叫宫玉，总是身着黑衣，女子名为莫子颜，喜穿白衫。又因他们的武器也分别和衣饰颜色如出一辙，所以江湖人又简称他们为白颜和墨玉。之所以称他们为怪侠是因为他们亦正亦邪，没有善恶的明确标尺，做事全凭心性……江湖传闻，今年初，他们驾着马车路经凤林山，中途遇到一伙山贼正在抢劫镖车，他们把马车赶至一旁树荫下，目睹着数十个镖师惨死在山贼刀下不为所动，直到山贼抢完镖车反身准备杀他们灭口时才出手现身。半盏茶之内，山贼无一幸存……还有去年十月淮州，他们在客栈用膳时，碰见了唐门弟子调戏夏如烟。那可是天下双魁之一的名妓，才情相貌艳绝武林啊！周围观者虽想英雄救美以博佳话，可是又深惧唐门淫威。你们想啊，唐门剧毒威震天下，门主唐笑曾言：但凡门人被欺，必定倾门相报。天下再厉害的武功也防不了有心的毒药，何况那还是唐门之毒，就在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如花美人被调戏而不敢出手之时，颜玉双色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面对着唐门数人的叫嚣与恐吓，白颜一个抽鞭，就在他们脸上划出一道血印……”
　　莫子颜看着客人甲唾沫横飞的讲着好似自己亲身在场双眼目睹一般，周围听客也都有纷纷朝这里聚拢的趋势。她眸光微闪，灵思一动，手掌微微出探，快速的从她身旁走过的客人腰上取下一物。
　　走出天居阁大门后，她神情愉悦的颠了颠付完饭钱还留有富余的钱袋，边走边张望着街道两旁的小贩摊子，打算把剩下的银两也花光。
　　当宫玉坐在客栈房里看到满手捧着吃食，嘴里还在不停咀嚼着进门的莫子颜时，他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清冷地说道：“马车我准备好了，稍后就起程。”
　　莫子颜含着蜜饯，随口“嗯”了一声，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一阵阵的咀嚼之声。
　　静默片刻，宫玉的声音再次响起，“白玉扇你放哪了？”
　　以为他想观看，嘴里正包满着玉花糕，不便开口说话的莫子颜随即抬起玉手一指，指向了房内床上的一团白布包裹物。宫玉斜扫了一眼，复又转回视线，不再关心。他们之间一向如此，谁动手拿的东西就由谁来保管。
　　吃完了买来的点心，喝口凉茶润了润喉，莫子颜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她起身走向床沿，拿起了白布包裹的玉扇，挥手丢向了坐立在桌边的宫玉。
　　他听闻响动，出手伸接。待缩回来看着手里接着的除了玉扇还有一物时，正要打开来看，就听一旁的莫子颜好似不经意的说道：“白玉扇暂时交由你保管，我放在身上不方便。那是给你的好处，省的到时候你在白老头面前抹黑我，说我把自己的事情推给你做。我莫子颜可不是个让人白做事的人……”
　　耳边莫子颜还在别扭的解释着，宫玉低头打开手中的纸包。看着里面的东西，一贯冷漠的嘴角不禁微微的翘起了淡淡弧度。
　　那是他最喜欢的菊蓉酥。

　　晴空当头，一辆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小道上。一身白衣的莫子颜侧身靠坐在车沿上，神情闲适，她左手牵着缰绳，右手执着蒲扇不时的给自己扇着小风。路旁纷娆的花絮被春风吹落洒满了地面，惬意的凉风时而轻拂的掠过，扬起丝丝青发。莫子颜放任手中的黑马走走停停也不加以催赶，临江城距离流云山庄只有小半个月的路程，去早了白老头还没到，岂不是要他们干等。
　　马蹄断断续续踢踏地响驶着，天空却忽然阴沉下来，方才还轻微凉爽的春风也变得冷冽起来。地上的花叶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卷着漫天飞扬，安静的马车内传来了宫玉的声响，“看情形马上就要下大雨了，你赶快点，找个地方避一避。”
　　莫子颜抬头望向本来还晴空万里这时却乌云滚滚的天空，手上抽打马鞭的频率更加频繁起来。不多时，一道闪电划空而下，雷鸣之声接踵而至。
　　滂沱的雨幕下，一架马车疾驰飞奔，停止在了一幢破庙前。车上随即跳下一名狼狈的白衣女子飞快地窜进庙门，紧随其后走下的黑衣男子牵起马匹拴在了庙宇旁，才缓步进门。
　　两人围坐着火堆吃着干粮，宫玉在听到第五个喷嚏响起时睨了眼身旁的莫子颜，她正因为湿衣黏腻的不舒服感轻蹙着弯眉，白衣被雨水打湿后透明的犹如第二层肌肤紧紧地服帖在身上，将她姣好的上围和不堪盈握的腰肢显露无疑。
　　“把衣服脱下烤烤，到时病了叫谁伺候你？我可是没空。”略显冷酷的声音响起。
　　回答他的又是一声喷嚏。过了一会儿，身旁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宫玉起身，往火堆里添了些干草，又找来几块残破的木板横挡在风口，阻了阻有些凉意的风势。回头看着身着透湿单衣摆弄着湿发的莫子颜正想脱下外衫给她罩罩，却见低头拨发的她头也没抬的说道：“别，到时候你也病了，我一样没时间伺候你。”
　　宫玉挑眉，安静的回坐到原地。既然有人不愿接受好心，那他也无意一再坚持。
　　屋外的雨势持续不见好转，灰暗的天空不时有闪电划过，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着残缺不全的瓦砾，时而顺着破损的屋檐滴进室内，留下一滩水渍。
　　倏地，不远处的雨帘中出现了一个展翅的白色身影。它越飞越近，进入庙堂之后稳稳地停在了宫玉伸出的手臂上。白隼乖巧的任宫玉取下它腿间绑着的信笺，偏过头朝一旁的莫子颜“咕咕”叫了一声，似是在打招呼。
　　宫玉低眉阅览着信笺，一旁莫子颜把白隼放在腿上，掰着干粮小口小口的喂着它，时不时的抚摸下带着褐色斑点的背部。
　　“白老头又说什么了？”她低头逗弄着小白,看着小东西扑腾着翅膀“咕咕”叫唤，眼眸里蓄满了柔和的笑意。
　　“师傅说万三楼出重金欲寻回白玉扇，估计灵阁的杀手不日就到。”宫玉阅毕，顺手将纸笺扔进火里，看着白纸燃烧萎缩，焚至灰烬。
　　“灵阁？”莫子颜皱眉，不悦道：“真麻烦！”
　　灵阁乃江湖第一大神秘组织。只须雇主出得起重金，便能替你完成艰难任务。传闻灵阁阁主高深莫测，至今无人知晓其真实身份，而灵阁身处地址也是神秘之地也。江湖人称“一阁二谷奇隐地，神测幻影空琉岛。”这“一阁”所指，便是灵阁的所在位置。但使灵阁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但凡听闻灵阁之名便胆寒惊惧的却要首推灵阁五大风主的功劳。他们五人接手的任务无一不难无一不险，却从未失手。据说他们身形飘忽，行踪不定，只效命于灵阁阁主。江湖上甚少人知道他们的真正形貌与身份，即使知道的，也是他们任务的目标，现在却已个个成为了地下亡魂。
　　“你说凭我们两够不够级别请动五大杀手？”看着小白飞向空中渐渐远去的身影，莫子颜打趣道。
　　宫玉看向她，清冽的反问道：“那你是希望他们出手，还是不希望？”
　　“当然是不希望啦，被他们追杀多扰人啊！”莫子颜肯定的回答道，忽而宛转一笑，“不过，要是能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灵阁风主，或许……也别一番有意思。”她言笑晏晏，双颊被暖火烘烤的红晕袭人，巴掌大的小脸的和风熙悦，唯有那双灵动的凤目耀眼光华，傲气十足。
　　“你就不怕到时候被他们杀死？听说他们从无失手。”
　　“你死，我都还没死呢！”莫子颜瞪视了他一眼，随即揶揄道：“哼，我看是你自己怕了吧？”
　　“的确。”清明的声调伴着柴火噼啪噼啪炸响声悠悠传来。
　　莫子颜微有些愕然。宫玉不似自己，他就连外容也一样是孤傲的，这句话可不像从他口中说出的。
　　“我怕他们死了，我们会更加麻烦。”平静中彰显清傲，宫玉冷然的声音中丝毫没有波动，仿佛灵阁风主他从未放进眼中。不来，当然省却不少麻烦。如果即来，那便让他见识见识传言中的风主到底骇在哪里。
　　果然。还是那个臭脾性．莫子颜在一旁冷哼一声。
　　“不知道会来几个？要是全来，那我可吃不消。”她懒懒的说，方才还兴味的神情一下就懒散下来，仿佛刚刚一瞬的睥睨不复存在。
　　许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破庙一下沉静了下来，宫玉轻靠着墙壁闭目养息，莫子颜摸了摸烘干的衣裳，穿戴起来。室外还下着淅沥绵雨，偶有雷鸣轰啸而过。